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在帝都显然成了除他皇爹之外的第一热灶,在闽地第一场小雪落下时,五皇子收到了朝廷的回信以及他家里厚实的家书。
五皇子一向先公后私,其实,对他来说,公就是私,私就是公啦。他家的事,就是国事。检查过朝廷信件的漆封后,五皇子直接撕开漆封,他是从来不用竹刀拆信的。看过他爹的回信,他爹对他的工作是持大力肯定的态度的,并对他进行了鼓励,将江南事务全权交付给他处置,先斩后奏,基本上是能给的权柄都给了。只是,五皇子一看,粮草在蜀中,连忙召来柳扶风苏巡抚等人商议。

对于粮草在蜀中之事,苏巡抚都不禁面露难色,道,“湖广之地为靖江王占领,蜀道难通啊。”

柳扶风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倒是江行云道,“殿下,王妃可有信来?”

“有。”五皇子这还没看呢,见江行云这样说,五皇子又拆了他媳妇的信看,一目十行的看过,五皇子一惯端严的面皮多了丝可疑的红色。三人皆是善察颜观色的,见五皇子看信看的脸都红了,不禁暗道,谢王妃这是在信里写啥了,咋把五殿下看羞了……这可真是……

五皇子消化了下他媳妇的“纵江南半壁,在吾心中君为最重……莫使相思深入骨……”唉哟喂,他媳妇这是想他了啊……是啊,他也怪想他媳妇的,成亲这些年,他们老夫老妻的也没说过啥情话,但从来都是早上一道起,晚上一道睡……突然分别这许久,很是,那个,怪相信的呀~五皇子既觉着老脸有些发烫,心里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一时把蜀中、太子啥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五皇子很是相思了一回,直待苏巡抚轻咳几声,五皇子方回了神,感叹,“哎,咱们得赶紧把这仗打完啊。”

三人皆目瞪口呆的望着五皇子,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叫你去看谢王妃的信是看看帝都还有没有其他消息,殿下您这是说的啥哟~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是说谢王妃给你啥妙计能立刻把仗打完啊?

五皇子从他与他媳妇的相思中定一定神,与三人道,“王妃说,太子可能也在闽中。”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三人一时俱都无言,没人发表意见。还是苏巡抚先道,“倘太子在蜀中,陛下在信中怎未提及?”老苏家世代忠良,苏巡抚也是朝中忠臣,虽然现在以江南安危为要,他也是极担心储君安危的。

五皇子道,“这是王妃猜的。”他把妻子的信折下末尾一小段,然后用竹刀裁了,自己收入袖中,大方的将剩下的给三人传阅。

对于五皇子裁信的行为,三人均默契的表示:俺们瞎了,没看到。

轮流看了谢王妃的家书,饶是苏巡抚也得感叹,这样一本正经的家书,也不知怎么能转到情话上去的。你说苏巡抚怎么猜到五皇子裁下收起的是“情话”内容,苏巡抚又不傻,能叫五皇子看得脸都红了,还不知谢王妃是怎么调戏五皇子呢。苏巡抚胡子半白的年岁,表示:理解,理解。

苏巡抚非但理解人家年轻夫妻之间的情话,他对于太子可能在蜀中之事也表示了安心,苏巡抚道,“倘太子殿下在蜀中,我等皆可放心了。蜀中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何况有薛帝师镇守,安全总是无虞的。”

至于是不是要去蜀中迎驾之类的蠢话,苏巡抚是朝廷的忠臣,并不是愚直的蠢人,确定太子平安,臣子的忠心便尽到了,苏巡抚发愁的仍是,粮草怎样从蜀中运出呢?

柳扶风根本就没提太子俩字,他只是微微颌首,表示了对苏相之话的赞同后便道,“若不能打通湖广路段,则要绕道云贵经南越,走南安、闽地的路线。云贵是镇南国的地盘,南越百族混居,也不是好借道的。”

江行云道,“重要的是,要先见到薛帝师,才好商议粮草的运送问题。”

五皇子倒挺想去蜀中拜见一下薛帝师的,当然,他也知道这事不现实,他媳妇早在信中同他说了,不叫他去危险地方。五皇子倒不是怕危险,他要是怕,就不会改头换面秘下江南了。五皇子也知道,自己在,江南就有个盼头,倘自己出事,柳扶风、苏巡抚、江行云这些人再有本事,没个主心骨儿也不成。五皇子道,“你们可有合适的人推荐。倘自咱们闽地去蜀中,不是经湖广,便是绕道南越、镇南二国,这一路,都不好走,而且,还要快。咱们的粮草,也就支撑到明春,断然熬不到夏收的。最迟明春必须回来,还得把事儿办成。”

这样的人选,五皇子自己一时都想不出来。

苏巡抚主理一方政务,柳扶风是三军将领,手下都不乏能人。但这种要绕过敌方封锁线的人才,要是勉强挑,也能挑出来,但是,把握不大。

江行云想了想,道,“臣有办法。”

五皇子大为震惊,问,“是谁?本王可认得?”

江行云笑,“殿下很快就会认得了。”

既然江行云揽下这件差使唤,苏巡抚柳扶风都松了口气,只要粮草能平安送到,他们还是有信心在江南扎下根来的!

因事涉机密,且此等机要,江行云必要密禀五皇子的。便是议事厅,五皇子都未留第三人,贴身内侍打发出去守门。江行云此方与五皇子细说,“臣手下一位得力干将,叫江震,前番闽州港商贸,茶为大头,闽地的茶远不够商贸所用,云贵亦是产茶的地方,可惜一直为镇南国所占,臣就派他过去商谈贸易之事,他对这条路线是熟的。”

五皇子有些诧异道,“你都派人去过镇南国了?”

江行云道,“镇南占云贵之地,与我朝南安州,正好隔着一个南越国,远交近攻么。先时也是为了生意,就略走动了一二,都是生意上的往来,未涉国事。镇南主要以凤杨两家为政,南越则以南越王彭氏为首,下有四大土族的头领,共掌权柄。”

五皇子好奇的了不得,“我朝与南越可是没少打仗,你是怎么说动南越那帮子人的?”

江行云笑,“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南越国小贫瘠,商业往来可利王室,他们既得利益,焉能不愿呢?”

纵使室内只有他与江行云二人,五皇子仍是压低了声音问,“没卖过他们铁器吧?”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没卖给他们兵器吧?

“铁器我们自己都不够使,如何会卖与他人?”江行云出身将门,如何不知此间利害,道,“但他们有了钱,有没有向别处买我就不晓得了。”

五皇子问,“有没有发现南安侯的踪迹?”

江行云摇头,“暂时还没有。”

“多多留意吧,还有九江,也不知现今可还平安?”想到心腹之臣不知所踪,五皇子便很是牵挂。

说了一回,五皇子道,“明儿你把那个江震带来,本王见一见。”五皇子还是挺信服江行云的眼光的,主要是,江行云手下有这样人。看吧,人家悄不声的早踩过点了。

“殿下莫急,江震臣是打算让他做明线的。”

五皇子摸着茶盏刚要吃茶,听这话又将茶盏放下了,道,“这样说,还有暗线?”

“有可到蜀中的信鸽。”

五皇子握住茶盏的手指一跳,“你不会在蜀中安排人手了吧?”他爹很忌讳别人去蜀中的。

“原是去蜀中收蜀锦的商队,现下也回不来了。为了方便通信,养了几只信鸽。”江行云并不知穆元帝对蜀中的忌讳,她主要是生意做的大啊。

五皇子诚心诚意的向江行云请教,“你与王妃的生意做的还不错啊。”

江行云淡淡地,“妇道人家,赚些私房小钱。”

五皇子暗道,这剁手狂魔不会以为本王要问她们的私房吧?他可没这个意思,他就感慨一下。再说,他就是问一下,也是问他媳妇的那份,又没问剁手狂魔的私房。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五皇子重整了下端严的藩王神态,正色道,“靖江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臣为靖江王整理了一份江南发展的计划。近来研究了一下靖江王这均分田地是怎么来的,一直觉着眼熟,偏想不起来,后来才想起,这是学得王莽啊。史书上记载,王莽当政时便是每家一百亩田地,凭你王侯公卿,也不能再多一亩的。然后,把多余的田地,分给没田的百姓。废除奴婢制,每个人都要劳作,不劳作便要被惩处。臣以为,靖江此举,大有可为之处,便为他稍作整理,希望能促成靖江王此政实施。”江行云道,“湖广、皖、赣四地,近期内屡有大户被抢之事,具体数目还未统计出来。”

五皇子问,“你使人干的?”

江行云摇头,“并不是。靖江要收江南百姓民心,先前将不肯投降的大户的土地分予无田的百姓,他或者以为百姓们得了田地便该三呼万岁,自此忠心不二的。这是靖江的偏见,百姓与士绅有什么差别么?一样有私心私欲,见杀了士绅田地便归了他们,贪心一起,什么事做不出来?咱们的人未曾鼓动,便已有人组织去攻击那些保留下来的士绅家族,准备再多得些田地。所以我说,靖江于此事上做得不大对,当规定好,每户得多少田地,不然,人的**哪有止境。”

五皇子道,“冬天出兵如何?”

江行云思量片刻,道,“还未到时机,仇还不够深。”

五皇子道,“我担心士绅伤亡太过,倘真叫靖江拢住百姓民心,日后咱们收复江南就难了。”

“殿下知道,我自幼生于西宁,离西蛮极近的地方。西蛮人以部落为生,在我们东穆人看来,西蛮人野蛮好战,但实际上,好战的只是西蛮的部族头领,多数以放牧为生的西蛮人,其实与我们东穆人差别不大。他们一样希冀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但是,他们说了不算。”江行云道,“说了算的永远是部落首领。殿下,其实,决定历史走向的,t往往都是极少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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