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侯卫国最为稳重,偏偏在刑警队工作,工作不仅劳累而且有危险。每当电视里演到警察受伤或是因公殉职的时候,她就禁不住要为儿子操心。作为警察妻子,她太理解这个看似威风的工作岗位中隐藏的辛酸,因此当年她也反对大儿子当警察,只是反对无效。
老二侯小英虽然是女子,正应了一句古话,叫做谁说女子不如男。她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和老三一起调皮捣蛋,爬树、游泳、打架,男孩子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落下,着实让人操心。厂子破产以后,就和女婿何勇一起鼓捣生意,生意倒是越做越大,现在贷了这么多款子,让她想着就害怕。

老三好好的机关干部,还当了副镇长,却非要去开什么石场,又入股精工集团。钱倒是赚了,机关干部去经商,总不是正道。

她怔怔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家里。

侯卫东开着车直奔沙州,到了沙州以后,他给李晶打了电话,然后拐到了汉湖。

“二姐和二姐夫都被关在了学习班,他们贷款一百二十万,我想从沙道司弄些碎石款过来,你能有什么办法?”侯卫东来过汉湖多次,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李晶在汉湖的办公室。

同汉湖的整体环境相比,李晶的办公室并不奢华,“窗明几净、绿意盎然”八个字可以充分概括办公室的特点。她脸色有些疲惫,道:“只是目前正在整治基金会,沙道司现金控制得很紧,不太容易办。”

侯卫东对李晶一直挺有信心,道:“你肯定有办法。”

李晶支了一招:“现在岭西高速建设进入关键期,碎石用量很大。上青林地理位置适中,碎石质量好,价格便宜。如果你以清理整顿基金会为名,要求支付部分碎石款,否则就停产,我在里面帮着说话,估计沙道司会支付部分碎石款。”

岭西公路建设已进入了高峰,可是前期的款项还没有拨付。上青林石场成立以后,一直以弱势群体的姿态生存着。在修沙益路以及益吴路时,在原交通局长曾昭强的威压之下,被迫搞了两次全额垫资,他们对这种拖欠行为的忍耐力很强。而且在现实生活中,杨白劳比黄世仁厉害已成为惯例,所以碎石协会诸人也就没有将欠款当回事。

有了李晶充当内鬼,侯卫东联合了碎石协会诸人,借着益杨县基金会强行还款之名,请求沙道司支付前期款项,否则碎石协会将无力生产,全线停工。

这一招打到了沙道司的软肋之上。

由于取缔基金会一事,县、镇两级政府纷纷举办催款学习班,将许多平时游荡在酒楼、歌厅的大小老板收到了学习班。沙道司老总已经见到不少催款函,他只认为碎石协会是受了政府的逼迫,倒不怀疑沙道司出了内鬼。

沙道司公司高层紧急磋商之后,为了维持高速公路正常进度,同意支付前期部分款项。

侯卫东从岭西回来的第三天,拿到了前期大部分款项。他手中有一个完整企业加两个合伙企业,一共拿到了一百九十万元,除去成本,净赚了近百万。

办好了手续,侯卫东暗道:“石场的收入还当真不错,岭西公路修完,恐怕会有四五百万的收入。只是高速公路结束以后,石场恐怕要冷上一段时间,这就是我离开青林镇的最佳时间。”

开车到益杨县城,侯卫东接到了付江的电话:“侯镇,刚才赵书记询问我们小组追了多少款,让我们加把劲。你今天去不去追款?我们等你回来安排。”

侯卫东心情甚好,道:“我在益杨办事,你们先到上青林去,按照名单追账。如果中午我还没有上来,你们就到基金会旁边的馆子吃饭,拿给我报账。”

付江知道侯卫东实力雄厚,也没有客气,道:“菜钱定在两百块,没有问题吧,酒钱定在什么标准?”

侯卫东刚刚拿到了上百万,对一顿饭确实无所谓,笑道:“随便你们,吃好就行。如果今天你们能收到两家款子,酒水放开喝。如果一无所获,只能喝高粱白酒。”

“侯镇长,我的要求不高,来瓶益杨红就行了。”

“老付,你以后追款别指望我,我手里还带着一个学习班。追收款有10%的返还,我不管这事,由你来分配。”

交代完任务,侯卫东又给刘光芬打电话,道:“老妈,钱的事情有了眉目。你去跟二姐商量一下,问问放她出来的最低限额是多少。”

刘光芬喜出望外,道:“小三,真是妈的乖幺儿,我马上去问,你手机开起,不准关机。你还记得刘兴,你爸以前的搭档吗?他刚从沙州市公安局调回吴海县,现在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你爸已经给他打了电话。”

侯卫东抓紧时间冲了个澡,然后光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将音响打开。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如水银泻地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相比于铺天盖地的西北风,在封闭的环境中还是舒缓的音乐更让人宁静。听了钢琴曲,他又将在岭西买的《四兄弟》专辑放进了音响。自从在李晶的车上听了《四兄弟》的歌声,他彻底迷上了美国的乡间音乐,总觉得这是来自天堂的声音。

眯着眼睛,把一双大脚板跷在茶几上,侯卫东正沉浸在音乐之中,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房间除了小佳、任林渡和郭兰,还没有外人前来。侯卫东随手穿了一件棉质背心,透过猫眼看了看,是邻居郭兰。

郭兰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你不上班,跑回家偷懒。”

“你和我差不多吧?”

“我在休年假。”

郭兰头发微湿,披散开来,衬得皮肤格外洁白,她凝神听了一会儿:“这碟子我找了好久。”

“我在岭西买回来的,你听过这曲子?”侯卫东问完,就发觉是一句蠢话,郭兰既然要找,肯定是听过。

“当然听过,四兄弟演唱组是美国老牌民谣乐队之一,比Beatles出名还要早,唱的一直都是传统的通俗民谣。”

郭兰娓娓而谈,道:“他们的音乐大多以原声木吉他、木贝司、班卓琴、曼陀铃伴奏,并配以完美的四个声部和音,不管是对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民间歌曲的改编,还是对当今世上创作歌手作品的重新演绎,都一贯保持着他们圆润悦耳且具有专业水准的演唱风格。”

她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与侯卫东认识的其他女人极易区别,从小受过的良好教育塑造了不一样的相貌和气质。

客厅里摆着一套真皮沙发,包括单座、双人座、四人座各一张,这是益杨市面上最好的沙发了。郭兰端坐在单座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道:“四兄弟的碟子有好几个版本,这是最好的一个版本,你还真识货。”

侯卫东从小没有受过音乐训练,听音乐全凭感觉决定好恶,道:“我在朋友车上听了他们的歌,觉得还不错,到岭西去买,就指着最贵的碟子买,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名堂?”

郭兰抿嘴一笑:“你还挺直爽,不懂就承认,没有装懂。”听完歌碟,她意犹未尽地站起身,道,“真是好碟。”

侯卫东取出歌碟,道:“既然你喜欢,这个碟子就送给你了。”

“怎么好掠人之美。”

侯卫东见她并没有坚拒,笑道:“这碟放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而且,我经常免费听你弹琴,这算是一点回馈礼物。”

郭兰接过大碟,又看了看侯卫东的设备,道:“我家的音响不行,放不出你这里的效果,遗憾。”

“以后有了新碟子,欢迎到我这里来听,顺便免费给我普及音乐知识。”

郭兰拿着碟走到门口,随口说了一句:“济院长调到沙州市委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济院长怎么突然调到沙州市委?”

“专家参政也是干部试点工作之一,济院长到岭西省委挂职锻炼接近一年时间,很受好评,任职文件是上一周发的。”

济道林就住在教授楼上,可是侯卫东只在搬家时见到过。他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很少见到济院长,原来他到省委挂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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