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仔细打量了一下柳基奇,见此人不似作伪,心神平静了些许,从容一笑:“我们不过是谈了下bo兰的风物,定了点生意罢了。殿下有何不安?”
柳基奇闻言,来回看了看郑宇两人,脸色渐渐松弛下来。

“殿下倒是好城府!”他也1ù出了笑容,“在下和宪兵司令柯西金也有几分jiao情,如果是这人来此……说不得是别有目的。”

郑宇淡淡一笑。可心里也忍不住敲起鼓来。

片刻后,大门处传来唱诗一般的通传:“俄罗斯帝国,bo兰王国宪兵部队司令官,陆军少将,柯西金·戈尔尼科夫男爵驾到!”

郑宇和柳基奇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刚出屋门,郑宇在强烈的日光下不得不微眯双眼。只见大门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一个狗熊一般高壮的身影,正笑yínyín地看着这边,身后是一xiao队宪兵,仍然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院子。

柳基奇哈哈大笑,快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和对方一个熊抱搂在一起。

“柯西金我的朋友,你怎么有空到我这个穷乡僻壤来啦?”

“柳基奇殿下,”狗熊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可以想象对方xiong膛的体积,“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听说您这里新到了些中国的‘上好茶叶’,过来尝尝!”

狗熊在“中国的上好茶叶”几个字上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一些语气,目光向着郑宇这边一扫,郑宇却是笑容可掬,对着他点了点头。可只有郑宇知道,那两道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起了少许jī皮疙瘩,背后也浸出了冷汗。

“柯西金,看你说的。”柳基奇亲热地抱着对方的肩膀,“正准备请您过来品茶呢!来,正好还有几位中国过来的贵客,谈点商业上的事情,给你们介绍介绍,以后他们在bo兰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他陪着柯西金来到郑宇等人面前。郑宇深深一躬:“尊敬的将军阁下,在下陈真,恬为中国南风贸易公司业务代表。见到您非常荣幸。”

柯西金看了他几眼,呵呵一笑,伸出手握了握:“久仰贵公司的大名!我也很荣幸见到您。”

柯西金对着郑宇意味深长地一笑,转头看向柯山。

“很荣幸见到您,将军阁下。在下薛兰,南风贸易公司业务经理。”

“尊敬的将军阁下,在下保尔·斯瓦雷斯妥耶夫斯基,日本高田商社业务部二课课长。”

柯西金突然眼睛一亮:“这位漂亮的女士……”

“在下丁欣怡,是贸易代表团的翻译和向导。”丁欣怡略微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将军……阁下,见到您很高兴!”

柯西金mao茸茸的大手用力握住丁欣怡的xiao手,哈哈一笑。

“今天有这么多新朋友在,”他扭头对着柳基奇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不请自来,可不是错过了一场盛会?”

柳基奇略带尴尬地一笑:“柯西金,都是些商业上的事情罢了……他们下边还要去圣彼得堡,俄国的事情,还有bo罗的海地区的东西,你也给他们讲讲。都是朋友,不用太客气。”

柯西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又盯着郑宇看了好半天,突然一笑:“好啊!大家一起坐坐,好好聊聊!”

他扭头吼道:“把我带来的伏特加拿进来,跟几位朋友喝个痛快!”

郑宇和柳基奇隐蔽地jiao换了下眼神,心头都是一震。

一行人回到会客厅,柯西金大马金刀地坐下,柳基奇赶忙张罗泡茶。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一会上了茶,柯西金xiao酌了几口,开始眯着眼睛,来来回回打量着几个中国来客,看得郑宇心头也越地了mao。半晌之后,这人突然脸色一沉,冷笑了几声。

郑宇的心猛得攫紧了。

“陈先生,”柯西金盯着郑宇的双眼,语气森然,“既然来到bo兰,以您的身份自然是贵客。又何必藏头1ù尾?到底为何而来,还是痛快点讲出来吧!”

郑宇脸色微变,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办?乖乖承认?或者干掉他?动武,那是自己找死了。可不动武,今天怎么脱身?

他看着柯西金那张扑克脸,心里已经开了锅。

对方的意思,无疑就是前世所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话说回来……我就是不承认,就算你把我揭穿了……老子是皇子,来这微服sī访旅游取乐,你能抓我还是杀我?至于这位bo兰贵族,你们怎么处置,又与我郑宇何干?

郑宇一念至此,整个人反倒放松了下来,苦笑说道:“将军阁下,果然是目光如炬!在下此次,确实有些苦衷,所以假名示人,还请原谅!”

柯西金却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招了。片刻后,他冷笑一声:“好,既然如此还要请教了。”

“您说的不错,在下本名并非陈真,”郑宇语气无比诚恳,“在下宋宣。”

柯西金玩味地看了他半天,脸上似笑非笑。

郑宇硬着头皮讪笑着和对方对视,目光却满是尴尬。

好半天,柯西金突然嘿嘿一笑:“好一个宋家二少爷,你放着家族产业不管,隐姓埋名藏头1ù尾地跑到这里,到底搞什么鬼?”

郑宇苦笑说道:“柯西金老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有句话叫商场如战场。老哥您是军人,想想这句话多半就好理解了。”

柯西金盯着他看了一会。

“宋先生,并非在下无事生非。贵我两国的情况,您也应该了解。”柯西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前大俄罗斯和贵国,算是半个敌国。这个时候您进入bo兰,我身为沙皇陛下的臣仆,如果不闻不问,那是不可饶恕的。虽然您和柳基奇是朋友,但sī是sī,公是公,在下现在执行的,是公务。如果有得罪的地方,稍后我给您赔罪。”

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宇,森然说道:“老实jiao代吧,你们到底来bo兰做什么?!”

郑宇感觉到一双冰冷阴毒的目光射了过来,在脑海里把早已想好的台词又过了一遍,略微酝酿了下情绪。

“将军阁下,我只是个商人。所谓在商言商,那些军国大事,在下虽然略知一二,可看待问题的出点,却和您有些出入。”他诚恳地说道,“对在下而言,所谓军国大事,关键在于对家族的生意有何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一个商人有什么不能做的?对我宋家来说,俄国也好,日本也好,英国,法国,美国,德国也好,只要能带来商业利益,又有什么区别?哪里的东西不是买?东西卖给谁不是卖?”

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当然,叛变国家出卖祖宗,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下的家族,整个中国商界也没人会做。但正常的商品贸易总不碍吧?”

他注意到柯西金的眼睛里隐约掠过一丝耻笑和轻蔑,心头却是松了口气:“阁下,事情也不一定就像您说的那么绝对。毕竟仗还没打起来。在下还听说,敝国皇子此次巡游欧美呼吁和平,得到了各国支持,现在又亲赴圣彼得堡进行和平斡旋。沙皇陛下一向珍视和平,说不得,这仗打得起来打不起来还是个两说。”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打起来了,能打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这仗总不会一直打吧?打完了仗,生意不还是得做?外jiao官搞他的谈判,军人打他的仗,我这商人还不是该做买卖做买卖?”

他见柯西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犹豫了一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不瞒您说,在下此来是为了一桩大生意。事关重大,必须极端机密,不得不以假名示人。”

柯西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半晌之后,终于呵呵一笑,似乎阴霾尽去。他点了点头:“商场的规矩,在下也略知一二。宋先生既然确有苦衷,那在下非要追问,倒显得失礼了。”

他顿了顿,展颜一笑:“公事已毕,难得朋友们聚在一起,咱们好好喝一杯!”

郑宇趁着柯西金转过头去喊人的时候和柳基奇隐秘地jiao换了下眼色,柳基奇微微点了点头,可脸上却略有苦色。郑宇心下了然。

俄罗斯人喝酒是向来不讲时间和场合的,只要想喝了随时都可以喝得大醉。在前世,郑宇也听说过叶利钦访美的时候因为中午喝得烂醉如泥,取消了下午和克林顿的会谈的那件“趣闻”。这个柯西金现在做的事情,看起来倒也自然合理,可郑宇却明白,十有**,这人还是不怀好意。

要说间谍最怕什么,那酒精可以说排在前列。在某种意义上,这玩意并不亚于中美技术合作所的mí魂yao。碍于柳基奇的身份,还有郑宇这一行和沙皇产业的关系,柯西金固然是不好公开刑讯bī供,可这两箱子伏特加灌下来,恐怕郑宇几个人也就要上演真心话大冒险了。

伏特加是什么?伏特加在俄语里其实就是“水”这个词的变种,换句话说,俄罗斯人是把伏特加当水喝的。这酒和中国粮食酿造的白酒完全不同,纯属食用酒精勾兑,因此虽然“只有”四十多度,可上头快,很容易喝到神志不清,到时候说了什么,自己事后都想不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情报机构可以通过对特工的严格训练来避免醉后胡言1uan语,但他们里边怕是只有丁欣怡接受过这种训练吧?

拒绝?郑宇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由头。这个时候,他却注意到邱海阳对他隐秘地使了个眼色,暗道所谓酒色之徒,难道说的就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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