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挖坑
今夜有月,月光很淡,有星,星光更淡,淡淡地洒在大地上,月无声,星无语。

夜色静悄悄的,正是入睡的好时辰,也是宵小们开始活动的好时刻。

洁白的窗纸上,出现了一条人影,他站在窗外侧着身子,仿佛在听房内的人是否熟睡,过了一会儿,他才推开了窗。

月光下,映出了这个人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连头都是蒙着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正在看着房内,月光轻淡淡地照进屋里,却照不到墙边的床上。

黑衣人一个翻身,人已进入房里,一个箭步,人已到了床前,抬手一刀,手法精纯熟练,然后他探手进去,抓了一样东西出来。

一个绣花枕头。

他大惊失色,回身就想溜了,可是他忽然发现窗子前站了一个人,站着的这人眼睛很黑,有着很冷的眼神,夜色中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他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黑衣人立即回身,往门口窜去,等他到门口时,又发现这个人又站在门口了。

冷冷的眼光,手里握着剑。

萧雨冷冷的道:“你今夜,不该来的。”

黑衣人没有动,只见他的瞳孔中放出闪烁不定的光芒,仿佛是在思索,又仿佛是在恐惧。

逃,还是拼?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忽然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刀,一把光华夺目的刀。

呛啷一声。

刀的声音和剑的声音同时响起,挥刀时就是死亡时,他的刀在离萧雨的脖子不到一寸时,他发现,他自己已躺在了血泊中,萧雨站在他的面前。

生与死本来就在一念间而已,绝不会有第二次,如果有第二次的机会,他会选择逃跑。

可惜,没有。

天亮了。

上官小仙正在梳妆,她永远会把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天虽然亮了,但萧雨却还没有起床,他睡得太晚了。

良久,上官小仙终于梳洗完毕,来到了萧雨的房门前,她并没有敲门,门却忽然开了,上官小仙没有吃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仿佛他早已知道,萧雨会在这个时候打开这个门。

上官小仙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早。”

萧雨道:“早。”

上官小仙道:“公子羽的家世背景出身,以及江湖上的名望,是一个大麻烦,他就好比一个马蜂窝,所以,我们要小心小心小小心。”

萧雨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

上官小仙道:“哪一点?”

萧雨道:“我们是去暗杀。”

上官小仙道:“那是你一厢情愿地想法,或许有些人不答应?”

萧雨道:“没有人会不答应的,昨晚碰到了一个不答应的,可惜,他死了。”

狡兔三窟,何况是公子羽这样的人?找到他谈何容易?

走到半路,忽然跳出了两个黑衣人来,每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刀,蒙着面,看起来就像个剪径的强盗。

萧雨突然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突然的大喝,唬了两个黑衣人一跳,但只是瞬间就恢复了。

黑衣人不理会吃吃笑的上官小仙,对萧雨说道:“有些人用刀,有些人使剑,你这一剑杀得好干净,好利落。”

萧雨笑道:“原来不是劫道的,是来杀人的。”

黑衣人道:“你说对了,我忍不住想来看看,是谁有这么快的一把剑,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萧雨道:“还是不试的好,你们两个会死的。”

黑衣人道:“我这个人是个驴脾气,认准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萧雨道:“那好,我就破例一回,做个杀驴人。”

黑衣人想辩白,他不是驴,只是有个驴脾气而已,可是他已经无法辩白了,他突然觉得嘴角开始抽搐,一抹鲜血溢了出来,他已不能开口了。

另一个黑衣人没有跑,换成一般人早跑了,可是他没有,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跟他全无关系。

瞧了一会,他忽然握紧刀把,道:“杀人者,死。”

他的刀还在右手里握着,可是他的喉咙上,已多了一件东西,一枚光闪闪的银针,上面喂着剧毒。

他已感觉到自己咽喉上的银针在渐渐变软,渐渐下垂,他无法开口,他只要一开口,就可能立刻倒下去,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

再活一会儿。

他感觉到了疲倦,感觉到了衰弱,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刀掉落在地,他却还站在那里,只是为了看最后一眼,那美丽的太阳。

据说,被喂毒的暗器射死,不会疼的,上官小仙真的是太仁慈了。

上官小仙道:“他们来自一个杀人的组织,这组织中的人以杀人为业,也以杀人为乐,只要你出得起金钱,你要他杀什么人,他就杀什么人。”

萧雨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小仙道:“我见过他们的首领。”

萧雨道:“他们杀人无数,你既然见过他们的首领,你不杀了他,天理何在?”

上官小仙道:“杀了他也没用,死了一个首领,会有更多的首领站出来,杀不完的。”

萧雨再不说话,开始挖坑。

坑已经挖好了,大坑,一个人用不到这么大的坑,只有两个人才用得着这样大的一个坑,这是个美丽的大坑,天空澄蓝,大坑金黄。

萧雨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的道:“我真想不通,杀人这么简单的事,挖坑为什么这么费劲?”

上官小仙围着他挖的坑绕了个圈子,忽然道:“好坑,一个人死了之后,能埋在这么好的一个坑里,也算是运气。”

坑填上了。

碧天草长,草原上有一棵倔强的树。

树下,傅红雪也在挖坑。

旁边还有个女人在哭,她痛哭,咒骂,将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语言全都骂了出来。

傅红雪假装听不见,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刀,专心的挖坑,他整个人都已麻木。

女人的头发已披散,她疯狂的撕扯着傅红雪的头发,疯狂般嘶喊:“你这个流氓,你简直不是人,这世上怎么能有你的存在,你是禽兽中的禽兽,你怎么还不死。”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江湖中最古老的规矩,但除了痛哭和咒骂外,这个女人已完全没有别的法子,但痛哭和咒骂是杀不死傅红雪的。

她忽然用力的咬住了傅红雪的肩膀,已咬出了血,但她还不满足,她要咬死傅红雪,咬死这个玷污了他的男人。

坑挖好了,傅红雪将刀重重地摔在地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挺起了胸,然后,跳进了坑里。

傅红雪躺在坑里,道:“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女人捡起了刀,狠狠地瞪着他,她的眼睛里仿佛带种火焰般的光,仿佛要燃烧了她,她拼命的咬着牙,她握刀的手在颤抖。

过了很久,她忽然坐了下来,静静的盯着傅红雪,道:“我,我,我……”

傅红雪道:“你想怎么样?”

女人的脸突然红了,垂着头道:“我随便你怎么样,你带我走吧,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说完了之后,她才后悔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傅红雪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道:“翠浓。”

问过了这句话,傅红雪爬出了坑,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去,他的左腿先跨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上去,这种奇特而丑陋的走路姿态,现在,在翠浓的眼里,变得极为的完美。

就算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心变得快,但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变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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