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家摊子的面,十分好吃,跟我来。大文学”我拽拽采儿的小手,扯着她在人群里三钻四钻,走至一处灯火阑珊下。
还是那个小面摊,前面摆着三张小桌子,几条凳子,大叔一人在沸腾的锅子前忙忙碌碌。

许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面摊上空无一人。

“大叔,两碗面。”

“啊,你是……”

“大叔,你记性还是那么好。”

“呵呵。”他憨厚老实的脸上扬起一团笑容,“姑娘,你好久没来了。”

“嗯,足足都有一年了罢。”我拉着采儿坐下,抽出一双筷子递与她,“还记得第一次,是子悠带我来这里的,那日我们整完赵允山,肚子饿得咕咕叫,这碗面,当真好吃。”

“五爷?”

“嗯。”我笑了笑,忽而敛容,叹息一声,“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已是一个春夏秋冬。”

“娘……公子你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只是有些感慨。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子悠走了,长乐走了,大哥如今也走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笑道,“而我,是不是也该走了呢?”

“走?”采儿有些难以会意,“公子要走去哪里?”

我低眉笑了笑,伸手接过大叔递来的两碗面,“趁热吃吧。”

“哦。”

我垂下头吮吸着有点烫的面条,感觉舌尖有丝麻麻的痛,辣辣的口感,混到心里,竟变得又苦又涩。

恍惚间,一颗红绳垂系、通体莹绿的玉佛珠落到我眼前,随着视线的流转缓缓晃动着。

我怔了怔,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下意识地抬手捏住那颗佛珠,细细一端详,看着佛珠底部所刻的三个小字,瞳孔放大,再放大,终至热泪滚滚,张口结舌吐不出半个字来……

******

墨玉湖畔,停着几艘烫金画舫,歌舞曼曼,声声载入耳中,化作长夜里无尽的淫情暖意。

我弯了弯腰,上了靠岸停歇的一艘最豪华、最显眼的画舫,回头向跟随在身后的采儿投去镇定的一瞥。

“你家主人在哪?”

“姑娘请。”来人不卑不亢地向我鞠了一躬,转首撩起了翠绿珠帘。

我稍稍定了定心神,义无返顾地钻入帘幕内,望着空无一人的内室,略略惊讶了一番。

这是一处布置的极为精雅的厢房,房内置着一面落地古铜镜,浓郁的檀香味扑鼻而入。大文学一道绘着彩凤的屏风突兀隔开了我的视线,隐隐绰绰间,似有笑语袭来。

“先生是否带错房间了?”我转首询问,却听厢房“喀”地上锁,来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采儿。”

“公子,公子。”采儿在外发急的叫了几声,忽然没了声音。

“采儿。”这回轮我急了。

“采儿。”我“咚咚”敲着结实的房门,又急又气跺着脚,“喂,你们别伤害她,喂!”

“见过云姑娘。”

一道轻若罔闻的细语柔声打断了我的呼喊,我倏地回转头,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轻轻一扬眉。

眼前的佳人,一身湖绿衣衫裹着杨柳细腰,长发挽成一抹秀髻,镶上金银花饰,好一个集万种风情于一身的柔媚妖精。

“是谁指使你软禁我的?你应该知我身份罢,还敢如此乱来?”我皱起眉,冷笑着睨视她。

“奴婢不敢,奴婢也只是受人所托,云姑娘是何身份?那人未曾告知于我。”她笑得媚气,吐气若兰。

倘若我是个男人,这会儿准酥在她那双电眼之中了,真恶心!做作!呸!

“云姑娘请看。”她转过身,笑眯眯地推开了那道屏风。

随着眼前一亮,屏风后现出一组花檀木桌椅,一张铺着厚厚毛毡的金漆软塌。

而他,便侧躺在那张软塌之上,青丝低垂,长衫凌乱,敞着的衣领间,露出他细致的锁骨,以及大片晶莹白皙的结实肌肤。

三个、不对是四个,四个女人,前后左右簇拥着他。一个跪在他床榻前,替他轻摇绣扇,垂首微笑。一个替他轻捶着修长双腿,凤目含情,波光盈然。一个半坐在塌前,殷勤地递着酒杯,往他口中送着鲜滑的水果。

还有一个,被他搂在怀里,轻言细语,两相厮磨,女人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略泛红晕的脸蛋上扬着一丝甜蜜梦幻般的笑意,她,不正是那个叫秀玉的妓女么?

我气得一个转身,抬步就向门口走去。

到得门前,“咚咚”踢了两脚,才知厢房早已落锁。

“胭脂。”宽厚低沉的声音腻入我耳中。

“奴婢在。”妖精似的佳人扭着腰肢走去他面前。

“谁来了?”

“云姑娘来了,四爷要见她么?”胭脂轻细的嗓音徐徐响起。大文学

“不见。”

奶奶的,这两字落入我耳中,犹如点了一把无名火,气得我“腾”一下跳了起来,像火车头似的冲到他面前,一手指住他哇哇骂道,“秦绍,你够了你啊!明明是你差人把我弄过来的,什么不见?你以为我想见你么?我只不过是……”

目光掠到他那张稍嫌阴沉的俊脸,我怯怯地收了音,喃喃自念着,“只不过是身不由己……”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他翻身坐起,以眼神微微示意左近那名侍酒的女子。

女人立刻会意地斟了一杯酒,笑着递到我面前,“姑娘请。”

“滚开!”我没好气地拂开她的手,连带扫去那只精致的酒杯。

“哐!”杯碎裂,酒洒了一地。

子初的面容再度沉了数分。

“我问你,你手里为什么会有思思的玉佛珠?你遇见过她?是不是?她在哪里?”

连珠炮似的话声未了,手腕蓦地一紧,我踉跄了几步,跌入他微敞的胸怀,挣扎了一下,随即被他一手捏住了一双细腕,难以动弹分毫。

我错愕地抬起眼,迎上他狠戾的目光,不由微微颤了一下。

“拿酒来。”

“是。”秀玉温顺地递来一只酒杯,一转眼,含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恨不能把我撕了拆吃入腹。

“喝!”他硬生生撬开我的嘴,不由分说往下灌酒,冷厉的光芒在眸中跳动闪烁着,微微露出一丝沉痛,转瞬却又叫一抹恨意取代。

“我不……咳咳……咳咳……子初……咳咳……”可怜我喉咙内被一番辛辣呛得连连咳嗽,双眼不由泛出晶莹泪花。

“啪——”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打飞他手里的酒杯,急着想逃开,不料却被他狠狠一扯,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统统出去。”他一抬眸,狼狈地冲一群呆站在旁观摩的女人们怒吼道。

“奴婢告退。”胭脂倾首一礼,扯了扯犹不情愿的秀玉,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轻轻击了三掌,房门立刻大开,她回头冲我微微一笑,率领一群女人移出了门。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过我出来已经很久了,若是再不回宫,恐怕侍卫们会出来寻我。”

“你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他一手绕过我的腰间,把一杯隐隐泛着红光的酒递到我唇边。

“这是什么东西?”我反感地推阻,“我不喝。”

“这杯,是我把捣碎的心,融入酒里,特意留给你喝的……”

我颤了颤,一手推开他,忍着泪未肯掉落,“子初你别这样,我……”怕……

他一仰头,吞入一大口,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俯首压上我的唇,狠狠地将那口酒尽数逼入我口中。

“不要……子初,呜……咳咳……咳咳……好难喝……呜……”

“哐!”杯子随手滚落,碎裂于地。

转瞬,他修长结实的身躯立即覆上了我的,骨节匀称的指抚上我颤栗的身躯。

“咚”我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砸在了软塌扶手上,疼得泪水直冒,眼前一片金星闪耀。

“子初……”我惊恐地发觉,身子犹如着火一般,迫不及待想要贴上他冰凉的身躯。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大惊失色。

“媚药。”他轻笑,咬着我的耳朵轻声细语道,“一种会叫人丧失心神的媚药。迎春院的嬷嬷,通常用它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

“啪!”我抖着手挥了他一记耳光。

他震怒地望向我,目光中透着狠意,一手高高扬起,我闭上眼,等了半天,只觉得软榻震动了一下。

睁开眼,他的拳头落在我铺散的秀发旁。

“子初。”我哆嗦着唇唤了一声。

他随即俯首,气势汹汹堵上了我的唇,尽情噬咬,发疯似的低吼着,“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那样珍惜你么?云若寒,云若寒……”

云若寒这三字代表着什么?是他心中的痛,抑或是不可磨灭的伤害呢?

泪水,不自禁地滑过我的脸庞,我颤颤着拧紧双拳。

“四爷。”门扉枝桠作响。

他一把抓过拖在地上的锦被裹住我们二人,转首怒道,“滚出去,谁也不准进来。”

那声音惶惶不安的应了声“是”,急忙退出门去。

“子初。”

“嘶拉——”裂帛声划过静寂的厢房。

凌乱纷飞的破碎衣衫,映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柔和月色,沉沉滑落,散乱一地……

“子初。”我抬起玉白的小手,悉心替他拨开额前一缕绵长青丝,忍不住轻轻抚上他清颧骨瘦的面颊。

“啪!”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狼狈,转瞬便让铺天盖地的怒火取代,“别指望我会再中你的圈套,云若寒!”

圈套?什么圈套?迷惘地沉思中,身体蓦然一痛,果然如他所言,毫不怜惜,甚至,他正想尽办法,让我痛得更彻底。

是错觉么?为何刚刚一瞬间,心脏闪过剧烈的刺痛之感?喉间仿佛滑过一丝异样之物,浓浓的,稠稠的,几欲喷出,却被我狠狠咽了下去。

“子初……”果然不是错觉,身体,随着他深猛地震动,如浸冰冷刺骨的寒水,全身针扎一般的痛。

为何,为何?

“痛……”唇间才呓出一声呼,随即便让人吞入腹中,纠缠着舌,席卷着唇齿,霸道地入侵,一寸寸噬咬着我的灵魂。

恐怖的是,全身虽被针刺得痛到麻木,却仿佛从中亦得到一丝欢愉,纠结着难以分脱。

眼前的这个男人,怕是融入骨血的爱着我罢……

他口中虽说着狠话,心里想着要伤害我,一听我呼痛,动作随即柔缓下来,他到底有多爱我呢?

我偏过头,眨眨长长的睫毛,眼底浮上一层浓浓的水气,我到底让他尝尽多少相思呢?

痛——我一手贴上唇,诧异地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

真得有些不对劲,我……

来不及再深想下去,身躯已被烧灼的烫热紧窒地包围住了。

思念,它好像一条毒蛇,每日每日盘旋在我的心头。

是否是?思得久了,眼前会产生幻想?为何,我会看到雪白的梨花瓣漫天飘洒?为何眼前会融入一片黑暗?

我……真得很奇怪。

纵是如此,我也多想告诉他:我不要放手,也不要他放手……

意识陷入渺茫的那一刹那,我收紧了贴在他腰上的手,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更为疯狂的律动……

当浓稠的血失控地落到他雪白绸衣上时,可想而知,他的面色有多惊慌失措。

我喘息着抬起头,很想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扫去他一脸的慌乱之情,告诉他:我喜欢看你淡定从容、成竹在胸的模样儿。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无所不能、贵气天成的王爷。

可是,手腕为何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才抬出寸许,又沉了下去?

他猛地握住我的手脉,白皙无暇的脸上闪过瞬息多变的表情,从惊慌到狼狈再到沉痛,转瞬便全由心疼取代。

他狠狠地将我拥入怀中,仿佛想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紧窒地叫我透不过气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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