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少昀盯着赫连容手上那道三角黄符,半天才愕然地接过,拿在手里不可思议又很惊恐的模样,活像见了鬼。
“其实这个才是真正的诅咒吧?”

赫连容差点没气歪鼻子,未少昀瞄见她的神情,咬着嘴角偷笑,不经意地将捏着黄符的手移到身后,把符塞到腰间才偏头朝赫连容道:“还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顶不耐烦,好像赫连容耽误了他多少时间似的。赫连容在心里把他k.o了,才缓了口气道:“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说?”

“什么那么说?”未少昀挠挠脸,这两天抓痕结痂,痒得很。

“就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帮你也值得你这么奇怪?”未少昀满脸的不理解。

“我当然奇怪啊,你明明就气得要死,怎么会来帮我?不是有什么目的就是有什么阴谋……你别挠了!留疤了!”

未少昀的手顿了下,立时改挠为擦,“你还敢说!都是你的杰作!”

赫连容大瞪着眼睛与他对视,也想不出什么好词驳他,难道要说谁让你那天占我便宜?不仅没气势了,还有丢脸的嫌疑!

赫连容没敢提,未少昀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双唇上,赫连容自然有所察觉,不过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未少昀嗤了一声,已又开口,“目的或阴谋?其实你根本不相信我会做什么保护别人的事吧?”

赫连容没说话。她不说话不代表赞同未少昀地话。相反。她觉得未少昀也做过保护别人地事。比如说未冬雪。又比如姑奶奶。他上次跟着未婷玉进了那间茶馆肯定会现些秘密。但他回来后也是什么都没说。这就是一种保护。

不过要赫连容说出“不。我相信你”这样地话。无疑又是很难为人地。不能凭一个人做了错事就否定他地一切善举。同样地。赫连容也做不到因为未少昀替她揽了罪名。就忘记过往她所经历地一切。

所以赫连容不说话。她等着未少昀得意地告诉她“你不相信地事我就是做了。你能怎么样”。又或者欠扁地说“诶。你欠我一个人情。拿你地饰来还吧”。还可能说“你现在有把柄在本少爷手上。以后就得给我当奴隶”……呕!

赫连容地脸色越变越黑。都有可能地事。

不过等了良久。也没从未少昀地脸上见到惯有地嘻皮笑脸。只是轻轻哼笑一声。有些轻松。带些嘲弄。“是啊。你想地没错。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主动去做这种事。是少阳。他来求我。”

“诶?”

“他帮我付一年幼萱的养身钱,换我回来救你一次,不然我消息哪有这么灵通。”未少昀说着失笑,“你也不错,虽然没嫁成少阳,少阳一样这么关心你。”

赫连容讶异这事的推动者是未少阳,但更听不惯未少昀酸溜溜的话,沉下脸道:“是啊。真不错。有个这样的小叔子总比听一些酸言酸语要强得多。”

未少昀点点头,点了半天,无谓地哼笑一声,“反正我除了会耍小聪明会逃避责任外一无是处,说点酸言酸语也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耳熟,像是赫连容对未少昀做的某个评语之一,但此时从未少昀口中说出却变得尤其刺耳。他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眼底却是空虚一片,他明明身处繁华之中。明明比任何人都活得随心所欲,明明有那么多的玩乐朋友陪在身边,可他地眼中却带出这样的迷惘寂寞、孤独无助。

“其实你追出来就是想知道这个原因吧?根本不是为了要给我拿什么灵符。”未少昀虽是问着,语气中却带了肯定。

赫连容同样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未少昀嗤笑着将那道黄符又摸出来,在手中把弄半天,突然一个力,将那系着红线的纸符远远地扔了出去,唇边逸出一抹自嘲冷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祸害遗千年。你那点程度还咒不死我。”

“二少爷……”看着未少昀转身而去,碧柳忙叫出声。未少昀却再没回头,转过假山,消失于她们的视线之中。她又焦急地转向赫连容,“少奶奶……”她怎么也不明白,两人间的气氛明明好转了,为什么又突然会变成这样。

赫连容望着未少昀扔出那道黄符的方向,第一次觉得难过起来。这么久了,她在未家受尽了委屈,她都觉得这是自己一定要面对的事情。唯独现在,她不想追究对错,心里只是难过。

不是因为那灵符被弃之如敝屣,而是她伤害到未少昀了吗?像未少昀那样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吗?也会因为不被人信任遭到追问而受到伤害吗?

赫连容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踱去,碧柳则跑到黄符掉落的花坛中寻找,可时值初夏,花草茂盛,一望下去红花黄蕊绿叶碧枝,哪有什么符的踪影,再一回头见赫连容已走得远了,只得又追上来,懊恼地道::ap.“少奶奶明明什么也没说,二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赫连容诧异了一下。是啊,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未少昀却猜得出她心里地想法,是太了解她,还是太了解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才猜得出她的心思?

“碧柳……”赫连容叫了一声,才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想问她什么,或者说是思绪繁杂,不知该从何问起,想了想,终是没问出有关未少昀的任何事,另寻了个话题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变了?原先不是一直担心碧桃……”

赫连容盘算着怎么说才不显得突兀难听,碧柳笑笑,“少奶奶不必说了。其实婢子由始至终也没将碧桃的事联系到少奶奶身上,这两日的担心是因为……是因为二少爷。婢子虽然明白少奶奶入未府后的遭遇,但服侍二少爷多年,自是不希望他有什么事,更不想看到少奶奶与二少爷形同陌路,故而忧心。不过今天求符之时,婢子便明白少奶奶所为只是泄愤,心里也是不希望二少爷有事的。便放了

赫连容没料到碧柳会说出这番话来。未少昀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想必也是如此,为何碧柳会对他如此忠心不二呢?

赫连容正想询问,碧柳已先开口,“少奶奶,今日之事若没有二少爷揽下。少奶奶地麻烦便要大了。”

赫连容“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觉得指使翠荷的人是谁?”

“婢子原以为是大夫人。”碧柳微蹙着眉头,“不过后来一想,大少奶奶也有可能,不然大夫人临走前怎会摞下那种话?许是真的有人故意让翠荷去找大夫人,让大家分神呢。”

“我倒不这么想。”赫连容想想吴氏自进入体顺斋后的神情,惊讶微诧,都很自然,而最让赫连容觉得此事与她无关地。是吴氏听到翠荷的指证后竟对自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不难理解,吴氏一直是要拉拢自己的,如果自己此时被扣上杀害碧桃的帽子。老夫人那先就留了坏印象,以后再有什么翻修祠堂地事自然轮不到自己了,到那时老太太若要在吴氏或严氏中选择盟友,吴氏是不占任何优势地,所以她此时绝没有陷害自己的动机。而严氏则恰恰相反。

赫连容又想到未少昀说起他之所以能及时赶来地原因,竟是因为未少阳?若是严氏知道,想必要气死了。

听了赫连容的分析,碧柳点了点头,又道:“婢子这两日也在思索。究竟碧桃为什么会死在荷池中呢?仔细想想,那天碧桃跟着我们从听雨轩出来,一直到出府我们才分开,也就是说碧桃从听雨轩出来只是个意外,如果当时少奶奶肯留下听她说什么,她就不会跟着出来,所以说她有预谋的窃取如意,或者另有同谋,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若说我们走后碧桃想去向老夫人哭诉。这倒有可能。不过碧桃自小跟着老夫人,岂会不知老夫人每天那个时辰都要去佛堂诵经?又怎会因为找不到老夫人而赌气偷了如意。就算她偷了如意又怎会不尽快逃出府去,到荷池边去做什么?而且现在搜遍荷池也没现如意的踪影,所以碧桃窃取如意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

赫连容示意碧柳说下去,之前推测碧桃没有偷玉如意只是从个人情感上,觉得碧桃不会做出背叛老夫人的事,现在碧柳所说的,却是更加具体地推测,再次证明如意的失窃应该是和碧桃没有关系的。既然没有关系。而人又地确死了……

“那天早上体顺斋里的确有人见到一个人影。而后如意便失窃了,也就是说。那个人影可能是真正的小偷。知道老夫人的生活习惯,又能避开所有丫头潜进体顺斋去,这个人对未府——或者说对体顺斋里的情况应该是一清二楚的,而她离开的时间与我们和碧桃分开的时间差不太多,所以很可能是碧桃存了要去体顺斋诉苦的心思,而去地路上正撞上那个从体顺斋出来的人,甚至有可能现了她偷了玉如意的事实。以碧桃的性子来说,如果对方是府里的丫头下人,怕不立刻声张、喊人抓贼了,但她却肯跟着去了相反方向的荷池边。碧桃儿时溺过水,所以很怕接近水边。如果没有紧要的事她是绝不会去的,可她又的确去了,这便说明,那人是压得住碧桃地,是个主子!”

不得不承认,碧柳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赫连容也隐隐觉得碧桃的死是因为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关于碧桃不太敢接近水边的说辞则进一步证明了碧桃不是闲着没事去池边的。

可会是谁呢?

“弟妹?”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赫连容回过头去,见吴氏由远至近慢慢行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赫连容笑笑,习惯性地不予作答,吴氏也习惯了,“翠荷的事你不必理会,大家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

赫连容应了一声,看着吴氏也有点出神。若说未府里有胆做这事的人也没几个,严氏?吴氏?赫连容很快否定了这两个人选,严氏是没必要去偷什么玉如意,吴氏则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添乱;胡氏则更不可能,杨氏?

赫连容地脚步顿了一下,她记得……

“怎么了?”

“我是想……碧桃会不会和如意失窃根本无关,只是闲逛到荷池边,失足落水。”赫连容不想对吴氏说出自己地怀疑,便说了先前怀疑过的,“大嫂还记得吗?碧桃失踪那天我们在荷池边说话,我也差点滑下去,还是大嫂拉了我一把。”

“那天在池边……”吴氏想了想,又摆手笑道:“别人倒有可能,碧桃那丫头从小怕水,怎么会跑到荷池边去,我还记得去年中秋碧兰让她去池边帮忙布置她都一口回了,老太太也不管,都是宠地…吴氏抱怨的话匣子一打开很难收得住,赫连容连忙寻了个借口走了,在她走出老远后,吴氏才收起埋怨的神色,沉下面孔思索一阵,“碧兰,把三夫人请到我屋里去,别让人跟着,也别让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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