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雪纷纷。周如风紧了紧早已破旧不堪的棉衣,专注的看着练武场上那些少年练拳。他眼神带着几分热烈和向往,拳头不由的紧了又紧,松了又松,轻微的叹了口气,眼神重新又变得冷淡起来。
正如方少华所说,周如风并不算方家内族子弟。他的外公方敖冲是方家现任六长老,实力已经达到玄境圣级,仅次于方家当代族长,当年也是他力排众议收留了无处容身的周如风。不过这十年来,他见到外公的次数不足十次,每次还惹得老头子暴怒不止。

周如风的父亲周承东,是华阳周家直系子弟,一个传承两千年的名门望族。据说年仅二十四岁实力已经到灵境,可谓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凭着一身玄奇的无相功行走大陆未逢敌手,可谓是叱咤风雨,威名赫赫。

自古讲门当户对,方家能与周家这种大族攀亲几乎是不敢想象。周家也极力反对,但周承东作为周家最杰出的子弟,执意如此,周家不得不作出些许让步。

大陆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成为了方家的乘龙快婿,让方家在寒岭的地位一时达到了顶点。就连华岭南宫家也送来贺礼示好,小小的方家也进入了大陆那些世家名门的视线。奈何方琴心嫁入周家仅一年,周承东不知何故被逐出周家,后被仇家追杀,生死未卜。方琴心也死于仇家追杀,年仅三岁的周如风身受重伤后托孤于方家,虽保得一命,奈何经脉受创,不能习武,成为了方家眼中的废物。现在也成为方家的一个小杂役,每天负责方家子弟的早饭,以及洗刷,砍柴。

“武之一途,毫无捷径可言,唯有勤学不辍,方能取得成就。我们习武之人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保护家园和亲人!练武先修身,切忌好勇斗狠,以武凌人!”方振声脸有颓色,只是简单教导,训话后就让那些少年自行体会。他看到不远处畏畏缩缩的周如风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朝他走过来问道:“小风,天气越发冷了,昨日的余毒并未全清,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方叔提!”

方振声虽然为人严厉,对周如风倒是极为照顾,经常过来探测他的病情也送一些药丹过来。每次犯病不是方振声竭尽全力为他疗伤,周如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他平常虽不表露,却铭感于心。

周如风挤出一丝笑容,轻描淡写道:“谢谢方叔关心,这么些年下来我都习惯了,能撑得住!”

方振声点点头,一丝劲力又向周如风身上探查。他眉头深锁,眼神中透出几分惋惜又无奈的摇摇头。眼前的少年虽然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但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小风,其实你这身体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习武的!”

方振声不忍心伤害眼前的少年,所以忍不住安慰。周如风立即眼神热切起来:“真的吗,方叔!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方振声抬头望着远处,眼神有几分落寞。半响才缓缓道:“如果有地境高手为你洗髓炼身,再辅以灵药,就一定能治好!”

且不说地境高手整个华岚帝国才几人,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而要洗髓练身必定会耗去大半功元。修炼一途,多有艰辛。到达玄境之后要功力精进更是难上加难,不是至亲,谁肯为人洗髓练身?

周如风刚过十五岁,他历经磨难,早已人情练达,世事洞悉。他虽然不明白洗髓练身还要搭上别人修为,但一听需要地境高手出马,热情顿减。

“呵呵,方叔,地境高手来为我治疗我就不指望了。整个华岚地境高手能有几人,谁又会为我疗伤呢?”

方振声望着眼前这少年,又回首东边。他指了指远处道:“地境虽少,但华阳周氏还是有的!你看见了吗,走出寒岭一直往东三千里。哎,只是……!”方振声长长一叹并未把话说完,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瓶递给周如风。“这是一颗火灵丹,对你的寒毒有奇效。晚上睡觉前服用了,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周如风知道这火灵丹的珍贵,冲方振声点点头,将那药瓶小心的收藏在怀里。方振声又拍了拍周如风的肩膀,这才注意道周如风身着的破烂棉衣,不由眉头一皱,别过脸,大步而去。

远处方家子弟已经完成了晨练,督导的方振声一走便三三两两的交谈,嬉戏起来。只有少数自律的子弟仍在一丝不苟的练习功法。周如风赶紧担着食物走了过去。

“各位少爷,早点来了。快过来趁热吃吧!”周如风放下担子,解开食盒,把盖子铺子地上然后熟练的拿出一份份热气腾腾的早点。

这些早点是方家秘制的,里面配备有一些特殊的药物,虽没有奇效但能强身健体,长期服用也有增进功力之效。不过这特制早点可没有周如风的份。此时,那些方家子弟大都过来领了一份早点,一边吃一边谈论着一些练武的心得。

方少峰分了一大半的早点,递了过来,脸色苦涩道:“小风哥,我肚子不舒服,没有胃口,帮我吃点吧!”

方少峰冲他眨着眼睛,周如风抿抿嘴也不客气,接口过来大口吃着,含糊不清道:“下次不准找这么烂的借口!”

“小风哥,你的寒毒好些了么?我看每次越来越严重了?”

方少峰刚满十四岁,比周如风小了将近两岁,在这群少年中也算年纪较小的。不过他天赋出色,又肯吃苦。实力增长倒是极快。这批还未接受成人礼的少年中倒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他从小和周如风一起长大,两人关系极好,也经常以各种理由让周如风帮他吃东西。

“方叔给我疗伤后好多了!”

一个长得有些高大的少年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冷傲。他从周如风身边走过,手臂一扬,周如风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右手吃痛,食物也掉在了地上。他顺势一脚狠狠的踩了上去,鼻子一哼:“废物!方家的早点你也敢偷!”

周如风微微一怔,也不辩驳,俯身从食盒中拿出一块热气腾腾的早点,只是赔笑道:“强少爷,来,这是您的早点!还给你温着呢!”

“哼!”方少强一把夺过食物,冷哼一声就要走开,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方少峰。

“原来你是没有长眼睛啊,难怪你看不到那是我刚刚给小风哥的!”

“你……!”方少强脸色通红,狠狠的瞪了方少峰一眼。

“哎,某些人也是废物啊。不过却没有自知之明!”方少峰撇撇嘴对着方少强阴阳怪气道。

有的冷笑旁观,有的偷笑不止。这两人可都不好惹,所以都识趣的闪到一边等着看好戏。那日二人短暂的交锋,方少强已经感受到一年的时间方少峰进步极大,实力不在他之下。不过他受到挑衅,看看周围偷笑的人群,大怒道:“方少峰,我长你一岁不和你一般见识,昨天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你别每次都目中无人。不然,早晚我要收拾了你!”

方少峰眼神一挑,伸了个懒腰,望着方少强华轻蔑道:“就凭你嘴巴吹吗?呵呵,不自量力!”

人群中有人嚷道:“强少,给他点颜色瞧瞧!哼,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

又一个也道:“强少不要留情,方少峰平时就嚣张跋扈,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少峰随意撇了眼人群,嬉笑一声:“方少东说得很不错哦!”随即脸色一正:“不过谁要敢欺负我小风哥,嘿嘿,别怪我拳下无情!”

方少峰威胁之意显露无疑,方少强怒目圆瞪就要动手。方少华已经走了过来,道:“都是方家子弟,何必起争执!少强你大少峰一岁,就要多一些气量,让着少峰一些!”

方少强也知晓方少峰厉害,本不想动手,只是受不了旁边这么多少年的奚落才像找回颜面。方少华既然如此说,也也借坡下驴。说道:“华哥这么说了,我自然听你的不和他一般见识!”

方少强冷哼一声,愤然离去。身来传来淡淡的声音:“不要仗着有个亲哥哥便目中无人,以后我再看见你欺负人,可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方少峰也是方家第十代中杰出的子弟,年仅十三岁已经到虚境尊级。其悟性之高,不在方家四杰之下。方家第十代一共一百一十人,过了成人礼的也有三十人,在去年族比中方少峰以区区十三岁的年纪排名前十,天赋之高,武功之强可想而知。

方少峰从小和周如风一起长大,也多亏有他照应,不然周如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方少峰见那几人走远,对周如风安慰道:“小风哥,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我一天天变强大,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周如风望着方少强远去,只恨自己不能习武,才受尽欺凌。听得方少峰所言,脸色更有几分黯然。

“风哥你不信吗?等我达到地境,我一定会为你洗髓练身,到时候你再修习绝世武功,我兄弟二人就可同游天下了!”

周如风一阵感动,问道:“你怎么知道要到地境,洗髓练身!”

方少峰迎风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我当然很早就知道,三年前我缠着十六伯,他就告诉我了。不然我哪会这么用功!你可知道我很懒散的!”方少峰望向周如风,收起懒散的笑容,正色道:“我方少峰说到做到!风哥,你在等我十年,十年后小弟亲自为你洗髓练身!”

方少峰口中的十六伯自然就是方振声了。周如风突然明白方叔的用心良苦和少峰的兄弟情谊。北风如刀,寒意阵阵,周如风却觉得一阵温暖。他重重点点头,脸别向一边,几滴眼泪悄然滑落。

十年,弹指而过,当初的小男孩已经成了武功强大的少年。周如风虽然有几分羡慕,但心里默默祝福这个兄弟。

已经等了十年,再等十年又有何妨。人最怕的是没有希望,茫然之中周如风恍惚看到了十年后兄弟二人携手天涯,笑傲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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