泾阳,林府后院。
又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林老爷子再次来到院子里晒起太阳。

林月婵则在边上陪着老爷子聊天解闷儿,今天的林大小姐又换回了玫红劲装,不过脸上却施了层薄薄的胭脂,看上去少了几分英武之气,却多了几丝小女儿的娇媚神态,原本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了淡妆自是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咦,丫头你转性了?”林老爷见宝贝女儿换上劲装,原以为她又要外出打猎,可现在日头升起老高了也没见出门,只是陪着他聊天解闷儿,便有些纳罕地道,“这天气挺好的,你咋不出去打猎呀?”

“爹,人家就想陪着你嘛。”林月婵今天不单脸上施了层薄薄的胭脂,便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了明显的娇憨,还拖带着长长的尾音。

“陪我?”林老爷眯着双眼,大摇其头吧,“不像,陪我老头子是假,急着想要知道西门家的消息才是真吧?我说丫头,西门家的二小子真就这么合你的意?”

“爹,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月婵蹙着秀眉,俏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凝思神色,“前天出城去打猎,冷不丁在东关见了他,女儿心里便觉着亲近,倒像是找了许多年的老朋友,所以女儿觉着,应该就是他了。”

“得。”林老爷道,“你这呀,就叫宿世姻缘。”

林老爷子没学过心理学,所以误认为这就是宿世姻缘。

其实,林大小姐对二少只不过是略有好感而已,只是林大小姐已经年过双十,却还没找着意中人,说心里不急那肯定是假的,再加上林老爷从小就没拿礼教去束缚她,因此养成了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此番见了让她心动的后生,自然更不会忸怩作态了。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林月婵能选个让自己心动的后生做夫婿,已经很不错了,多少女子,既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只能是先成亲后恋爱,尤其可悲的是,绝大多数女子直到老死,都不见得能真正的恋爱一回。

父女俩正聊着呢,老管家阿贵已经微躬着身快步走了进来,林月婵赶紧迎上前来,急切地问道:“贵叔,有消息没?”

阿贵点点头,然后说道:“老爷,小姐,情形有些不对。”

说罢,不等林家父女发问,阿贵又接着说道:“西门老二昨天上午见的那人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他是祁县乔致庸的嫡长孙乔映霞,此番是来大德通三原分号查帐的,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西门老二套上交情了。”

“乔致庸的嫡长孙?”林老爷顿时脸色微变。

祁县乔家那可是真正的巨商大贾,拔根毛都比林家腰粗!

林月婵更是急得不行,问道:“贵叔,那乔家答应借银子了?”

阿贵点点头,答道:“乔映霞不仅从大德通帐上借了十万两银子帮衬西门老二办厂,还私人借了五万两,帮衬西门氏应急!我更听说,西门老大打算以两万亩河川水地还有被扣押在乌梁海的大宗皮毛做抵押,再贷五十万两呢!”

林老爷子皱眉道:“十几二十万两的,我相信乔映霞还做得了主,而且也用不着经过大德通总号,三原分号就能支得出银子,可五十万却着实不是个小数目,既便乔映霞是乔致庸指定的乔家未来掌舵人,怕是也做不了这个主吧?”

“老爷明鉴。”阿贵道,“所以,乔映霞一大早就回祁县去了。”

“啊?乔家还真打算贷银子给西门氏啊?”林月婵大小姐顿时急了,又回头望向林老爷道,“爹,怎么办嘛?”西门氏真要从乔家贷到了银子,自然也就不会上门来求林家了,那林家可就错失了一次示好西门氏的绝好机会了。

林老爷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阿贵退下,又将周围的几个使唤丫鬃也一并打发走了,然后起身郑而重之地望着林月婵,以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丫头,你若真是中意西门家的二小子,爹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要玉成此事,可是你自己得想清楚喽。”

“爹,什么事情女儿得想清楚呀?”林月婵满脸不解地问道。

“你这丫头。”林老爷皱眉道,“爹是说,你跟西门家二小子的亲事,你得想清楚,上回西门兄弟俩上门来求亲时,西门老二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依爹看,这小子八成已经有了相好的了,你若真嫁了过去,未必就能讨得那小子的欢心啊。”

“爹,女儿相信自己的心,既便他已经有了相好的,女儿也有法子使他回心转意,女儿就不信,他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哼。”林月婵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还真是个泼辣女子,颇有股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本小姐就是认定你了的女光棍架势。

“好,那丫头你就听爹的,亲事暂且不提。”林老爷怜爱地摸了摸林月婵的小脑袋,旋即目露精光,沉声说道,“爹这就押着银车去三原,不管怎么说,爹跟西门老儿都有那么些交情,西门老儿现在有了难,我这个老哥哥也该出手帮他一回才是,嘿嘿。”

…………

三原县,西门大院。

阁楼上,二少正跟“死党”田公其筹划着办厂的事情。

田公其是二少真正的死党,两人打从穿着开裆裤时起,就一起玩泥巴,一起偷看大秦戏班当家花坦上茅厕、换内衣,又一起上学堂,一起花天酒地,三年前又一起出国留洋,几个多月前,才跟着二少刚刚回的陕西。

在回陕西的路上,田公其还跟着遭了险,跟二少真正是一起开过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又一起分过脏的过命交情。

当然,由于双方家境悬殊,田公其一直充当着跟班的角色。

“公其,你这就带着银子去欧罗巴,无论如何把火柴厂还有面粉厂的设备置办齐了,若是还有富余,就捎带些军火回来,最好是毛瑟厂的快枪还有二十响短枪。”二少说着,将大德通票号开具的可以随时支兑十万两银子的票据递给了田公其。

这十万两银子关系到二少的将来全盘计划,二少自然不会上交给大少。

“二少你就放心吧。”田公其伸手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内衣口袋,然后无比郑重地说道,“我一准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正说呢,家仆长顺已经麻溜溜地走了进来,禀报道:“二少,泾阳林家的林老爷子还有林小姐到了,还押来了好多辆银车,大少让你赶紧过去。”

“泾阳林家?”二少闻言蹙眉道,“还押来了好多辆银车?”

“小的估摸着林家是送银子来的。”长顺道,“得有三五十万两。”

“二少。”田公其怪声怪气地道,“你那个便宜老丈人给你送银子救急来了。”

“滚蛋。”二少没好气道,“什么便宜老丈人?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得,你也别跟我这儿横,有气找你家娘子撒去,嘿嘿。”田公其说着猛然起身,在二少出手之前就已经兔子般撒腿溜了。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