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战正酣,建康城除了小打小闹的小冲突之外,还算平静。
这日韩暮当值下朝,路过花厅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被众女围在当中,叽叽喳喳的聊得正欢。

韩暮很郁闷,心里小小的不痛快,因为,这家伙远远看去穿着宽袍带着峨冠,绝对是一位男子。

什么样的男子有如此的魅力能够让他韩暮的女人无一出来迎接他,而自顾自的围着那人谈笑风生呢?

最让韩暮感到不解的是,连谢道韫,张彤云也夹杂在其中,这让他感到危机重重。这几个妞还都没倒手呢,别自己一时装大度,被别人钻了空子。

韩暮朝花厅凑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众人似乎聊得正起劲,完全没有听到韩暮的咳嗽声;韩暮怏怏不快的将外袍递给迎上来的翠儿,凑了上去。

众人这才看到韩暮回来了,都带着兴奋的神情看着他。

韩暮皱眉道:“怎么了,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啊?女孩子家家的不去房间做做针线活,成天疯玩,还有没有家法了?”

“切!”众女同啐一口。张彤云红着小脸道:“韩暮啊,快来见见我师父,机会难得啊。”

韩暮心道:“这人这么牛?都可以当彤云的师傅了。”这才转头看向那位众女眼中的偶像。

只见来人中等身材,略微显得有些发福,一张长长的脸上满是皱纹,胡须零乱,眼袋低垂;眼神也没精打彩的像是刚刚睡醒。

韩暮这下放心了,这长相只能说是对不起大晋,对不起皇上了,而且年纪看上去像四十多快五十的样子,对自己绝对没有某方面的威胁。

忙换了笑脸拱手道:“这位兄台,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您是彤云的师父么?但不知教的是哪一门啊?”

张彤云接口道:“师傅教我画技呢。”

“什么?”韩暮震惊了,张彤云的画技已经是超一流的水准,在这东晋朝海有谁够资格当她的画技老师呢?韩暮脑子里盘算了一轮,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他?

耳边传来那人沙哑的声音道:“在下顾恺之,叨扰韩将军了。”

……

……

韩暮整个人就傻傻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张长长的皱纹纵横,眼袋低垂的老脸,半晌无声。

这人就是创作出后世绝世画作《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的顾恺之?韩暮在二十一世纪时曾在故宫博物馆内近距离观赏过这两幅惊世之作,虽然不是真迹,仅仅是宋人的摹本,但是那种巨匠般的精妙构图,色彩的搭配运用,线条的流畅自然已经让他能感受到真迹的动人心魄的魅力。

没想到自己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画坛巨匠,宗师级的人物了。

忽然之间,韩暮感到自己穿越而来是多么的幸运,这个朝代群星闪耀,光芒四射;既有谢安的天下第一名士的潇洒飘逸,又有王献之这等书法圣贤,还有顾恺之这样的开创一代画风的宗师巨匠。

韩暮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发福的长脸糟老头和顾恺之这个心中的圣人联系起来。

再仔细的看了顾恺之几眼,此人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邋遢,但韩暮终于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对!那便是后世千万人想模仿而模仿不来的艺术家的气质。

“别傻站着了,多失礼啊。”王玉润推推韩暮。

韩暮这才回过神来,众女捂着嘴吃吃的笑。

“晚辈韩暮,拜见顾老先生,失礼失礼,快请上座。”韩暮连忙招呼顾恺之,接着扬声道:“晴儿速速泡茶,唔……就泡庾大人上次送我的那种庐山云雾。”

“庐山云雾?”顾恺之眼睛亮了,忙一叠声的说好,笨笨的随韩暮坐在花厅的主客席上。

韩暮躬身道:“顾老爷子今日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我可是久闻大名啊。”这话一点不假,韩暮久闻了一千多年此人的大名了。

“那个……韩将军可否不要叫我顾老爷子,在下今年三十有二,你这样叫我会折寿的。”顾恺之期期艾艾的道。

韩暮再一次震惊了,看上去四五十岁的顾恺之,居然只过而立之年,这也太叫人受不了了吧。但看那顾恺之脸色不似作伪,只得将疑惑的眼光投向张彤云。

张彤云吃吃的笑道:“师傅比家兄年长四岁,今年正是三十二岁。”

“啊呀,失礼,失礼,该叫您顾兄,哈哈哈哈。”韩暮连忙道歉。

“那也不行吧,我是彤云的师傅,你和她平辈论交,你叫我顾兄,彤云岂不是和我平辈?不可,不可。”顾恺之一脸正经的道。

韩暮仔细看他脸色,想弄明白他是否是在说笑,但顾恺之脸色严肃,绝对没有说笑的意思。韩暮只得干笑两声道:“那叫您顾先生吧,哈哈,这下可以了吧。”

顾恺之想了一下道:“这还差不离。”

这时晴儿端上庐山云雾泡的茶上来,那顾恺之两眼放光,还未等韩暮让茶,便自顾揭开茶盅‘嗞溜’吸了一口,闭目回味起来。

韩暮尴尬的将张开的嘴闭上,环顾满厅苦苦忍住笑意的众女,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韩暮心头暗想:难怪后世的艺术家们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看来都是这位顾先生传下去的,此人看上去木讷严肃,还有些不修边幅不通事理;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某个领造诣非凡,后世的一位叫爱因斯坦的家伙就充分体现了这点。

顾恺之睁开眼袋悬垂的双目,叹道:“此茶真乃极品也,我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水了。”

谢道韫笑道:“顾先生久在外云游,自然吃了不少苦,这次进京可要好生呆上一阵子了。”

顾恺之道:“若不是你三叔那人强求我进京替他画幅肖像,我才懒得来京城见那些酒肉之徒呢。”

张彤云撅着嘴道:“师傅一走就是几年,彤云画技都没有长进,若是以后画的不成样子,坏了师傅的名头,那可别怪我。”

顾恺之愣愣的道:“我在教你下去,你也不可能有长进,我善于走兽、人物;你善于山石花草,跟着我学有甚益处?还是要自己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自然会更上台阶。”

张彤云冰雪慧质,听他说出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这几句,自然多有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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