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迅速做出反应,相距不到五里的‘品’字形大营周围连续布置起四道拒马,因为大军过河并未带辎重,马匹也没有带过来多少,所以无力用骑兵和对方骑兵对冲。
好在昨夜渡河之后未雨绸缪,因为害怕北府军袭营,连夜打造了大批拒马备用,此刻正好派用场,这些刺槐和柳树制作的拒马极其简单,只需砍下树干一头削尖,三五根捆扎在一个三角木架,尖头斜向朝外便可,主要的作用也只是攻击骑兵的马腿,让他们摔落马下。

拒马之后便是搭起的重重工事,沙包垒砌成数道防御墙,弓箭躲在后面手执弓弩以待。

对于装备,桓熙还是有信心的,他的部队是正规的大晋制式装备,弓箭手的弓箭都是紫衫长弓,制式十字军弩,若是北府军正面突袭,桓熙有把握靠着八千多弓弩手给北府军以迎头痛击。

时间过的缓慢而焦躁,三里外的敌军骑兵并未开始突袭,而是呆在那里不动,敌军数量大于自己,桓熙自然不敢冒然出击,只能等待。

派出去向江南求援的骑兵还未回来,但是桓熙坚信,父亲不会坐视不管,他只需坚持一到两个时辰,大批的援军便会到达,白天那座船桥应该在一两个时辰内渡过来两万到三万的士兵不成问题。

敌军动了,桓熙站在营地中的高台,看着远方一片蓝色盔甲组成的海洋正在朝前移动,士兵们行动之际,仿佛大骇滚滚而来的巨浪,正朝自己的大营卷来,粗略一看,三面敌军不下四五万人,这让桓熙倒吸一口气,看来北府军此次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了。

“哼,我有三万雄兵,坚持两个时辰即可,倒要看看你们这只泥腿子兵如何吃得下我。”桓熙从鼻子里冷哼道。

“弓箭手全体准备,只要进入射程内,无需命令,立刻射击。”桓熙大声道。

北府军推进至千步距离之后便停住不动了,正面和左边毫无动静,但是右面的北府军中忽然推出来数十架四马拉着的床弩模样的东西;十几名北府军围着一辆床弩忙忙碌碌,又是抬又是拉,然后支起轮子全部侍立一旁待命。

桓熙纳闷的问身边的人道:“那是床弩么?他们在搞?”

副将宋仁敨眯着眼看了半天道:“将军,那确实是床弩,但是床弩射程不过七八百步,他们在千步之外摆弄这东西,有何用处?”

桓熙晒道:“床弩如何能射穿我后面的三道沙包工事,这伙人看来是根本不懂床弩怎么用。”

宋仁敨抱拳道:“将军英明,管他们怎么折腾,守过两三个时辰便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桓熙哈哈大笑,笑声未歇之时便见右侧摆弄床弩的那一伙人一拥而将床弩围在中间,不知道在弄些玩意,桓熙正待再调笑两句,就见一名蓝衣将军将手中的令旗一挥,数十台床弩瞬间发射。

在一千步外都能听到床弩齐射发出的令人烦躁的低沉嗡嗡声,但见数十条宛如长龙一般的床弩带着旋转的啸叫声在离地面半人高的地方朝大营电射而至。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前面的数道拒马被这几十只弩箭射的抛到空中漫天碎裂,顷刻间清理出数十道通道来,紧接着“轰轰轰”之声大作,弩箭在第一道泥沙包工事开了花,原本两层平垒的工事竟然在这样的弩箭下被轰出数十道缺口,第一道工事内的弓箭手也死伤数百。

桓熙大惊失色,这是床弩么?这还是那种只能在五百步内射穿数人的床弩么?一千步外穿过四道拒马的阻挠射到八百步外的第一道泥沙包搭建的工事,还能穿透工事伤人?桓熙的脑子彻底糊涂了。

没有时间留给桓熙思考这个问题了,但见那些床弩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再次发射,数十道索命夺魂的弩箭再次射出,战场拒马飞舞,沙包掀起,弓箭手的残肢断臂抛向空中。

雷霆车连续数十次或直射,或交叉斜射,或干脆稍微向将弩箭瞄准营门外的箭塔和旗杆,轰轰轰之声大作,不到本格时辰便将右边的防御工事和拒马阵摧毁的七零八落,桓熙的弓箭手已经伤亡千了。

桓熙急忙召集众将商议是否主动出击,在这么挨打下去,弓箭手便只能撤离防线往大营里边缩了。

就在此时,对方停止了攻击,短暂的沉默之后,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北府军的骑兵开始对右翼进行冲锋;虽然战场还有零星的拒马桩,敌军弓箭手藏匿的工事还没有完全摧毁,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能挡住六千骑兵的脚步。

破损的第一第二道防御工事已经不能掩藏住弓箭手的身形,冲在前面的两千骑兵居然配备的不是长枪圆盾,而是十字弩和长刀,他们将长刀插在背后,双手举着十字弩对着工事中的弓箭手一阵乱射,压制的这些没有掩体的长弓手无法动弹。

桓熙急忙下令,弓箭手全部集中到最后一道完好的防线之后,阻击骑兵的冲锋;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是何其的愚蠢。

一千米的距离实在太短了,仅仅十几息时间骑兵便冲过了六百步的距离,此时后撤的弓箭手完全在骑兵弓弩手的射程之内,很多弓箭手还没有进入掩体,便将自己的后背和屁股奉献给了北府军骑兵,弩箭过后,五六百名弓箭手没有反身射出一箭,便丧生在桓熙这个迟来的命令。

最后一道工事里的弓箭手拼命的拉弓射箭,但是他们突然发现,箭支居然钉在敌军士兵身,他们还在旁若无人的策马狂奔,连续数箭才能将一名骑兵射下马来,而有些明明被射中胸口要害的骑兵滚下马去,偏偏伸手扒掉箭支便旁若无人的翻滚道一边躲避后面奔腾而至的己方骑兵,这一点简直让桓熙的士兵们快要发疯了。

“射马,射马,人射不死。”一名弓箭手大喊道。

“他妈的,蛊惑军心,哪有射不死的人。”一名军官扑前去一刀将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结果了。

众弓箭手默默无语,但是弩箭射击之时不自觉的全部瞄准了马儿,这么一来反而给骑兵们带来了小小的麻烦,马儿大量中箭翻滚,后面的骑兵有的躲闪不及撞去也跟着翻滚倒地,躲闪不及的摔落士兵有的被后面黑压压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但是士兵们的醒悟来的晚了些,骑兵们突破了桓熙军的右营,擎起的长枪和闪着寒光的砍刀如一股沛然不可抵抗的洪流冲毁了桓熙军辛苦筑建起的堤坝。

“顶住,死死顶住,左军抽两千人过来协助。”桓熙大喊着发布命令。

“将军,不能从左军抽调人马啊,左军正在受到那奇怪的弩床的攻击,估计敌人不久便又是一次冲锋。”一名副将火烧火燎的从左军出骑马赶来,大声道。

“?该死的,中军抽出四千人增援左右两军。”

“将军,正面敌人发动进攻了。”一名副将歪着头盔从前方奔来,远远的大声喊道。

“?”桓熙快要吐血了。

“怎么办,将军。”几名副将齐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都回去给我死守,跟他们拼了,另外赶紧派人再去请救兵来,只要救兵一到,我们便可大肆反攻了。”桓熙歇斯底里的吼道。

“将军!”一名副将再次喊道。

“?”桓熙火了,“快去啊。”

“船桥断了,不会再有救兵了,刚才我们派去请援的斥候已经回来了,他说大司马要将军火速带队往岸边靠拢,船桥断了之后,大司马正在组织船只往这边运兵。”那名副将沉重的声音响起,这仿佛是一个炸雷劈中桓熙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

战斗进行的非常快速,当左边防线被雷霆车摧毁之后,满目的骑兵和后面万的步兵呐喊着冲来的时候,得知后援已断的桓熙再无半分抵抗的心思,率领三千精锐的亲卫军拼死往河边后退。

北府军呐喊往前冲杀,韩暮策马冲入士兵群中手中空无一物大喊:“桓温篡权谋逆,我乃皇亲封镇军大将军韩暮,尔等不明真相情有可原,趁手未沾同胞之血赶紧放下武器投降,若执迷不悟杀无赦。”

北府军士兵们跟着大喊:“放下武器,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桓温的士兵们原本就对桓温谋逆囚禁皇之事略有耳闻,虽然桓温将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但是韩暮派出去散布消息的人已经将桓温谋逆的消息传遍了大晋各州,世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军营中私下里这样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加之如今已经深陷重围之中,在顽抗的话就会掉脑袋,士兵们正在犹豫之际,战场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队桓温军忽然全部倒戈开始砍杀身边的士兵,领头的人居然是射声营原副统领简忠,跟着他砍杀的那队士兵竟然是射声营的韩暮老部下;桓温将禁卫军纳入他的征伐大军之中,原有的建制来不及打散,原来的将领也来不及更换,只是将整营整营士兵分别纳入各军中,重新归制而已,他哪里想到,简忠等韩暮旧部会成为战场的叛徒。

简忠此举成了压倒桓熙军抵抗之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人大声喊道:“桓熙都跑了,我们还打个劲。”

“自己人不杀自己人,都是大晋士兵,为要自相残杀。”

“是啊,韩大将军不日前刚刚横扫秦军四万多人,力保我大晋西北安定,怎么可能是逆贼……”

在一片嘈杂声中,士兵们开始高举武器嘴里嚷着“不打不打。”

桓熙军将官们全力弹压,但是谁来理他们,将官们挥刀乱砍,逼着士兵们去拼杀,结果被韩暮军中的强弓手专挑着他们射杀,到最后将官们无心督战四散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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