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别生气,母亲待我们亲厚,这次是大姐僭越了。”
琴琬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四姐琴明箐,柳氏的女儿,一直与琴老夫人待在乡下。

柳氏看上去娇娇弱弱,没什么主见,可在对孩子上,还是有几分远见的,把琴明箐放在琴老夫人身边,既尽了孝道,又让她脱离了嫡母的刁难,远离相府的浑水,日后在琴明箐的亲事上,琴老夫人也是说得上话的。

毕竟是自小就养在身边的孩子,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明轩在书院还好吧?”琴老夫人给纪氏台阶下了。

纪氏忙答道:“轩哥儿在书院一切都好,估摸着现在已经在路上了,白鹭书院离盛京也就四五日的路程。轩哥儿前儿还来信问起您呢。”

“轩哥儿是个好的,我听说他跟在张大学士身边做学问。”

琴老夫人点头,对于这个孙子,她还是有几分满意的,能跟在张大学士身边做学问,那是何等的殊荣?

整个盛京,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到张大学士面前,做他的弟子,朝堂上,张大学士的学生不少。随着张大学士年纪大了,不再收弟子,如今琴明轩成了张大学士的关门弟子,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纪氏得意地瞟了白芷水几眼,“温顺”地不说话。

琴琬朝琴睿焯看去,后者一脸的无所谓,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大哥本性不坏,最后却落得那么一个下场,她不相信这中间没有纪氏和琴东山的功劳。

“娇娇?”白芷水的声音唤回了琴琬发散的思维,忙直了直身子。

几个孙字辈的孩子齐齐起身,规矩地给琴老夫人磕头,琴琬动作慢了半拍,还坐在椅子上。

“祖母,”琴明月上前一步,“六妹妹不是故意的,六妹妹身份精贵,就是见到了皇上,也是不用行礼的。这也难怪,六妹妹是未来的太子妃,皇上又最是宠爱六妹妹,所以……”

看似在帮琴琬说话,其实是在说琴老夫人的身份没有皇上尊贵,在皇上面前都不用行礼的琴琬,怎会在她面前规矩?

“放肆!”琴老夫人大怒,“这还不是太子妃呢,就端起架子了,日后成了太子妃,那还得了?还把相府看在眼里吗?”

本来就没把相府放在眼里。

琴琬心里嘀咕了一句。

“琴明月,你什么意思?”琴睿焯不干了,一个庶女而已,竟敢挑衅嫡女!

“我还在呢,大呼小叫地做什么?”琴老夫人用力杵了两下拐棍。

“祖母……”琴明箐忙帮琴老夫人顺气。

琴琬斜睨了琴明月一眼,“是,大姐历来懂规矩,又最是得父亲宠爱,只是这么久以来,也没见大姐主动向嫡母问安,平日里姨娘也是三天两头地生病,晨昏定省能不来,也是绝对不会来的。”

话落,琴琬溜下椅子,站到琴睿焯身边,两人带头,众人规矩地向琴老夫人磕头。

完事了,她迈着小短腿跑到琴老夫人身边,撒娇卖萌地说道:“娇娇常听爹爹说,祖母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生,可周身的气派和气质就连盛京许多世家老祖宗都比不上,娇娇怕自己的规矩不好,做不到祖母满意,所以……所以……”

琴琬一脸局促,可怜兮兮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白芷水和琴睿焯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琴琬,心里既心疼又气愤。

琴琬冲琴睿焯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偷偷拽了拽白芷水的袖子。

他这个娘脾气比琴琬还直接,真要与琴老夫人对上了,琴琬没好果子吃。

琴老夫人却很满意琴琬的回答。

琴琬害怕,所以迟疑。

能让琴琬害怕,说明她能震慑住琴琬。

这就够了。

毕竟相府姓“琴”不姓“白”,琴琬能知道这点,琴老夫人很满意。

琴明月眼珠子一转,朝琴明柔瞟去。

琴明柔笑着附和道:“六妹妹得知祖母要回来,既高兴又紧张,前儿还和大哥专门为祖母置办了礼物,好像是青花瓷古董花瓶。柔儿和大姐见过了很漂亮。六妹妹和大哥的眼光从来都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琴老夫人听话的重点从来与正常人不一样。

琴明柔怯生生地看了琴琬一眼,“六妹妹,三姐保不住你了。”

内疚的话一落,琴明柔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只是六妹妹担心母亲不给银子,所以找上了姨娘。”

琴琬斜睨着琴明柔,“三姐,娇娇知道你与大姐交好,明着对娇娇爱护有加,心里却不满庶女的身份,总是想着方子污蔑娇娇。嫡庶有别,自古以来就是这个规矩,再说,娘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们。爹爹如今位极人臣,一举一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要是相府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爹爹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琴老夫人微微皱眉。

琴琬又道:“前儿娇娇与大哥是到正福街去了,买了一副字画给爹爹,银子是纪姨娘出的,为此,娇娇也很奇怪,当初娇娇与大哥买东西的时候就说好了,到时他们拿着欠条到相府,会有人拿银子给他。为此,娇娇与大哥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到娘的院子去了,将此事报备,娘也叫夏嬷嬷从库房提了银子,此事账房那里有记录,随便三妹妹查。至于纪姨娘怎么会让人送银子到‘珍宝阁’……”

琴琬撇嘴,还不是纪氏吃饱了撑的,银子多了没处花。

“你胡说!”琴明柔一改先前的嗫嚅,强势地说道,“我与大姐明明在你房间里看到了,不信,问大姐。”

琴明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琴明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本想让琴琬与琴睿焯在祖母面前留下不孝、纨绔的印象。要是惹得祖母大怒,没准,她娘还有机会成为平妻!

她到时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依照白芷水的性子,肯定无法容忍,她与娘只要操作得好,与父亲离了心的白芷水迟早会下堂。深吸了一口气,琴明月说道:“这个……孙女的确在六妹妹的屋子里看到过一个青花瓷花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六妹妹买来送给祖母的。三妹妹这么猜想,也是因为六妹妹给母亲和父亲都买了东西,所以……”

不管那花瓶是不是给琴老夫人的,现在,琴琬不拿就是不孝!

若她猜的没错,那花瓶应该是琴琬送给琴老夫人的寿礼,现在拿出来了,她恐怕没时间,没银子找别的,到时,琴琬一样不孝!

琴琬故意叹了口气,“青花瓷古董花瓶是要送给皇帝伯伯的,年前爹爹业绩考核,娇娇想着与大哥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爹爹的能力在那里,不管是朝堂上的公务,还是私下在百姓中的口碑,哪一年爹爹不是众官员当中最好的?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忘了人情世故,娘之前还提点娇娇与大哥,所以娇娇才想着,在梅花宴的时候,把花瓶送给皇帝伯伯。爹爹不好送礼,可娇娇小,娇娇送出去,外人也挑不了娇娇的错。娇娇一心为着爹爹,难道这也是错?”

琴老夫人眸光一闪,她一直都知道老皇帝待琴琬不错,如今听到琴琬对老皇帝的称呼,更加确信外面的传言,老皇帝是真的把琴琬当女儿来疼,不,比女儿还疼!

琴琬说得没错,业绩考核虽然是吏部的事,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老皇帝说了算,所谓的皇恩,不能单方面的等待,既然老皇帝喜欢琴琬,经过她的手讨好老皇帝,既博得了老皇帝的欢喜,又让人抓不着小辫子。

琴老夫人心里仔细盘算着,脸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对琴琬还是十分满意的。

琴琬又道:“不过大姐和三姐倒没说错,娇娇的确有东西送给祖母。”

“哦,是什么?”再开口时,琴老夫人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琴琬冲龚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忙退出花厅,片刻之后,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琴琬拽着琴老夫人的裙角,仰着脑袋说道:“祖母,今儿一早,娘就带着娇娇与大哥亲自到厨房给祖母熬了您最喜欢的糯米粥,里面有大枣、百合、还有……”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求助地朝琴睿焯看去。

琴睿焯正色,一板一眼地说道:“还有党参、枸杞等,不仅可以驱寒,还养生。”

“有心了。”琴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从嬷嬷手里接过碗,尝了一口。

“祖母,很甜吧?娇娇放了冰糖,喏,这是蟹黄包,祖母,您尝尝。”琴琬不遗余力地卖萌。

琴老夫人端着架子点头,见她目光扫了过去,嬷嬷忙夹了一个蟹黄包在碟子里。

尝了几口,才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们晨昏定省,年底了,该忙什么忙什么。”

众人如释重负,齐刷刷地退出了花厅。

路上,白芷水皱着眉头,如果不是琴琬早就打了招呼,要她今天不管看到什么事都别说话,先前在花厅的时候,她直接就把琴明月和琴明柔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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