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上最困难的事情,其实不是如何去实现梦想,而是如何确认一个梦想是否有实现的价值。对于老陈家来说,他们的梦想已经不用去确认是否有实现的价值,他们已经跳过了这一步,他们的族老和当家都很清楚,老陈家做了两千多年的大世家,却三次与皇座失之交臂,这种恨,一代代传了下来,蛰伏在每一个直系血脉的骨子里。
而现在,却有了一个机会,非常大的机会,老祖和老祖公都不是凡人,有他们帮忙,事情大有可为,而且现在梁朝内忧外患,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起事后,只要成功了,就算得不到皇座,那起码也得是个国姓爷,弄不好族长或许还能得到一字并肩王的称号,就如同现在的梁王府一般。

在陈贤颂和白芊心回到西院休息后,老陈家的几个当家和两名族老,又聚集起来举行了一次议会,这次他们在屋子里,一直讨论到了天亮,等天色拂晓的时候,几人才悄悄散去。

陈贤颂一觉醒来,在前厅吃了些早餐,此时他发现陈田和与陈田财两人并不在,不过想想他们两人也算是老人了,又是族老,偶尔起不了,或者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陪同,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并且陈贤颂又不是那种觉得自己非常尊贵,如果没有人陪同就吃不下饭,或者大发雷霆的特殊人物。

吃过早餐后,陈贤颂正准备找人的时候,陈家洛却适时地出现了,他站在前厅中,抱拳向上坐两位辈份大得不可思议的人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老祖,老祖公,两位早,以后我就专们服侍你们二位。有什么需要我通报,尽管找我。”

陈贤颂点点头,然后说道:“过来坐下吧,我刚好也有些事情想向你询问一下。”

作为一名算是比较有才能的人。陈家洛行事也算是相当有自信,他依言在陈贤颂面前坐下,然后便垂下头。白芊心在一旁喝下最后一口白粥,然后笑道:“你似乎不敢看我。”

陈家洛脑袋垂得更低了些:“老祖太美,我怕看了会挪不开眼,这是大不敬,请谅解。”

若是其它女性听到这话,肯定会笑得很开心,可白芊心却是不会,生化人本来就很忠贞。一旦决定某个人是自己的爱人后,就不会再移情别恋,其它人的赞美,夸奖,爱慕对她们来说。平淡地就像白开水一般,白芊心或许还会礼貌性地回应一下对方,若是白敏,她理看得懒得看一眼那些奉承者。

“挺会说话。”白芊心点点头:“看起来是挺机灵的,双以前的小财子聪明些,嗯,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小颂身边吧。他有什么要问的,你老实回答就行了。”

“是,老祖。”

陈贤颂这时候从身上拿出那一叠纸,放在桌面上,他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下,而后问道:“陈家洛……我记得你是叫这名字。昨晚我看了下你拿来的这些资料,按照上面所说,梁王府最大的进项来源,应该是粮食和茶叶,而且刚好是我们陈家的短板。所以如果我们要想真让梁王府衰落下去,断绝他们的经济来源,就必须得弄倒他们这两单生意,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如果是你,你要如何狙击梁王府的粮行和茶叶生意?”

陈家洛抑住心中的激动,他想了下,问道:“那得看老祖公你能动用多少金元了?”

“二十万,你觉得如何?”陈贤颂问道。

陈家洛想了下,摇头说道:“二十万确实是一笔我无法想像的财富,但是如果要用来对付梁王府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不够的。老祖公,要对付梁王府这种地位的世家,光有钱是没有用的,还得要有其它的助力。”

“我清楚,所以我才需要你们来帮我。”陈贤颂理所当然地说道:“况且我也没有打算在一年两年内就弄垮梁王府,我打算长期作战。在我的设想中,第一步就是先发展起我们老陈家自己的粮仓和粮行,同时想办法将河洛城的城商都拉到我们手下,陈家洛,如果你是,你会怎么办,好好想一想,写个规划出来,然后统计一下大概需要多少资金,七天后交给我如何。”

陈家洛略是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拱手说道:“尊老祖公命。”

“不过现在不急。”陈贤颂喊住了就要去做事的陈家洛,而后对他说道:“你带我去城中逛一圈,再带我去家中各处商行看看,我要清楚知道家族产业种类和分布,好做到心中有底。”

“要带老祖公去也倒是无妨。”陈家洛有些为难地说道:“就是河洛城很大,各商行离得比较远,就算是骑马疾行,要想看完所有的商行,也得一天的时间,而且以老祖公你的身份,并不适合骑马,那是武夫才会干的事情。”

震旦的士子,只会马车,从不骑马。

“无妨。”陈贤颂摆摆手:“你忘记我和芊心姐是怎么来这里的了?那东西坐上去后,可比马快多了,而且还舒服,你跟着一块来吧,顺便也帮我指指路。”

陈客洛眼睛一亮,气垫船停在陈家大后院中,已经有两天了,平时他也有去看过,但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因为陈田财下过令,对那东西进行了极其严密的看守,就算是族人,也不能靠近其二十米之内。但这并不妨碍族人们的好奇心,每天都有一帮子人围在警戒线外,对着气垫船指指点点,陈家洛也是其中一个。

“多谢老祖公厚爱。”陈家洛赶紧又行了一礼,一想到就能乘坐那个神奇的上古遗物,他就觉得相当兴奋。

陈贤颂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不就是坐个交通工具嘛,那有厚爱不厚爱的说法。

大后院中,陈贤颂刚到气垫船旁边,就发现周围突然了出现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陈贤颂和白芊心站到气垫船前,而后大门‘吃’地一声打开,这一个声响。吓得不少人退了一步,而后又眼巴巴地看着陈贤颂和白芊心走进气垫船中。

陈家洛走在最后,在进门之前,他转了个身。向围观的族人们抱拳示意,那笑容,甭提有得意,仿佛自己中了状元一般。这让很多族人都有所不满,有不少人更是酸溜溜地讽刺几句,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也想上去坐坐看,这个会飞的上古遗物到底是如何的神奇。

陈家洛张扬了一番后,进到气垫船中,和其它进到气垫船中的人一样。先是惊愣了许多,而后才渐渐回过神来。

白芊心跟着就启动了气垫船,怪异的声响吓得很多老陈家的族人跪了下来,毕竟在这个时代看来,能飞的东西。多半都要与鬼神挂钩,虽然震旦王国的人最崇拜祖先,但他们也相当敬畏鬼神。

气垫船从正门冲了出去,然后行驶到街上,自然又惹来了一阵阵鸡飞狗跳。陈家洛也待在驾驶室中,毕竟他还要负责指路,气垫船很快就在他的指点下上了大道。然后一路向东,不足十分钟,就跑到了河洛城的东郊。

对这里,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气垫船在一片冒着黑气的平房群前停了下来,陈贤颂着白芊心。还有陈家洛下车的时候,一入眼就看到一群黑炭头,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工具,如铁锤,铲子。或者是木棍,带着几分惊恐的神情看着气垫船和陈贤颂,直到陈家洛也出现之后,他们才轻松了许多,但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而且更远的地方,出现了两支护卫队,全都穿着鱼鳞甲,骑着战马,领头的还举着‘陈’字旗,更向这个地方赶过来。

陈贤颂一下子就明白了,想必是气垫船吓着这帮人了。想想也正常,在这个时代,最大钢铁造型莫过于盔甲了,两米高就极天了,这气垫船,不但个头高,而且‘身体’还极长,一个身长两米的加菲猫就能吓得大部分人屎尿齐流了,更总体高有六米,长有近十米,宽有三米的恐怖钢铁巨兽。

“七当家,原来是你啊。”最前头的人形黑炭看到陈家洛后,没好气地叫道:“你来监工就来啊,干嘛 弄这么个大东西出来吓人啊。”这黑炭头相当不满,他的眼睛在白芊心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走到气垫船旁边,伸手摸了摸,接着大惊失色,黑脸都快变白脸了:“我艹,这是奥哈里钢,七当家,你是从哪里开来的这个怪物,把这东西卖了,我们能把整个河洛城都买下来。”

“闭嘴。”陈家洛没有好气地说道:“别乱摸,弄脏这上古遗物就不好了。还有,这两位是老祖公和老祖,快让大伙都来拜见拜见。”

“不用了。”陈贤颂摆摆手,然后对着这个黑炭头说道:“你就是这里的大师傅?能不能带我看看,你们是如何打铁的。”

老陈家的铁器最为有名,所以守卫也最为森严,只是气垫船一来能为,二来速度极快,突破陈家的防卫线,就像是突破一声白纸那么简单。

这人确实是大师傅,他抹了一把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贤颂和白芊心:“我昨天倒是听说咱老陈家的老祖回来了,我估摸着应该是个相貌威严的老人家,但这怎么看是一对神仙眷侣啊,七当家,你不是在戏弄我吧。”

“谁戏弄你了,别乱说话。”陈家洛也有些急了,使劲给黑炭石使眼色,毕竟是做大师傅的人,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人不假,顿时就吃惊起来:“真是老祖公和老祖?俺陈大牛这就给你们叩头。”

说着就要下跪,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跑不下骈,因为白芊心利用元素术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她很明白,自己的小颂并不喜欢别人跪他。

这时候,两队护卫都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附近,两队的领头一看陈贤颂和白芊心,立刻就带着下属退走了,他们两人都参加过洗尘宴,见过陈贤颂和白敏,记得死死的,一见不是外敌人侵,立刻又带着下属去外围设防了。

之后,陈贤颂在陈大牛的带领下,稍微参观了这片铁匠铺。很快他又走了出来,这样的地方,味道一向不太好,待着久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头晕。

“有最基本的流水线作业了。”陈贤颂走了一圈就得出了结论,但出铁的方式还是很原始,用屎粹火这方式,他扭头看向白芊心:“应该是你的主意吧。”

陈大牛愣了:“老祖公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用尿粹火?这可是我们不传之秘啊,我们的铁器比别人家的好,就是这个原因。”

白芊心捂嘴轻笑,雪白的双肩轻耸个不停:“没办法,他们现在的水准根本做不出粹火剂,所以只有用最简单的办法来了。”

“既然你教了他们粹火。干嘛不教他们土法炼钢?”陈贤颂有些奇怪:“又并不是很难。”

白芊心一脸无辜:“我每次来震旦王国,在这里顶多只小住几天,完成任务后又得立刻赶往下一个城市,或者是回神殿,那有时间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建高炉。”

震旦王国绝大部分的武器。都是铁器。陈贤颂估摸着,只要弄出钢制武器来,不用太好的质量,只要装备上数千人,多半都能在这个国家横着走了。这样想来,似乎直接造反,然后将梁朝和梁王府从高高在上的皇座上掀下来。说不定能更快地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

陈家洛在旁边,记下了‘土法炼钢’这个词,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钢制武器有多难得,上一百斤的生铁,也未必能炼出一斤的钢来。如果陈家有办法大量出钢,那么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将炼钢法上交给朝廷,二是……造反。

不过傻子才会将炼钢法上交,以皇室那些人的尿性。说不定这前手跟上交,一转身后腿跟还没有迈出步子,对方在后边就一刀捅了上来。

陈贤颂看了一会,便没有兴趣了,而后重新回到气垫船中,让陈家洛指路,到其它的商行和产业去观摩了一遍,大约到正午时,三人开着气垫船回到老陈家,陈贤颂,白芊心在前厅吃着午饭,陈家洛没有资格留在那里,便出了前厅,正准备回家吃些东西,然后再到老祖公面前侍候。

只是他才刚出前厅,一个仆役就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七当家,梁王府派人在外面等了一会了,说是有事想要见你。”

哦,梁王府?陈家洛想了下,便决定去看看。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梁王府的仆役躲在老陈家大门的阴影下,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等到陈家洛回来。

他见到陈家洛,立刻就走了上来,先将一张金色的请帖呈上,而后说道:“七当家,我家主人请你,还有请你家的士子阁下到黄鹤楼作客,时间由你们来选,他随时奉陪。”

我们老陈家的士子,陈家洛愣了一下,立刻想明白了,原来是老祖公。他问道:“你家老爷是何人?”

“我家老爷就是河洛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六郎。”这名穿着灰色麻衣的仆役,很是自豪地说道。

梁家六郎?陈家洛冷哼一声,将请帖扔回到仆役身上,喝斥道:“他梁六郎想请老祖公去作客?也不看看自己的辈份,回去告诉他,如果真有诚意,就让梁家族老亲自前来邀请,他一个小字辈,居然也开得了口,不知羞,不知尊卑,不明长幼。”

说完话,陈家洛就走了。那个仆役脸色青了一会,然后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请帖,回到梁王府中。

他弯着腰,将事情的经过完全说了一遍,当时梁六郎正在书房中练着字,听完后当场气得将贵重的黄松墨砚都给扔到了地上。

“不明长幼?”梁六郎咬着牙怒喝道:“他陈家洛顶多就是比我大一辈,若论年纪,比我还要小半年,他居然敢说我不明长幼?这该死的家伙,如果让我找到机会,非得弄残他不可。”

送信的仆役继续垂着头,他缓缓说道:“老爷,我觉得陈家洛并不是说他是长辈,而是指另一个人。我记得他说过‘老祖公’这个词,关键的地方,是不是在这里?”

“老祖公?”梁六郎此时也记起,自己主要想邀请的人,可是那个天蓝色衣服的士子。想到一种可能,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那个人就是老陈家的老祖,这不太可能吧。他明明和我年纪差不多……不对不对,连梁世友爷爷都没辄的人,应该不简单,难道他真的是老陈家的老祖?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好不容易从高人那里弄来了红颜散,若对方真是老陈家的老祖,那么自己是万万没有机会邀请对方的,梁家洛说得对,如果由他来邀请,确实是不明长幼。况且,若对方真是老陈家的老祖,这红颜散他也不敢用啊,一旦用了,那就是两家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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