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
许岩经过几个月的辛苦劳作,终于用浸出法得到灵石粒和灵石粉共约六十斤,期间他几次下山,到药材铺把抓到的蛇卖掉换钱,并且补充生活所需的物资。一块标准灵石的重量约为一两,依此计算,他这段时间得到的灵石,约合六百块。可以说相当令人满意了。

六百块灵石,已经够用很久一段时间,再继续如此辛劳下去,其实已无必要,眼下须觅到一两份适合自己的修仙法诀,才是正道。

前世在地球上修习偶然得来的观想法,由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因此绝对不能再去碰了。据说邻郡的今阙镇,最近几年不时有修仙者现身,不如去碰碰运气吧。

他挑拣出重量最大,卖相最好的灵石粒,这些灵石粒其实勉强算得上是灵石碎块了,大约两斤左右,随身携带了。余下的部分被他均匀地分成三份,分别找了三处隐秘的地方藏好,仔细掩盖好痕迹,一直到他觉得完全看不出来为止,才满意地罢了手,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山了。

到了山下,回到自己家里,许岩把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换成便于携带的银票,总共约三千两。随后他到王叔的制物铺子去见了王叔,说是准备外出游学,因此特来告别。

读书人游学,说起来也很正常,王叔毫不怀疑,又取了十两银子送上。许岩坚决不受,最后王叔也没再坚持,把银两收了回来,转而送出了一大堆祝愿的话。许岩恭敬地谢过了,这才出来。

他搭乘了一驾马车,路上行了两日,才到了今阙镇。

这里比起他的家乡颜柳镇繁华许多,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道路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许岩走马观花,四处溜达了一会,随机找了十几个路人,仔细询问了一下,想要找间合适客栈。大部分人都推荐一家名叫“望星楼”的,于是许岩按照指引,找到了这家客栈。

没想到这家客栈老板还是做的连锁生意,“望星楼”其实分两个部分,真正的“望星楼”是个大酒楼,高七层,每层里面都客人满座,生意非常好。酒楼后面还有一个大院落,院落里是一些三四层的房屋,这才是客栈。

许岩在此安下身来后,也不去酒楼凑热闹了,直接让小二把酒食带到他房间。

一荤一素两个菜,一大盘米饭,就着一壶温温的黄酒,虽然简单,味道却还不错,许岩吃得还算满意。

饭毕,叫小二过来收拾,许岩拿了一小块碎银递给了他,问起这里可有什么消息灵通的人士。

其实一般的店小二本身也算消息灵通人士,毕竟酒楼和客栈,人来人往,言语间就不断有信息流传出来。但是许岩拿出钱来,要找“消息灵通人士”,需要的信息,当然不是普通的家长里短之类,肯定是要找专业的消息贩子了。

话说信息的贩卖,自古以来便有,实在不足为奇。小二得了银子,脸上立即绽开了花,当即表示可以自己认识三个“包打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并且自告奋勇要把他们找来,带给眼前的这位公子看看。

许岩连忙拦住他,只说让小二告知怎么找到他们即可,如果得到满意的结果,事成之后还有酬劳。

小二连忙把三个“包打听”的常驻地址告诉了他,之后还生怕这位小公子不明白,居然又拿了毛笔,歪歪扭扭在纸上画了张简易地图,把三个地点一一勾画了出来。

许岩心里暗暗好笑,感叹这银子的威力确实巨大。当下也谢过了小二,便出门去了。

找到其中一个“包打听”,稍微试探了一下,此人对修仙之事讳莫如深,不知是确实忌讳,还是故作高深。许岩耐心地慢慢加大价码,对方还是不肯露出一丝口风。许岩无奈,只得作罢。

找到第二个“包打听”,这次许岩学乖了,先不直接问修仙的事情,只是在外围话题兜着圈子。哪知这位居然不耐烦了:

“你是想打听修仙者的事情吧?不用藏着捏着,向往修仙的年轻男女,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呐,你还真找对人了!我刚刚得知一个最新消息!”

咦,这么容易就有消息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许岩的小心肝是砰砰直跳:

“这位大叔,只要你这消息真实无误,我定有厚报。”

这位大叔嘿嘿一笑,立即闭口不言了。

许岩哪里不知道这人是想要银子,毫不迟疑就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包打听这才笑眯眯地说:

“本镇名气最大的酒楼,望星楼,你知道吧……”

许岩一愣,心说不是吧,这么巧?连忙点头表示知道。

“望星楼的老板,就和一位修仙者有点关系。而且这位修仙者,目前就在望星楼客栈住着呢!”

真的假的?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啊?许岩有点呆住了。

包打听见他愣神,以为他不信,就急了:

“我包打听李司明的名声是假的吗?此事若有假,银子我双倍奉还!”

许岩连忙解释,这李司明才平息下来。其实他也没真生气,装作被侮辱被损害的样子,纯粹是一种营销手段,好让客户知晓,我李司明的名声确实是不一般的,损害客户利益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不去试试怎么都不会甘心。许岩也没心思再去找第三个包打听,径直就往望星楼去了。

不管这酒楼老板好不好见,还是得见见。

许岩塞了十两银子给小二,说他想见他们酒楼的总管。

总管来了,他又塞了一百两银子给总管,说他想见酒楼老板。

总管还是有点面子的,老板来了。

老板是个一团和气的中年胖子,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服。基本符合许岩心目中酒楼老板的形象。

许岩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呢,老板倒先说话了:

“这位公子请了。不知找鄙人有何见教?”

事到临头,许岩也放开了,直接说道:

“赵老板,学生许岩,心慕仙家法术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接触仙人的渠道,听闻赵老板与一位仙长有旧,故此恳求赵老板引见一番。倘若赵老板能应允学生,学生终其一生,不敢或忘。”

赵老板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许岩一见,心想这事只怕不会太顺利了。他倒也没有多灰心,毕竟仙缘难得,果真这么容易就得偿所愿的话,只怕反而不正常了。

哪知赵老板却忽然说:

“许公子风度翩翩,英俊非凡,着实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可惜我这位修道的朋友,不太好接触啊。”

许岩一听这语气,分明是有戏啊!心中大喜,急忙道:

“来来来,赵老板,先入座。您喜欢喝什么茶?哦?不用了?对对对,这酒楼和客栈都是您的,这都是自己家里,自己家的茶确实不稀罕了……那个,呃,您仔细说说,怎样才能和您这位仙长朋友见上一面?不好接触没关系,学生是想来拜师的,师父越严格,学生越钦佩!”

赵老板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我和离魄宗的这位孔德佑仙长,确实有旧,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能不好吗?他有天大的机缘,小时候遇到了离魄宗的一位长老,这位长老见他根骨上佳,就收他做了弟子。哎呀,这人的命运就是这么不一样啊,我怎么就没遇到个什么宗的长老呢你说?”

许岩心想,你不是和这位孔德佑仙长关系好得不得了吗?让他帮你介绍介绍不就得了吗?

赵老板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又来了句:

“其实吧,德佑也帮我看过了,说我根骨不行啊,不是修仙的材料。哎,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您的命怎么能算苦呢?您现在家大业大,实在算得上有福之人啊!”许岩赶紧安慰。

“哎,许公子啊,家业再大,百年之后,还不是一?黄土?荣华富贵,转眼浮云啊……”

这倒是,要不我怎么想修仙呢?哎,赶紧说正事吧!许岩有点急了。

赵老板倒是个伶俐人,看出了许岩心里所想,于是他又说了:

“孔德佑仙长呢,其实这次下山,确实是带了师门的嘱托,要寻觅几个有根骨的弟子上山,修习那无上仙法……只是本来我是这么考虑,就在相熟的亲朋好友那些子弟当中挑选就得了,毕竟知根知底嘛!这消息也不用外传了,哪知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最近啊,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拐弯抹角找到了我,要我替他们的子侄辈在孔德佑仙长面前美言几句,哎呀,人多啊!太多了!你不知道我最近这些天啊,简直是焦头烂额啊!我苦恼就苦恼在这儿了,你说吧,这些人,都和我沾亲带故的,你说我到底该选谁呢?得罪谁都不好啊!”

许岩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伙敢情是想要好处啊!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家伙不是望星楼的老板吗,生意那么火爆,难道还缺钱?莫不是假冒的吧?但他转念又想,最开始找的是店小二,要小二找的总管,最后总管才找的老板,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赵老板眼见许岩脸上有犹豫之色,又道:

“最近我手气不旺,在赌场输了不少钱,这些人就许诺我各种好处,哎,许公子,你说说,我像是贪财的人吗?”

哦,原来是输钱了。可是为什么每当我有疑问的时候,你立马就有理由把我的疑问给消除了?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虫豸,知道我心里所思所想?一步接着一步,一环套着一环,实在可疑得很啊……当然,这时候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再沉默的话,不管对方是不是骗子,都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于是许岩赶紧搭话:

“赵老板您说笑了,我看您绝对不是贪财的人啊!”

“哎哟,许公子,你这话太得我心了!知我者许公子也!”赵老板激动得直拍大腿。

“但是您为我引见这位仙长,我不能让您白忙碌不是?酬劳肯定是要给的,见到仙长之后,若真能蒙仙长垂青,将学生我收入门下,那些黄白之物,对我来说,实在无关紧要,就算都赠与您,又有何不可?”言下之意是至少我要见到你口中这位仙长之后再谈钱。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赵老板也识趣,当下表示,和许岩许公子相谈甚欢,许公子一看就是有根骨的人,实在太应该和他的仙长朋友见一面了。

于是便领着许岩去了。

这仙长住的倒确实是酒楼最好的房间,赵老板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

“池节啊,进来吧。”

这赵老板全名赵池节。

赵老板“哎”了一声,便推开门,带着许岩走了进去。

许岩暗暗观察,发现这房间果真不一般,里面是烟雾缭绕,颇有仙气。再看那孔德佑仙长,端的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美髯长眉,仙风道骨,飘然出尘,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赵老板也不废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把来意说了,那头孔德佑仙长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不住地轻轻点头,时不时地嗯哼几声,架势颇足。忽然,他清了清嗓子,好像有点渴了,于是双手便在身前的桌子上来回摩挲了一番,桌子上就凭空多出了一杯茶,还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

赵老板连忙感叹:

“仙长真是神通广大。”

许岩嘴角一撇,心想这不就是变个戏法吗?前世在地球看魔术表演,和这类似把戏,不知凡几!修仙者还需要玩这一手?心里反而更加怀疑。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对方明面上就有两人,不知暗处是否还有埋伏;自己目前是普通凡人一个,殊无自保能力,还是决定不直接摊牌,先找个借口离开此地,再从长计议。于是他做出一副很惊讶很钦佩的表情,一揖到底:

“仙长真神人也!学生向道之心,可昭日月!还请仙长垂怜!啊呀!学生随身也没带多少可孝敬仙长的,学生这便回去……”

话还没说完,忽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好个书呆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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