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生城的天守阁中。
李晓的视线从窗户外的风景收了回来,转过身去。

眼下天守阁的三层之中,除了李晓,只有盐屋秋贞一人,他眼下正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拜伏在李晓身前。

“但马守大人,我此来是来请罪的。”

哦?李晓微微一笑,明知故问地问道:“筑前守大人,这又从何处说起?”

盐屋秋贞更加伏低身子,言道:“回但马守大人,在斋藤军来攻之前,我曾经受斋藤利基所托,收买大人的部下,让他在斋藤军攻城时,开城门作内应。除此之外,在下还向斋藤利基提供神冈城的军情。”

李晓轻轻哼地一声,盐屋秋贞所为之事,李晓也是才知晓不久,他的忍者众事后才调查出,若是当时自己没有野战,采取守城的计略。

到时神冈城大手门,很可能就会在盐屋秋贞收买的人,内通斋藤家献门,而被攻破,那时神冈城就真的危险了。

横谷幸重事后,也觉得是自己失职,为此曾专门对未及时调查出此事,而向李晓请罪。

李晓重新看向盐屋秋贞,他很想说一句,请罪有用的话,要切腹干嘛?

当初盐屋秋贞如此选择,从依附的强者的角度,其实也无可厚非,斋藤家强,李晓家弱,两家都算作他的合作伙伴,在只能选择一家的情况下,那他的决定,从自身考虑也是正确的。

但眼下这结果只能说盐屋秋贞眼光太差,站错了队。

李晓想了一会,反问道:“筑前守大人,你觉得请罪有用吗?”

盐屋秋贞挪了挪他微胖的身子,言道:“那要看但马守大人如何理解了。”

哦?李晓倒想看盐屋秋贞如何为自己辩解。

盐屋秋贞沉声言道:“在下确实违背与但马守大人之前的信誉,但是在下也是情由的,我盐屋商号,大部分家业都在城生城中。若是斋藤利基一句话就可以收回,他以此来胁迫,在下确实无法反抗。”

“所以还请但马守大人理解,若是大人,还不肯原谅在下,在下就切腹谢罪,不过还请但马守大人,保全我盐屋在城生城的权益,如此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李晓冷哼一声,才想这盐屋秋贞这么屁颠屁颠地跑来,原来是想保住自己盐屋在城生城的生意。

作为座商,盐屋秋贞眼下主要贩路,主要就是从富山之町运盐,然后运到江马家的高原诹访城的城下町贩卖。

眼下这条路线中,中央的城生城,神冈城,这重要的两环都被李晓给卡住。他的主要商贸就泡汤了。

是的,占据城生城,李晓已经扼住了飞驒越中通道要害。

若李晓愿意,随时可以对姊小路家,内岛家,实行食盐,粮食等重要物质禁运。

盐路通路被握持这仅仅是其一,对盐屋秋贞而言,更要命的是,他眼下最大的生意,就是与李晓进行神冈银山中,秘密的银钱兑换,现在也得看李晓眼色行事。

了解到对手的底牌后,李晓微微一笑,这么说自己怎么玩,盐屋秋贞都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只要握住了城生城这交通命脉,盐屋秋贞就是活下命又怎么样,他盐屋家几代人经营的盐屋马上就要垮了。

现在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不过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既然如此,就用他这条性命,来替自己赚钱吧。

此外留下盐屋秋贞性命还有个好处,现在斋藤利基一死,神冈银山的秘密,只有李晓,江马辉盛,盐屋秋贞三个既得利益者才知道了。

若是骤然换搭档,麻烦不说,事情万一不密,神冈银山的底细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就无法承受这个损失,如此代价更大。

李晓想清楚后,言道:“筑前守大人,阁下的死,并没有用处。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死了,我未必会放过你的盐屋。即使放过了,日后其他座商上来,给我提更优越的条件,将你们盐屋替换,到时候你们盐屋不是一样会失去在城生城的一切吗?”

盐屋秋贞听到这里,额上满是大汗,微胖的身子不安地扭了扭,出声问道:“是的,但马守大人说的没错,但在下如何做才能赎罪,还请阁下示下。”

李晓微微一笑,盘膝坐在盐屋秋贞面前,整个人凑近对方,问道:“盐屋大人,我知道你们商人的准则,一切只有共同利益的存在的情况,才有合作的可能。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盐屋秋贞浑身一震,忍不住伸手擦额上汗水,并扶了下眼镜,吞咽了一口口水言道:“我明白了,就请让在下,成为但马守大人你的御用商人。我盐屋,愿意每年给阁下提供一千贯的参持金。”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筑前守大人,你还是不明白,若是我还没有攻下城生城时,你若提出作为本家的御用商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现在情势又不同了,那时候我没资格和你谈判,但眼下你我的形势易位了。”

盐屋秋贞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痛下决心般言道:“好吧,一年一千五百贯,绝不能再多了,否则在下一年之中就连一文钱的盈余都赚不到了。”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筑前守大人,其言不实啊,据说我所知,你们盐屋靠神冈银山进行两替屋的经营,还有盐路贩通一年的纯利润,有近五千贯”

盐屋秋贞霍然色变,言道:“李晓大人,你在查我的底细。”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没错,但这对于我而言,是绝对必要。”

盐屋秋贞颓然色变,左思右想一阵,终于忍痛答道:“一千五百贯,就一千五百贯,如此但马守大人,可用我盐屋作为御用商人了吧。”

“不行。”李晓仍就断然拒绝道。

这回盐屋秋贞真的要痛哭流涕了。

李晓不紧不慢地言道:“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说过,只有一切在共同利益存在的情况,双方才有合作的可能,阁下开出的条件,我却看不到何处有共同利益存在。”

盐屋秋贞现在几乎哭着言道:“那但马守大人,你的主意如何,还请示下。”

李晓哈哈一笑,不过自己在强势之下,戏耍着别人也没什么成就感。

李晓伸出了三根指头,言道:“我要你们盐屋商家,每年三成利润收益。”

盐屋秋贞露出诧异之色,三成利润,按照他目前年盈利近五千贯而论,也接近一千五百贯。

但实际上意义,却真不太一样,利润上分成,确实如李晓所说,他和盐屋的利益就真正绑定在一起。

将来自己的盐屋生意扩大,李晓自然也能赚得更多,而生意缩水了,李晓也同样赚得更少了。

如此双方就有互相扶持对方的必要,李晓会以他领主身份给与盐屋便利,而盐屋因此也能赚到更多的利润,那么背叛彼此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盐屋秋贞脸上颓废之色尽去,‘喔’地一声,跪伏下去正色言道:“如此日后一切,就拜托但马守大人照顾了。”

李晓点了点头,对于盐屋秋贞,日后自己会利用自己股东身份,慢慢往商家里渗透人,暗中监视他的行径。

这个步骤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就可以了。

盐屋秋贞以后忠心耿耿也就罢了,若是不然,自己就找机会暗杀掉对方,最后再用渗透的人,替自己接管下这家盐屋商家。

如此一来,李晓可以赚得更多,不过若非出现盐屋秋贞心思不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一来是盐屋秋贞经商还算有些天赋,杀了这人才怪可惜的,二来,李晓这人还算讲信用,不会轻易作违诺的事。

不过以李晓看来,以后只要双方利益彻底绑在一块,盐屋秋贞只要自己有脑袋,就不会行这蠢事。

而李晓领国内经济,有大藏长安,盐屋秋贞替自己打理,他也可以就此省心不少。

盐屋利润分成,与李晓是一年一结,预期到了年底便可以拿到近一千五百贯的分红。

平白多了这一笔收入,李晓自然是十分惬意,这正好补贴,武田信玄取消之前给自己一年一千贯的直俸补助。

本家的理由也很充分,李晓都已是两万石级别的家老了,已不能像当初侍大将那样领取直俸了。

可是李晓为了筹建西国方阵的铁炮队,将所有积蓄都砸了进去,眼下他可是处于一穷二白,家底被掏光的经济危机局面。

打战就是打钱,打经济,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上杉谦信,武田信玄确实当世人杰,但若是武田上杉两家若不是有金山支持,他们二人要想要在这乱世中混出头来,也是相当不易的。

李晓现在虽是两万石高的大名级家老,地盘扩大了不少,不过实际上战略地位,却是极其不利的。

他现在控制地盘,就是一个哑铃,一头在飞驒,一头在越中,中间则是一条难以跋涉的山路。

平时还好,可一旦到了冬季,大雪封山,山路被封,这样神冈城和城生城的交通就中断了,到时万一哪一座城出事,遭遇别势力攻打,两座城就会彼此呼应不到。

若将李晓的五百常备平均分配在两城,这根本不行,守备力量更是薄弱。

以李晓的打算,准备扩军,再扩编五百常备,分别驻守在城生城和神冈城。

而招募五百常备这无疑是一笔巨资。

要维持五百常备,不算其他消耗,按照每名常备足轻七贯的年俸,就要三千五百贯一年,外加一人两人份的扶持米。

仅仅是维持,一年所费就要四千贯以上。

此外铁炮,具足,长枪,刀剑这些装备另外不计。

李晓不由感叹,这兵农分离,果然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

因此李晓要新组建这五百常备,对城生城进行守备,就需要大笔的资金。

现在李晓领内收入三大块,神冈银山,城下町商业,农田的年贡。

李晓支撑起一千常备的最大底气,就是有神冈银山这大杀器在,在大藏长安的打开,神冈银山今年内任务已超额完成,除了购买八十挺铁炮之外,还帮李晓维持了三百常备的开销。

所以今年内神冈银山所有产出已经用竭。

至于城下町收入,主要来自商业贸易,但因为现在已是秋天,再过一个月,越中飞驒这条通路,马上就要大雪封山。所以神冈城,城生城城下町的商业收入,马上就要大幅缩水了。

所以这笔钱也是指望不上。

幸好李晓还有最后一项,今年农田的年贡收入。

秋收马上就要进行,按照三公二民的比例,李晓一共从两万石高领地上,获得一万两千石年贡收入。

有了这笔收入,李晓可以暂时应急用来招募他的五百常备。

不过这一万两千石,有一部分必须保障他扩军后一千常备,未来一年的军粮储备。

为了扩军,李晓现在只能暂时卖掉部分军粮,来换取铜钱。

到了年底李晓日子就好过了,到时有盐屋商家的分红,还有明年神冈银山,生产扩大的预期产出。

李晓可以暂时渡过扩军所带来的经济危机,到时若军粮不足,再用钱购回。

军粮买卖,李晓指定,由御用商人盐屋秋贞,用统一收购出售价格进行。

统一收购出售价格的好处,军粮收购和出售价格两者统一,就是不会出现秋收时粮贱卖粮,春天时粮贵买粮的杯具局面。

如此盐屋秋贞这样御用商人的好处,立即就体现出来了。

而买卖粮食年贡收入,以季节的差价差来赚钱,这也是当时以农业为主要收入大名的基本路数。

大名的奉行们,平日也要如商人般干着,粮贱时买粮,粮贵时卖粮的工作。

玩太阁五,大名每次评定,作为玩家扮演家臣,每次都可以选择这买卖军粮的指令。

不过事实上,李晓今年农田年贡收入,却遭到了阻扰。

九月底越中城生城,飞驒神冈城,两地的秋收都已经结束。

飞驒神冈城三千石是如数收上了,而城生城的九千石却一粒米也没让李晓见着。

李晓派去各村收税的人,或被有礼貌地,或被敷衍,甚至驱逐出境。

李晓听闻之后,简直是大怒,日本自武家执掌天下以来,对领内各村征税本就是大名,地头的责任。

眼下各村居然拒缴,甚至暴力抗法,这还如何容忍的。

不过李晓却从中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当初自己占领城生城时,当地各村的名主们已经承认了他当地领主的地位,同意秋收之后,向他交纳年贡。

为何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些名主们都变卦了。

这其中必有情由。

所以李晓详细询问之前派到各村,被赶回来的人后,才明白原来是本愿寺那帮秃驴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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