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了,看看吴氏,更是气得面无血色,偏偏赫连容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走了似的。
“你……”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得手杖连顿,“祖训就别背了,先办你大哥的事要紧。”

先?赫连容听着这个模棱两可的词不太满意,那是说办完这事还得再背祖训?哪儿有那么美的事!今天她不把老太太逼到已方阵营来,她就不叫赫连容!

“奶奶,孙媳明白啦。”赫连容微垂着头,似乎有些受伤,“孙媳这就派人去韩府与韩家少奶奶说一声,自己在家把祖训背好,就算不眠不休,两日也该背得了,到时再请奶奶查问。”

老夫人无语了一会,看着拒不表态的吴氏终于重说了一次,“家规礼法、敬老尊长,这些记在心里就好,不必再背什么祖训了,韩家那边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别让人家觉得咱们不重视这事。”

赫连容淡淡地一笑,扭头朝吴氏道:“大嫂,你觉得呢?”

吴氏板着脸,嘴角紧抿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赫连容笑道:“看来大嫂还是觉得应该背才是,其实这样才对,我们为媳妇的,当然得熟记祖宗家法、长辈铭训,我也觉得这祖训应该背。”

吴氏瞟了赫连容一眼,不确定她为什么这么说,老夫人也皱起眉头,不晓得赫连容到底想做什么,总不会真的想背祖训吧?

赫连容稍做停顿,继续道:“大嫂身为未府长房媳妇,又是未府的当家,是我将来学习的榜样,所以我想……大嫂应该不会介意给我做个表率。”

老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赫连容竟是这个意思,吴氏大睁着眼睛怔了半晌,气道:“你?想让我背?”

“大嫂何故如此惊奇?”赫连容的笑容终于展现出来,“我先回听雨轩去做些出门准备,大嫂有空就派人来把祖训取回去吧。”她说完,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出大厅,回听雨轩去了。

一刻钟、两刻钟……吴氏始终没有派人来取未氏祖训。赫连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坐在窗边喝茶。老夫人派人催了两次。赫连容也没有打算出门地模样。最终在赫连容回到听雨轩近一个时辰地时候。吴氏派人来取走了那本精装祖训。

赫连容这才出了未府。直奔韩家。钱金宝见她愣了半晌。“不是才叫人来说不出去了么?怎么?她们又欺负你了?”

赫连容摇摇头。“是她们求我来地。”

钱金宝“哈哈”笑了两声。“你这招真好。”

“都是多亏了你。”赫连容笑道:“没有你和知府大人打招呼。我那大伯哥地虚衔已经下去了。”

钱金宝摇了摇手。“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巴不得你有机会治治那群泼妇呢!要我说你还是手软。如果是我。根本也不用这招吓她们。直接等官印送上。让他们离家上任去。还能顺便把你大嫂也带走。以后就不用见她了!”

“哪有这么容易,她们总会想别的办法,况且大哥要是真的去上任了,老太太又得把这罪过怪到我身上。”

钱金宝不屑地撇撇嘴,“还是该听我的,动手教训她们两回,她们就老实了,你看看我们家,谁敢管我?”

“其实你的脾气也该收敛点,你想没想过,可能就因为家里整天吵吵闹闹,韩森才不愿回家。”

钱金宝翻个白眼,“你倒是不吵不闹,结果呢?被人爬到头上拉……”

“喂!”赫连容笑着阻止她说下去,其实个人性格不同,硬让她去吵去闹她也做不来。

钱金宝扁了扁嘴,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现在怎么办?要我马上去找我公公吗?”

赫连容看着钱金宝眨了半天的眼睛,轻轻一摇头,“不,再等两天。”

钱金宝只当她想再吊未家人几天,也不多问,

赫连容又道:“对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转告知府大人,不必不见未少阳,见了他打些官腔就好,省得老太太那边逼他逼得厉害。”

钱金宝点点头,“未家也就未少阳一个还成点样子,真是可惜!你当初嫁的怎么不是他!”

赫连容讪笑两声,这大概就叫命运吧。

赫连容并未在韩府久留,回到未府,告诉一脸期盼的众人,“韩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提这事,我明天再去看看吧。”

此时未府家人自然齐聚大厅,可是说话的没几个,全是看热闹的,吴氏没了未秋菊当她的开口炮,只得自己抱怨,“办事情又不是和她话家常,有事说事就罢了,奶奶,不如咱们也去趟韩府,亲自和那韩少奶奶说说。”

老夫人看看赫连容,没言语。这些天生的事让她对赫连容的脾气大概有了些了解,只要不惹到赫连容头上,她是不会针对的,可吴氏现在的这个提议,无疑是很“惹”人的。

果然,赫连容好像早料到吴氏有些一着似的,不慌不忙地开口,“大嫂去可真是正好,韩家少奶奶和我说,她正想找你清清帐呢。”

吴氏一愣:“清什么帐?”

“这弟妹可就不知道了。”赫连容微微地一笑,她是真不知道钱金宝和吴氏有什么帐好清,不过钱金宝来未府闹腾这么多回,一定和吴氏交过锋,也看得出来,钱金宝对吴氏的印象不好,不然怎么叫她“面板脸”呢,所以这两人间是一定有过过节的。

吴氏脸上阴晴不定,赫连容趁此机会退出大厅,临退场前还安慰了一下吴氏,“这件事弟妹既然揽下,就一定上心,大嫂不用着急,安心把祖训背好就是。”

看着赫连容的神情,在场众人都明白赫连容今天是下定决心不想让吴氏糊弄过关,老夫人连连向吴氏使着眼色,可吴氏哪甘心这么认输?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当天晚上就带了礼物到韩府去,没多大一会就被钱金宝连人带东西地请出来。

第二天一早知府衙门传过信来,让未家早做准备,等印信一到,马上启程,还附加一句:山全县已经做了十来年的贫困县,它的未来就靠县丞大人了。

得到这个消息,未老夫人的房里当时就炸了窝,也端不住什么架子了,拉着一脸不愿的吴氏赶到听雨轩,当然,没忘了叫来胡氏做和事佬。不巧杨氏和胡氏住在一个院里,于是三小姐知道了、四小姐知道了、表小姐也知道了、没一会未府上下全都知道老夫人带着大少奶奶去给二少奶奶道歉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道歉,因为吴氏一直没表态,她大概觉得今天这阵仗算是够给赫连容面子了,她打算所有的话都交给老夫人和胡氏去说,自己不吱声算是默认,也就行了。

不过……

赫连容自认不是个认真的人,她认真起来不是人!

“看来大嫂是不想背这祖训?”

吴氏抿着嘴角沉默,老太太急得拍大腿,“你非得让她背那东西做什么!她那脑子一个月也背不下来……”

吴氏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搞人身攻击,惊愕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这才缓了口气,“现在一天也等不了,任命书马上就下来了。”

“奶奶。”赫连容平静地道:“现在事情的确迫在眉睫,我也不强人所难,背得一章也算大嫂拿出了诚意,当然,背不背,全凭大嫂自己拿主意。”

吴氏脸色忽青忽红地变幻半天,最后一咬牙,“碧兰,去把祖训取来,我背!”

赫连容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原来吴氏并不如想象中带种,如果她现在马上回去收拾包袱准备和未少暄一同赴任,赫连容会对她竖起大拇指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站在这里展现自己的屈辱。

她屈辱什么?又在向谁诉说自己的委屈?以何待人,得人何以待之,这是抖威风前早应该想到的结果。

没过一会,碧兰将装有祖训的盒子捧过来,吴氏气得双手抖却也还是打开盒子,正要将祖训拿出,赫连容淡淡地道:“不必了。”

吴氏半惊半疑地看着赫连容,赫连容站起身,朝门口瞥了一眼,当即缩回几个看热闹的面孔,赫连容对老夫人道:“孙媳只是想让大嫂明白什么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相信大嫂现在明白了,那么孙媳也无谓再为难下去,奶奶放心,孙媳这就赶往韩府,大哥的事一定会有转机。”

老夫人大松了口气,连忙吩嘱道:“快给二少奶奶备车去!”

于是赫连容就带着老太太的期盼赶往韩府,见了钱金宝一说事情经过,钱金宝连拍她的肩头,“真没想到,你原来都是蔫坏。”

赫连容苦笑,“这次倒是出气了,但想也知道,我那个大嫂是不会轻易擅罢干休的。”

钱金宝不以为然地一挥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样?我和你配合得不错吧?”

想起今天早上府衙送来的口信,赫连容不禁失笑,“真把她们吓个够呛!”

钱金宝大笑,勾着赫连容的手臂道:“咱们逛街去,再让她们急一天,晚上我再和我公公说。”

赫连容也不反对,二人便出了韩府,专挑云宁城最热闹的地方去。正好赫连容想做几件云夏式样的新衣,就找了家门脸看着挺大的布行进去,钱金宝也帮她挑着布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未少阳曾经想找我公公而没找到么?我昨天问我公公,他说根本不知道未少阳找过他。”

赫连容拿着布料的手顿了一下,回头道:“真的?”

钱金宝耸耸肩,“大概是当时我公公有事,后来师爷或者衙役又忘了说吧。”

会这么简单吗?赫连容的眉头稍稍蹙了一下,想起昨天未少阳说那话时的自然神色,又的确不像说谎,这时忽听钱金宝“哎”了一声,赫连容的思绪因此打断,回过神见钱金宝指着店外,满脸的不屑。

赫连容顺着她的指尖看出去,布行对面是一家不小的金饰行,一个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子正拿着一件东西走出来,因为过于专心看着手里的东西,下石阶的时候闪了一下,她身后的丫头连忙扶住,她感激地轻笑,便像一朵清雅白莲缓缓绽放,引来街上侧目男子无数。

白幼萱,居然是她。

钱金宝撇撇嘴,“莲蓉,要不要去教训她!”

连说了两遍,赫连容也没回话,半眯着眼睛,视线停在白幼萱手里的东西上。

那东西小小的,圆圆的,在太阳的映照下反射着刺眼的银光,是一面镜子。镜托上系着的紫色丝绦长长地垂下来,尾端坠着两颗碧绿的玛瑙圆珠。

这样式……看着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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