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地,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总算等到元初一告一段落,才眨眨眼睛,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过几天有一场游船会,你去不去?”
“我……”元初一正骂到兴头上,冷不丁被叶真转了话题,一时间有点接不上。

叶真也丝毫没有被诉斥的自觉,笑眯眯地没有一点火气,好像元初一根本没发过火。

真令人懊恼!元初一冲着叶真举起双手,缓缓地攥握成拳,不用说话,脸上的表情已充分地传达了她的意图。

叶真笑得更甚,清隽的眉眼如同被阳光照亮,没了刚刚的慵懒软腻,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流动的生气。他侧转过身子,一只手垫到颈下,贴心地道:“你不是总担心那个赵熙么?如果他化名接近我,你也不会知道,不如一起去游船会,看看我身边的人,你也放心。”

“去船会?”元初一狐疑地望着他,叶真向来不会主动邀自己参与他圈子里的事,“最近新认识了很多人?”

叶真“唔”了一声,眼底水润清澈,元初一觉得应该让他用这副模样去劝说他的圈内朋友光顾赌场,营业额肯定成倍增长。

“哪天?”元初一虽然对这种聚会没有兴趣,但就如叶真所说,万一那个贱人赵熙用了艺名,那她可真是傻不愣登了!

“下月初三,在小春湖上。”

“初三?”元初一微眯起眼睛,嘴角隐隐抽动,“你可真会挑日子!”

叶真无辜地耸肩,“你可以不去主持赌场的开业,反正没有你,也多得是人抢着去。”

“赌场开业我一定要亲自主持!”开玩笑!她用了多大力气给青龙赌场造势,岂可轻易拱手于旁人!

“哦……”叶真瞄着元初一信誓旦旦的模样轻笑,“那你就等着我被那个赵熙害到身损心伤,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去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得把游船会的日子定到初三,不仅害死自己,还连累家人,要你陪葬……”

元初一无语,这小子的功能很神奇,除了关键字眼其他和她说的一字不差,这大概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如果赶得及我就去……”元初一认命地摆摆手,郁闷地看叶真眼底泛起蕴着朦胧的笑意——他困了。

“梅香!给我出请贴给白鹿书院的胡士恩,约他明天中午至盼君楼一聚。”元初一迅速更衣及交代工作,一刻也不想在房里多待,预防叶真什么时候醒过来再让她吐血。不过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去赌场巡视前,特地叫小丫头去通知老爷子叶真回来的消息,希望老爷子能不负所望,把他烦死!

梅香也很郁闷,本来给白鹿书院送请贴这事轮不到她这个金牌贴身丫环去做,但元初一说了,如果让卫三卫四去,依胡士恩的性格多半是先赶他们出门,再拿扫帚把他们走过的地方清理一遍,可如果是个丫环去就不同,他们这种文人墨客还是很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至少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不过……

“少夫人,那个胡士恩都说不来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来等?”梅香对元初一此时的举动很是不解,那老头儿昨天说得斩钉截铁口沫横飞,自己都躲到门口去了,还能似有若无地感觉到丝丝雨意扑面而来,可见他不来之心多么坚定。

“他不来,我们也要吃饭啊。”元初一坐在一楼大堂的显眼位置,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对了,昨天让你交代菊香的事办好了么?”

梅香点点头,又是不解,“少夫人你……”

刚说了个开头,恰逢小二过来上菜,便没再问下去,那小二却开了口,“元大掌柜还记不记得上次替两个人付了饭资?”

元初一看看他没有言语,梅香倒还记得这事,问道:“怎么了?”

不用直接面对元初一,那小二似是松了口气,朝梅香笑道:“那两个人忒不上路,我对他们说过帐已经结了,他们却坚持自己付钱,尤其那个高个的,还……”说到这里,小二猛地住嘴,嘿笑两声,“上次的饭资已归在元掌柜的帐上了,几位慢用。”

小二说完退了两步就要离开,元初一试了口菜,头眼不抬地问了一句,“那个高个的怎么了?”

她这话刚出口,坐在旁边一桌的卫四便站起身,将小二的去路拦住。

小二瞄着身后铁塔似的身形,苦笑着轻抽了自己一嘴巴,无奈地道:“那个胖子倒是劝着来的,但那高个的说,无功不受禄,又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元初一眉稍轻挑,细细咀嚼着这七个字,努力回想当日的情形。真是不识好歹!元初一难得做好事,却被人弃如敝屣,心情可想而知!不过元初一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样貌,只现出一个清瘦的影子,模模糊糊地让人郁闷。

甩甩头,本不欲再想,却听门口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好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众人抬头一看,见那人五十来岁的模样,发须半白,严肃的脸上眼正鼻直,与之对视,只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拥有这么强大高尚的气场,正是白鹿书院的院主胡士恩。

“胡院主。”元初一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她站起身,无视胡士恩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笑盈盈地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楼上请。”

“不必!”胡士恩的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蔑视,语出铿锵,字字有力,“胡某前来的确约是赴约,但不是你的,失陪了!”

胡士恩说罢就要上楼,元初一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胡院主,就算你不是来赴我的约,也不妨闲聊几句,听听我约你前来的初衷。”

“没什么好聊的。”胡士恩面露鄙夷,“与你素昧平生之人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势盛者不附之,貌恶者不讳之,不屑与小人为伍,这位仁兄实真君子也!胡某自愧不如,却也不甘于人后,元掌柜,请让路!”

元初一早料到胡士恩不会好说话,但没想到自己正事提都没提,就被他连削带打好不开心,自己跟他客气客气,居然就成了“小人”,真想问候他全家!还有那个不领情的高个浑蛋,有人请客还要假君子真矫情,弄出一句七字真言让胡士恩揪住不放,他全家也一并问候。

“胡院主,我公公对贵院仰慕己久,想求个院士之位。”元初一一边腹诽一边拦着胡士恩,“如能事成,再有捐书修院,援贫助学之事,叶家定会倾尽全力,绝无推辞。”

“臭!臭不可闻!”胡士恩那肃然面上本挂着淡淡的嘲弄,此时却翻脸大怒,“满身铜臭还想做书院院士?简直有辱斯文!”

看着胡士恩声竭怒吼,元初一先知先觉地朝旁边躲了躲,以免被满天花雨击中误伤,“铜臭虽臭,但也能帮助不少求学仕子。这件事叶家很有诚意,胡院主不妨考虑考虑。”

元初一是很认真地给出建议,但这次胡士恩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冷哼一声,绕过元初一上楼去了。

这态度让梅香大为不平,瞪跑了几个听到动静偷瞄过来的食客,恼声道:“这老头儿真不识好歹!”

元初一却出乎意料地轻松,“他要不把我臭骂一顿,他就不是胡士恩了。”

梅香急道:“那以后怎么办?少夫人可是答应了老爷的!”

“我不是说我自有办法么。”元初一坐回位置,不紧不慢地开始吃饭,直到快吃完时,听到楼上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才又缓缓开口,“总有一天,胡士恩会求着让公公去做那个院士的。”

总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梅香暗自替元初一着急,可之后元初一就像没这事一样,提也不提白鹿书院的事,只忙着过几天赌场开业的事。

说到青龙赌场,不得不提它还未开业便己声名远播,不过,远播的不是赌场的赌具规模,而是那个被“神秘人”泄了密的十三煞阵。

十三煞阵着实凶险,又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大肆宣传,已然成了极恶不赦的代名词,而始作俑者元初一,更是成为遥州文人学士新一轮的攻击目标,要是开研讨会时不提这茬,那就很不时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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