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个独眼,左眼包着漆黑sè的眼罩,而右tuǐ又跛了,手底只能靠着肋差刀鞘,一步一步挨上会议的地方。刀鞘叩地一声声闷响,山本勘助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参见过武田信玄。
在李晓所玩的光荣游戏中,山本勘助是一名评价很高的谋士,在信玄时期和真田幸隆并列为武田家两大谋士之一。当然印象最深还是NHK播放的大河剧《风林火山》,剧中就是以山本勘助为主角,介绍他的一生。

“勘助,你这几日在川中岛附近打探如何?”

“回禀主公,我已经探查清楚,从今夜到明天黎明这段时间,海津城下,还有千曲川将会有大雾弥漫。我询问了多个当地的农民,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如此说道,而且属下这几日也做了详细的探查,确定从今晚到明日拂晓这段时间,肯定会有场大雾。”

听完山本堪助的禀报,武田信玄问道:“诸位,针对于此,各位有何高见?”

一般而论,上杉谦信的本阵驻扎在妻女山居高临下,武田军任何一方面进击意图,都会为越后军察觉,并迅速制定出反击的措施。故而乘机大雾之际,夜行转移,在天明前突然出现在妻女山越后军本阵面前施加进攻,这无疑是上策。

屋内的众将也正为如何进击,争论不下,而坐下庭院之下的李晓等其他家臣,一般是不能轻易发言的,所以只有无奈的干等军议的最后决定。

而这时,李晓却将目光紧紧盯着那位独目瘸tuǐ的山本勘助。

“主公,在下有一计谋,足可击败越后军?”洪亮的声音在屋内回响,众将看去正是山本勘助。

“讲。”此刻武田信玄也正为进军方案而感到苦恼。

“我军可以兵分两路,先派遣别动队迂回行军,在越后军的背后发动奇袭,迫使越后军往川中岛逃走,而主力部队则在川中岛迎头痛击越后军,使两军前后夹攻,方为有效地消灭越后军。”

山本勘助此言,一下众将哗然,马场信房,饭富虎昌等人都眼中都lù出深深思索的神sè。

武田信玄lù出感兴趣的神sè,出声问道:“此战法听起来十分新颖,可有名字?”

“此战法如模仿啄木鸟‘捉虫’时,敲击树得背面,然后在树得正面等待虫出现,所以可以名为‘啄木鸟战法’。”山本勘助沉声回答道。

对于山本勘助提出的啄木鸟战法,熟知历史李晓心知,此战术并没有问题,但是最终却被上杉谦信破解,并将计就计,导致了武田军在川中岛合战中陷入苦战。

不过李晓即使知道,也不会在这时候出声反对,自己人微言轻,能改变得了什么呢?这就是熟悉历史的糟糕处,

武田信玄听了山本勘助亦有几分赞同:“很好,啄木鸟战法,诸位还有什么异议?”

马场信房,饭富虎昌这等在武田家拥有绝对话语权的老将对山本勘助的意见都没有表示异议,其余的信浓系大将皆眉头皱起,若渡过千曲川,攻击山上的越后军,无疑必须差遣他们熟悉本地地形的信浓先方众为前锋。

与越后之龙上杉谦信交锋,这无疑是一场苦战,但是以他们的身份目前无法表示反对。

就在真田幸隆,木曾义康未说话时,武田信玄将目光越过了众家臣,反而看到在台阶,一副百无聊赖状的李晓,开口问:“李晓,你觉得这啄木鸟战术,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簌簌地都看到了李晓身上,这段日子武田家上下都知道,武田信玄收了一位来自大洋对岸明国的武士。

“李晓君,我武田家军议,不以言论罪,不讲出身,尊卑,你大可直言不讳。”武田信玄微微笑着,看着李晓缓缓说道。

“是。”李晓答了一声,微微抬头时,同时感觉到有两道目光正牢牢地盯向自己,一道是大郎武田义信的,对方目光中很显然流lù出不屑,轻蔑之意,一副世家公子的仪态,而手里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折扇。

而另一道则来自四郎胜赖,他的神sè上于太郎截然相反,一副期待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李晓说出一番高屋建瓴的话语来,驳倒众人的意见,以竖立其在武田家的名声,让父亲武田信玄高看一眼。

而众家臣亦然看着这位来自明国的武将,看他是否有什么真知灼见将要发表。

面对众人的bī视,李晓只是洒然一笑,谦虚且低调答道:“主公,在下新来乍到,军务还不熟悉,并且才疏学浅谈。能门g主公召见,位列此一席之地,听闻各位大人的真知灼见,这已经是在下荣幸。”

出言一出,堂上众家臣愣了一下,随即传来哄堂大笑。武田信玄笑笑言道:“既然李晓你军务不熟,那我也不加以勉强。”

李晓微微一笑,双目却将堂上众人的表情丝毫不lù的,一一看在眼底。

首先的大郎武田义信,先是不屑地哼地一声,然后和一旁饭富虎昌耳语了几句。饭富虎昌听完亦看了李晓一眼,捏了下颚下胡须,随即摇了摇头。

而一旁的胜赖却十分焦急,数次目示李晓。在场之中只有武田信繁,武田信廉两人看向李晓时lù出了一丝欣赏之sè。

武田信玄提问完李晓后,然后目光扫向左侧信浓众一方,问道:“好,既然是这样。幸隆,义康,你们二位如何看的?”

真田幸隆,木曾义康两名信浓众的代表人物,对望一眼,然后皆拜下答道:“我等没有异议。”

于是乎,次日执行啄木鸟战法的军议就这样被通过了。会议上决定由真田幸隆的先锋队担任向导,以信浓众连同甲斐系的高板信昌,饭富虎昌,马场信房组成的别动队,偷袭妻女山。

而武田信玄留守本阵,于明日凌晨渡过千曲川布阵,迎击败退的越后军。

李晓站起身子,随着退席的家臣们一起去吃午饭,而武田胜赖则没有过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李晓看在心里,仍觉得这小子,还是太不成熟了,喜怒太形于sè了。不过这也是他的本sè,说不准也是将来的优点之一,织田信长的个性不也是如此吗。

以今日这种情况,他在武田家的地位,如何敢评论马场,饭富两位重臣的意见,所以他在军议上的任何评价,无论对错,都是错。

即使他能成功推翻两人的论点,那么也相当于他开罪了以马场,饭富为首甲斐系的众将,将来在武田家的日子绝非好过。

这样即便将来武田家在明日川中岛合战大获全胜又如何呢?就李晓的野心而言,是以窃取权力为最高目的,即便武田家最终能够一统日本四岛,六十六国,但其中没有李晓的位置,对他而言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

妻女山,越后军的本阵。

luàn龙旗,毗沙门天旗两面白底黑字的大旗,正迎着川中岛吹来的带着湿气的风猎猎而动。两杆大旗犹如左右门户一般,守护着这位不过三十岁出头的男子。

对方身材魁梧,比shì立的众武将几乎高了一个头,他的铠甲上套着一件雪sè僧衣,同样一袭白sè绢布罩在头上,这位正是‘尚义’,终生奉‘义理’而战的上杉谦信(此刻尚名上杉政虎,为方便起见还是称广为人知的上杉谦信)。

以双方的统帅的气质而论,武田信玄就像一位洞悉人心,深谋远虑的长者,而上杉谦信则像是一名霸气外lù,果敢而决断的大将,此时的上杉谦信仅仅三十一岁,比武田信玄小九岁。

上杉谦信身材极其魁梧,现在正笔直地tǐng立着身子坐在马扎上,遥遥望着山下的海津城武田军本阵。

这时上杉谦信眉头一皱,开口问众将:“为何见今日武田军的炊烟,较以往浓密并提前了?”

“将军大人,很可能武田家就要行动了。”

说话是村上义清,此人原为信浓豪族,勇武过人,曾给予武田信玄生平仅有两次败战,但最后还是不敌武田家的攻略,投奔上杉谦信旗下,希望能凭借越后军的军势,恢复他原本在信浓统治。

这时越后军首席虎将,柿崎景家开口言道:“不论武田军战与不战,我军粮草已近耗竭,必须是到了破围而出的时候。”

上杉谦信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山下的武田军的本阵,然后沉声说道:“信玄用兵,深得孙子谋略的真味,虚虚实实之际,或许是故意引yòu我等下山攻击,眼下尚不可贸然下定决断。”

正在这时,一名信使气喘吁吁地从山下跑上,并通过小姓将一封密信交到上杉谦信的手中。

上杉谦信拆信一看之后,便随手将信纸一róu,笑道:“武田信玄,已决意今夜出兵,兵分两路,袭击我妻女山本阵。”

越后军众将皆吃了一惊,其中以多智而著称的直江实纲,问道:“信的内容可靠吗?要知道这也可能是信玄的计谋。”

上杉谦信摇了摇头说:“不会有假,信玄要信浓先方众来与我军厮杀,却不知信浓众却并非对信玄归心,不肯消耗实力,所以信浓众这才向我报信,目的是要让我乘虚而入,直取八幡原信玄的本阵。”

直江实纲思索了一下,言道:“前三次川中岛合战,甲斐军一直采取避战的方式,与我军拖延,而今日竟决定作全军决战,这倒十分古怪。主公不如召集军议,与众将会商再做决定。”

上杉谦信毫不客气地,嗤笑说道:“如果召开军事会议即可打胜仗的话,则不需要我亦能打仗,我将这一把指挥用的军扇交给你,不妨让你和信玄公较量较量如何?”

直江实纲被上杉谦信的这么嘲讽顿时哑然。与武田家的家臣团军议不同,上杉家的军议,基本是上衫谦信一个人拿主意。上杉谦信百战百胜,勇武无敌的军神已牢牢竖立在越后军的将士心中,崇高的威望,使得在军中无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

从妻女山上看去,犀川与千曲川犹如两条大蟒般将川中岛缠绕住。

上杉谦信熟视良久,霍然立起,目光扫视过众将,将手中的军扇挥起。

武运在于上天,战铠在于xiōng前,功勋在于脚下。

无论何时,皆当将敌置于吾等掌中展开合战。

不死而战者生,不生而战者则必死也。

心思运不定,唯时者皆差矣。

当为武者,皆必自定其运。

铭记此吾谦信前进之道,除此再无他途。

众将听谦信如此说,纷纷齐声答道:“愿随将军杀出重围,返回越后。”

最后上杉谦信用手中的军扇一拢,右手直朝山下的武田军本阵指去。

出阵!

上杉谦信口中决然崩出这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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