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靓靓耸耸肩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老板下午给我奶奶发的信息,谁知道他老人家碰到了什么事,突然就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江易盛低着头,一边打游戏,一边冷笑着说:“一会儿不见,一会儿想见,把人当猴耍吗?”

巫靓靓踢了他一脚,江易盛不吭声了。我暗笑,女王的调教很成功!

我想了想说:“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吧!”

我计划等过了月圆之夜,吴居蓝的身体一切正常后,就回中国,估计以后再无机会见巫靓靓的老板。虽然只是一笔生意,可人家热情款待了我们,我也应该当面向人家道声谢。

我问巫靓靓:“酒会的着装有什么要求?”

巫靓靓说:“我奶奶已经帮你准备好了,都在你的卧室放着。”

请人吃饭,还要负责准备衣服?这是哪国的礼仪?我有点蒙。

巫靓靓看了眼吴居蓝,站了起来,对我诚恳地说:“这件事对我奶奶很重要,她希望你能盛装出席,所以……拜托你了!”巫靓靓对我弯身,行九十度的鞠躬礼。

我被吓了一跳,忙说:“好的,好的!”巫靓靓对我们一直照顾有加,我决定不管她奶奶准备了什么奇装异服,我都会硬着头皮穿上,权当彩衣娱亲。

走进卧室,看到巫靓靓的奶奶准备的礼服,我放下心来了,并不是什么古怪的衣服,也不是我想象的鲜亮耀眼的老人家审美品位。一件白色的提花收腰及膝公主裙,剪裁简单,做工素净,除了衣料本身的提花,再没有其他任何装饰。

我穿上后,才发觉这剪裁和做工都肯定大有学问。看上去很简单,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让我觉得穿得很舒服的同时,完全凸显出了我身材的优点,可以说,我从没有穿过这么舒服,又这么美丽的衣服。我想翻看一下是什么牌子,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让我怀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级私人定制。

我走出衣帽间,对巫靓靓说:“裙子很合身,也很好看,谢谢你奶奶!”

“你喜欢就好。”

巫靓靓让我坐到梳妆台前,她站在我身后,帮我把头发绾上去盘成发髻,戴上亮晶晶的钻石发饰。她自己一头利落的短发,帮人打理起长发的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就说:“OK,头发好了!稍等一下,再化个淡妆。”

也就十几分钟吧,巫靓靓说:“换上那双银色的鱼唇高跟鞋,去照一下镜子,看看满意不满意。”

我穿上高跟鞋,走到镜子前,吃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巫靓靓很满意我的反应,一边笑着,一边把一条钻石项链戴到我脖子上,又帮我戴上了配套的钻石耳钉,“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巫术。”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真的是巫术!一条裙子、一个发型、一个妆容、几件首饰,就让我好像彻底换了一个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看上去高挑、纤细、美丽、高贵。

女为悦己者容!我立即想到了吴居蓝,匆匆往楼下跑,“吴居蓝!吴居蓝……”

没有人回答我,不但吴居蓝不在,连江易盛也不在。

巫靓靓在我身后说:“他们有点事,提前出发了,待会儿和我们在酒会碰头。”

我失望地说:“他们有什么事需要提前出发?”

巫靓靓笑着说:“别担心,吴大哥不会错过你今晚的美丽。”

我被戳破了心事,不好意思了,忙掩饰地说:“你去换衣服化妆吧!我等你。”

不到二十分钟,巫靓靓就换好了礼服、化好了妆,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一袭玫瑰红的长裙,纤秾合度、张扬热烈,犹如晚风中盛放的玫瑰,我忍不住惊叹,“何谓尤物?你就是现身说法啊!”

巫靓靓笑挽住我的胳膊说:“走吧!”

我们到酒会现场时,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小酒会。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穿梭不息的白衣侍者,还有衣冠楚楚的客人,怎么看都很像是我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隆重晚宴,难怪巫靓靓的奶奶要特意为我准备衣服和首饰。

一路走来,一直有人在打量我们。我有点局促不适,巫靓靓却顾盼生姿,十分享受众人的瞩目。她笑着说:“别紧张,他们只是在欣赏你的美丽。”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朝我眨眨眼睛,“谁叫我们今夜一个是烈火玫瑰,一个是清水百合,并蒂双开,男人最大的梦想!”

我苦笑,“这就是你奶奶仓促准备的小酒会?”

巫靓靓无奈地说:“今晚对她很重要,老人家很注重仪式感!你该庆幸,她时间有限,邀请的客人也很有限,如果再多给她几天时间,估计连非洲部落的酋长都会来。”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一直说今晚对你奶奶很重要……”

“小螺!”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周不闻和周不言。他们惊讶地瞪着我,把我从头仔细地看到脚,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我也毫不客气地细细打量着他们。这两人挽臂而站,透着亲昵,明显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只看外表,男子斯文、女子秀丽,的确是一对璧人。可想到周不闻竟然撇下自己的女友,跑来装模作样地追求我,而周不言竟然能眼看着自己的男友对别的女人玩暧昧,我觉得有点恶心。

大概我的眼神太嘲讽,周不闻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想分开一点和周不言的距离,周不言却挽得更紧了,示威地看着我。

周不闻微笑着说:“小螺,你怎么在这里?”

我对他看似温和有礼,实际高高在上的语气很不舒服,学着他的口气,也微笑着说:“不闻,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不闻的笑容僵了一僵,问:“吴居蓝没有陪你来吗?”

我的语气柔和了,“他待会儿过来。”

周不言再按捺不住,讥讽地说:“土包子!以为卖了两块破石头,就是有钱人了!拿着几百万人民币就敢来纽约炫富,当心你那个吃软饭的绣花枕头男朋友被真富婆看中,给抢走了!”

吵架吗?我想赢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输过!我笑眯眯地说:“周小姐有空担忧我,不如先担忧一下自己,至少我男朋友从来没有企图出轨的不良记录。”我拍拍周不闻的肩膀,一副哥俩好,浑不懔的样子,“大头,你有没有告诉你女朋友,你向我表白,还企图强吻我,被我拒绝了?”

周不言气得脸色发青,“你……你……那根本不是真的!不闻是我的未婚夫,他只是假装……”

“不言,闭嘴!”周不闻脸色难看地低斥,但已经晚了。

一件因为没有证据,我一直鸵鸟般拒绝面对的事实摊开在了我面前。我盯着周不闻,用力掐着他的肩膀,有很多话想质问,可过于愤怒难过,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竟然真的是周不闻!为什么?飞车抢劫、入室盗窃我还勉强能理解,可他怎么能那么对江易盛的爸爸?怎么能派了四个歹徒来袭击我?多年的情谊在金钱面前难道一点都不重要了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拽离了周不闻的肩膀。已经熟悉到骨髓的温度,我立即反握住了他的手,才扭头看向他。

在吴居蓝深邃宁静的目光下,我的愤怒和悲伤渐渐平静了。

周不闻看到吴居蓝身旁的江易盛,脸色越发难看了。

江易盛笑了笑,对周不闻说:“我记得第一次喝酒,是跟你学的,我觉得很难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还被你嘲笑不像男人。大头,我再敬你一杯!”

江易盛随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了一瓶烈性洋酒,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仰起头一口气喝完。

周不闻看着他,面如死灰。

第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开始;最后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结束。因为当年的李大头,江易盛对周不闻所做的不再追究,但绝交酒后,周不闻再犯秋毫,江易盛会睚眦必报。

想起年少时,我们三个躲在无人的海滩上,一边偷着喝酒抽烟,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再看看眼前,我觉得心里堵得很难受,本来盘旋在嘴边的质问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没有“为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光终究改变了我们的模样,让我们变成了陌路人,追问过去的时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对陌路人没有任何意义。

江易盛笑着把喝空的酒杯递到周不闻面前,周不闻却迟迟没有接。江易盛笑问:“敢做就要敢认!连喝杯酒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周不言并不懂江易盛和周不闻打的哑谜,看江易盛喝酒大概就像林黛玉看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饮茶,她鄙夷轻蔑地说:“你们这叫喝酒?连餐前酒和餐后酒的英文都没弄清楚就来参加Violet的酒会,丢人现眼!不闻,我们走,不用理他们!”

周不言拖着周不闻离开了,江易盛把空酒杯还给了侍者,我担心地问江易盛,“你还好吧?”

江易盛说:“别担心我,也别因为周不闻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他瞅了一眼吴居蓝,笑得意味深长,“小螺,今天晚上你是主角,重头戏还没开场呢!”

我看看他和吴居蓝格外正式的装扮,想起来今天晚上是来见巫靓靓的老板的,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和陌生人谈笑风生,只想赶快完成任务,返回公寓。

“靓靓,你老板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

巫靓靓瞟了一眼我和吴居蓝交握的手说:“老板叫Regulus,是拉丁文,意思是王子,也有狮子的心的意思。我奶奶马上就会介绍他和你认识。哦,我奶奶就是刚才周不言提到的Violet,很多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博学、神秘、优雅、迷人……”

巫靓靓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宴会厅里骤然的安静,让我随着众人热情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她奶奶,一位打扮得体、谈笑迷人的老妇人正款款走进来。她一袭黑色晚礼服,头发整齐地绾在脑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年龄,可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优雅和风度,把每一条皱纹都变成了岁月的馈赠。一屋子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女子,在她面前,突然之间竟好像都沦为了陪衬。

我忍不住看看她,又看看巫靓靓。巫靓靓的面孔很亚裔,她奶奶却很西方,不是金发碧眼的西方,而是拉美裔的黑色头发、蜜色肌肤。两张面孔截然不同,却又能找出明显的相似之处。

巫靓靓解释说:“我奶奶自称是吉卜赛人,有西班牙的血统。我有印第安人和中国人的血统。”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巫靓靓的奶奶站在麦克风前,用英文致欢迎词。

她的语速不快,发音也很标准,我基本都听懂了。她今晚邀请的客人都是和她有合作关系的朋友,有已经合作了上百年的老伙伴,也有正在拓展亚洲生意的新搭档。她的生意涉及很多领域,地产、珠宝、制药、医疗、矿产、新能源……Violet做生意的方式和现在企业的经营理念不太相同,她没有一家公司上市,全部都是私人拥有,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低调却富足的商业王国。

我越听越好奇,这样一位聪慧优雅的女士究竟会为什么样的老板服务?要多有魅力的人才能让她臣服?

Violet突然看向了我们的方向,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恭敬邀请的姿势,“如我之前告诉大家,我的家族只是替我的老板经营所有生意。今夜,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老板Regulus。”

大家都看向我们,准确地说,都是顺着Violet的目光看着吴居蓝。我若有所悟,却难以相信,茫然地看看四周,试图找到另一个人,证明是我误会了。但是,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吴居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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