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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日子,苏眠白天进山采药,留下妤卉和阿黎在家中。开始的时候苏眠不太放心,总是提前做好了吃食,生怕妤卉自己不会照顾自己。结果他惊讶地发现妤卉不仅能把自己照料得很好,还能照顾阿黎,甚至主动操持一般女子都不会碰的琐碎家务,打扫房间洗衣做饭样样都能干。每天晚上他从山中归来,妤卉就已经准备好了简单却可口的饭菜。

苏眠的心中喜忧掺半。喜的是妤卉温柔体贴懂事能干,忧的是自己拖累了她,委屈她做这些寻常女子都不屑于做的事情。他给不了她衣食无忧仆从如云的享乐生活,现在她却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屈尊降贵不辞劳苦,毫无怨言。这让他怎么对得起她的父亲?

可每当苏眠流露出愧疚的意思,妤卉总是宽慰他道:“哥,当初都是父亲和你照顾我生活那么多年,现在换我照顾你有什么不对呢?我不懂草药,不会打猎,就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帮你分担,这样你能有更多精力更快凑齐盘缠,早日实现我的心愿,我反而该感谢你呢。”

一晃,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这日苏眠采药归来,看见妤卉又在洗衣,就说道:“洗衣做饭本是男人家的事情,你堂堂女子做这些总是委屈。你舍不得阿黎伤势未愈,不支使他,那就等我回来,让我做就行。”

妤卉理直气壮地解释道:“神仙告诉我这世上的工作原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肚子饿了自己会做饭,又有时间,何苦要等你回来?再说洗衣服不是什么重活,我活动一下四肢锻炼身体,也算是强健体魄的一种方法,我全是为了自己舒服而已。”

“小妹越来越伶牙俐齿,欺负我说不过你这些神仙教的道理。算了,你开心就好,千万不要勉强。”苏眠转开话题又问道,“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在琢磨怎么打开阿黎的脚镣?”

妤卉皱眉道:“那脚镣材质坚固,寻常利器都弄不开,哥可有什么好办法?当初阿黎脖子上的铁链是怎么取掉的?”

苏眠沉声道:“小妹难道不怕阿黎毫无束缚会出什么事么?”

妤卉笑道:“阿黎内功那么好,若想做什么咱们也拦不住。把脚镣除去,让他行动自如,他若真愿意留下来,咱们就多了个好帮手。他若想走,咱们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妹真是慈悲善良。我依你就是。”苏眠从靴筒中取出一把匕首,拔出鞘对妤卉说道,“小妹,这匕首是义父赠给我的防身宝物。别看它乌黑无光,实际上削铁如泥。”

妤卉凑近了观看,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她耳畔的碎发迎刃而断,她不禁喜道:“真是件好宝贝。哥,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这几天用了菜刀柴刀斧头大石头一一试过,差点把阿黎的腿再弄伤。”

苏眠见识过这世间太多人心险恶肮脏污浊之事,他当初没有除掉阿黎的脚镣就是心存防备。不过这些念头他不想说出来,污染妤卉善良真诚的心灵,所以他没答,反而问道:“对了,阿黎呢?还在屋内躺着么?”

妤卉说道:“阿黎前几天刚能下地,他闲不住,总抢着干活。我让他去附近散步,顺便拾些柴禾,现在还没回来。”

“他出去多久了?天色已晚,日落后山中会有野兽出没,比较危险。”

“大概两个时辰了。”妤卉也有些担心道,“昨天没这么久,哥,要不我去找找他,他拖着脚镣行走,应该能寻到痕迹。”

两人正说话间,阿黎拖着一大捆干柴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只山鸡。他见到妤卉和苏眠,立刻下跪行礼,恭敬道:“主人,公子,对不起,下奴回来晚了。”

苏眠质疑道:“那山鸡从哪里来的?”

阿黎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下奴随以前的主人穿越凤凰山的时候,几天也见不到村庄,以前的主人就教下奴用小石子打些山禽活物果腹。”

妤卉一边将阿黎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高兴道:“太好了,哥,阿黎会打猎,咱们路上就不愁吃喝了。”

苏眠直视着阿黎严肃问道:“小妹让我除去你的脚镣,你想走还是想留下?”

阿黎愣了一下,主人是赶他走么?难道他被主人厌恶了么?是啊,前几日他不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主人嫌弃他懒惰无用吧?他惶恐地又跪回地上,虽然身上一些大伤口和断骨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他却不敢怠慢。他卑微地哀求道:“主人,公子,下奴……从今以后都会拼命做事,请不要赶下奴走。”

妤卉无奈道:“阿黎,别怕,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不想与我们在一起吃苦,你可以离开。你的卖身契我也可以还给你。”

“啊?”这一次阿黎听懂了妤卉的意思,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这样好。他们买下他,为他疗伤,精心照顾他,每天都让他吃饱饭,却不逼着他做事情,对奴隶这样的好的主人,世上恐怕只此一家。而且妤卉还说要去京城,他当然不会认为那是专门带他去寻人,但是如果他能跟在她身边,或许真的有机会找到父亲。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妤卉不嫌弃,他会一直跟着她。至于自由,他从来没有奢望过。

像阿黎这样的罪臣后代,作为官奴身上都会被打上奴隶烙印,就算日后主人还给他卖身契,没有官府颁发的特赦令,他离开主人仍然会被当作逃奴抓去府衙受刑挨罚。除非他永远躲在深山老林,不让人看到他身上的奴隶烙印。

苏眠低声对妤卉讲了国家律法关于奴隶的这些约束,劝道:“小妹,我看阿黎确实想留下来,这对咱们对他而言都是不错的选择。”

妤卉暗自感叹,看来就算打开了阿黎脚上的锁链,他心中那道看不见的束缚恐怕也很难消除呢。按照华国律法,女奴隶随主人从军凭战功能获得特赦令,而男子惟有嫁人才有机会脱去奴籍,难道她不把阿黎收为小侍,阿黎心中的束缚就会永远存在么?

如果阿黎因为心中束缚一直是现在这种自我否定自我厌恶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怎么能成长为世人景仰的男元帅。

妤卉轻轻叹息了一声,对苏眠说道:“哥,明天就是我的元服之日吧?是不是我娶了阿黎,就能去官府为他申请脱离奴籍呢?”

苏眠猜不到妤卉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只能如实回答道:“贵族小姐或者身有功名的女子才能去官府申请为自己的夫侍脱离奴籍,寻常百姓去了也没有用的。”

妤卉发觉目前的首要问题变成了要先努力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才有希望完成那个任务。她自知不是考科举的料子,从军又怕辛苦,左思右想唯一的突破点就是从自己的身世入手。万一她真是名门贵族之后,一旦能认祖归宗,随之而来的好处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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