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荣知道他这人爽快,笑道:“杨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杨思勖笑容一收,一脸严肃道:“陈大人,杨某有一事要言明。”

陈晚荣对他有所了解,知道他这人有公心,这副神情是要说公事了,也收了笑容:“杨大人有话尽管说,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于陈大人有所妨碍罢了。”杨思勖说起正事了:“太子有令,从今天起来,陈大人护卫一事由杨某负责,如有不便之处,还请陈大人见谅。”

杨思勖才智绝高,通兵法,善机变,在现在这种复杂局势下,由他来负责保护陈晚荣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陈晚荣有些承受不起:“杨大人,这不太好。论品秩,我可没有你高,哪敢劳动杨大人。”

“杨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品秩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对朝廷的贡献。”杨思勖一本正经的道:“以陈大人对朝廷的重要性,杨思勖能担此重任,实是再荣幸不过了。”

他是李隆基身边的重要人物,李隆基派他来负责陈晚荣的安全,说明陈晚荣在太子心目中的份量不轻。这事虽是让人高兴,又有些不好承受,陈晚荣想了想,只得依了:“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杨大人了。”

杨思勖笑道:“不敢言有劳,这是我的本份。”

自此,杨思勖这个在历史上以军功起家的太监就成了陈晚荣的护卫队长。想想杨思勖建立的功业,尤其是他沿着东汉名将伏波将军马援进军道路,突然出现在安南之地,一举平定梅玄成叛乱一事,陈晚荣有点晕乎乎的。

陈晚荣问道:“杨大人,我这里有镖局的人,要不要见下面?”

杨思勖略一沉吟道:“好吧。护卫这事很重要,即使陈大人不说,我也要见。”

陈晚荣吩咐下去。不一会儿。邵大贵率领镖局地人过来。陈晚荣道:“邵镖头。这位是杨思勖杨大人。在东宫供奔走。现在。杨大人奉太子之命。前来这里负责调遣。不知你们是不是愿意奉杨大人地将令?”

如此说。是在告诉邵大贵他们。最好听从杨思勖地号令。邵大贵他们久在长安。哪会不清楚杨思勖在东宫地地位。太子连他都派出来了。可见对陈晚荣地重视。要想不听从他地号令都不成。

要是不听从号令地话。无异于和杨思勖结怨。将来太子登基。杨思勖必然是得力干将。他要为难燕威镖局地话。即使燕威镖局在朝廷有人。也是不好办。邵大贵和吴天星互视一眼。略一点头。邵大贵道:“愿听杨大人号令。”杨思勖一抱拳道:“既如此。杨思勖在这里谢过各位。”

“不敢当!”邵大贵二人还礼。

杨思勖没有多余地话。直入主题:“你们在这里地所作所为。杨某已经了解了。你们护卫得陈府万全。杨某钦佩。不过。这还不够。杨某在这里说明了。以后若有贼人来犯。厮杀之际必须全力以赴。不得后退。违者。斩!”

奋勇冲杀正是邵大贵他们地愿望。没什么好说地。只是一个斩字。自有一股惊人地力量。让邵大贵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地人都不由得一皱眉头。可是。又不敢违抗。只得道:“杨大人请放心。我们和新月派有不共戴天之仇。”

杨思勖不为所动,接着道:“你们和新月派之间的仇怨,杨某已经知晓。不管你们和新月派之间有多大的仇恨,都得按我的号令行事。违者,军法从事!”

镖局也有组织,有规矩,可是比起严厉的军法,就差远了。邵大贵他们虽是不愿,却不敢违抗。只得遵从。

杨思勖扫视一眼众人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杀敌有功者。按军功赏赐。受伤者,捐躯者,朝廷自会按军功处理。”

走镖地想得军功,根本就不可能,没想到凭空掉下这机会,邵大贵他们自然是欢喜,齐声应和,连声道谢。

杨思勖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走镖的,最喜欢的就是单打独斗,以为武艺高强,就可以杀更多地敌人,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你们要是遇到相同数量的军队,你们会给轻易击溃,甚至歼灭,你们知道原因在哪里么?”

邵大贵隐隐觉得不妙,小心的问道:“还请杨大人示下。”

“原因就在于你们是单打独斗,没有协调,没有配合,没有组织好。而你们的短处,恰恰是军队的长处。”杨思勖声音提高很多,更加尖细,有些刺耳了:“论打斗的能力,军队不如你们。可是军队的威胁比你们强,就在于军队有良好的组织、配合、协调、指挥,把力量集中起来使用,而不象你们那样分散。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将在我的指挥下,接受训练。”

手一挥,一个兵士跑过来,杨思勖对他道:“你,从现在起,负责训练他们。要他们有更好地配合,协调。”

邵大贵的脸色很难看了:“杨大人,我们是镖局,不是军队呀。”

杨思勖的眼睛陡然之间神光炯炯,紧盯着邵大贵:“邵镖头,你们要呆在这里,就得听我的号令。若是不想呆在这里,现在就退出去,回你们的燕威镖局。”

陈晚荣看在眼里,心想这个杨思勖还真是厉害,天生的将领,具有军事指挥能力,更多几分钦佩之情。后人多诟病李隆基重用杨思勖,说他是太监,出身不好,开了太监乱国的先例。其实,这是后人的误解,杨思勖虽是太监,却是以军功起家。

邵大贵看向吴天星,吴天星一脸的无奈。没有办法,邵大贵只好看向陈晚荣,向陈晚荣求助。这事。陈晚荣也不好干预。再说了,杨思勖地话并没有错。镖局走镖靠的是个人武艺,而不是协调与配合,让他们接受训练,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思勖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要飙了,陈晚荣适时开口:“邵镖头,吴镖头,杨大人的话不无道理。你们在刀口上舔血,应该知道这协调与配合的重要性,说不定你们学到这本事,以后走镖就可以少些伤亡。”

没有明说支持杨思勖,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邵大贵他们不愿意,可在杨思勖的高压下。不得不接受,只得道:“遵令!”

杨思勖是个睁硬眼的角色,又撂一句狠话:“你们都记住了。违令者,不论是谁,都打三十军棍!”

这明显是针对邵大贵和吴天星他们地,二人也是无可如何,只跟着兵士去了。司马承祯呵呵一笑道:“邵镖头,吴镖头,走,贫道跟你们一起感受一下。”他是怕邵大贵和吴天星面子上不好过,带个头而已。

他的地位非常高。就是睿宗对他也是礼敬有加,杨思勖胆子再大也不敢训练他,忙拦住道:“道长,万万使不得!”

司马承祯呵呵一笑道:“杨大人,你说得对,我们江湖中人就是不能好好配合,配合的就是这样阵法,那样阵法,哪有军队地配合协调好。贫道去学学。”

杨思勖当然明白他地心思,很是感激道:“谢道长。”让了开去。

有了然物外的司马承祯带头,邵大贵他们地面子也解决了,跟着兵士去了,不一会儿就传出训练的吆喝声。

这事想起来有些好笑,陈晚荣和郑晴对视一眼,只见郑晴一脸的笑意。

“陈大人,你今天可是要去军器监?”杨思勖问话了。

陈晚荣知道他要负责安排人手,点头道:“是呀。造火炮这事得抓紧了。哦。晴今天有事要出去。”

“陈大人放心。我会派人跟着郑小姐的。”杨思勖在一个兵士耳边嘀咕两句,兵士跑走了。不一会儿。只见司马承祯、邵大贵和吴天星三人过来。

杨思勖真接下令了:“邵镖头,吴镖头,郑小姐今天有事要出去,你们二人跟着。”

现在是杨思勖最大,他说了算,邵吴二人不敢不应:“杨大人放心,我们明白。”

“那就好。道长,这里就有劳你了。”杨思勖冲司马承祯施礼。

最有实力的几人都要离开,这里还得有人坐镇,当然司马承祯是最合适人选了。司马承祯回礼道:“杨大人放心,贫道理会得。”

陈晚荣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哪象以前,邵大贵他们只顾着看家护院,没事就三五扎堆吹牛聊天,海阔天空的胡侃,就是要他们派人跟着出去,都不太愿意。有杨思勖操持,他们不敢不听话。这以后要出去,只需要给扬思勖说一声就行了,他自会安排人,省心多了。

陈晚荣带上香水,跨上青花,杨思勖和陈再荣带上护卫跟着,一行人向军器监赶去。

远远看见叶天衡他们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好象在等什么人似的,有些焦急。见陈晚荣来到,叶天衡他们迎上来,叶天衡埋怨道:“小友啊,你现在才来,真是不急。”

陈晚荣笑道:“叶大师,非我不急,是我昨晚上有事,睡得晚,起得也迟了,还请各位恕罪。”昨晚上给新月派的人攻击,又是厮杀,又是审问,费时不少,这是大实话。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寇义兵一副老好人模样。

陈晚荣问道:“你们等我有什么事?”

叶天衡和陈晚荣的关系非同一般,笑道:“小友,当然是孙师傅他们去绵州一事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到,交待一番,就可以上路了。”

陈晚荣身为“项目负责人”,孙南虎他们去绵州处理硝石一事,在行前自然要和陈晚荣见见面,搞清楚陈晚荣还有没有别地吩咐。

跟着刘怀德他们进了军器监,杨思勖叮嘱一句:“陈大人,你要出去,给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跟你去。要是没人跟着你,千万不要出去。”

他是为陈晚荣好,陈晚荣笑道:“谢杨大人关心。”

“言重了,职责所在。”杨思勖和陈再荣带着人马,找地方歇着了。

陈晚荣一边随着叶天衡他们往里走,一边问道:“叶大师。你那里进展如何了?”

叶天衡还没有回答,寇义兵接过话头:“陈大人,你放心好了,叶哥哥做事,你还能不放心么?没问题,进展不错。”

刘怀德接着道:“不仅叶大师那里不错,就是那刀具我们昨晚上商讨了一晚上,也有些眉目了,很有可能做出来。”火炮和刀具二者之间。陈晚荣更看重刀具。机加工刀具一出,会开启机加工时代,影响非常深远。陈晚荣一听这话很是兴奋:“哦,真的么?有没有开始做?”

叶天衡在陈晚荣肩头拍拍:“小友,没给你说,这刀具我们以前试过好多方法,都没有成功。昨天你说了,我们把那些大师傅们召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商议,鸡一嘴的鸭嘴,还真给弄出了一套方法。成功地可能性有没有十成,也有八成。”

“这刀具困扰了我们这么多年,终于有眉目了,人人高兴,最终喝了个大红脸。只不过,还没有开始做。要做这刀具,先得做一些工具出来,等把工具做出来,我们再来做。”寇义兵兴致很高:“到了。”

陈晚荣他们才到门口。屋里出来一批人,全是军器监和将匠府的大师傅,孙南虎,欧阳复,李晓义三人也在其中。

略一寒暄,陈晚荣致歉:“来晚了,让各位久等,我这里谢罪。”

“谢甚罪呢。快请进屋。”一众良工很是热情,簇拥着陈晚荣进屋。然后各自就座。

孙南虎笑着问道:“陈大人。我们马上就要出去绵州。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吩咐?”

“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了。”陈晚荣也很干脆:“三位只需要记住前方将士等着用,加快时间就是了。”

刘怀德笑道:“为了尽快把这事做好,皇上下了特旨,要绵州官员办理。如此绵州人力不够,还可以去附近几州调用,这事陈大人不用担心了。”

有了特旨就好办了,陈晚荣也是高兴,问道:“大约要多少时间才能运到长安呢?”

李晓义计算着道:“这不太好说,估计一两个月吧。我们赶到绵州,估计要十天半个月,还要和当地的官员商讨安排人手,这差不多要二十天时间。等到第一批做好,差不多一个月了,运到长安,肯定一个多月了。”

长安和绵州的直线距离不远,只是秦岭险峻,山路难行,李晓义他们去绵州可以翻越秦岭。只是运硝石不能走这条路,走水路,出三峡,经汉水到长安,这时间就花得多了。

叶天衡点头道:“这已经是最快时间了。”

陈晚荣很干脆:“你们准备好了?好了地话,就赶紧出吧。”

孙南虎,欧阳复,李晓义齐道:“那我们就告辞了。”三人站起身,作礼而别。陈晚荣他们送到军器监门口,目送三人在一队兵士护卫下,奔赴绵州。

送走三人,叶天衡拉着陈晚荣胳脯道:“小友,走,跟老哥哥去看看。”

陈晚荣眉头一拧,道:“叶大师,等会去看,还有一事得处理一下。”

“哦,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刘怀德没有一点折扣。

陈晚荣带着一众人进屋,要他们坐下来,道:“我想请问一下,长安,以及长安附近的硝石有多少?”

寇义兵不解的问道:“陈大人,你问这做什么?硝石要急也急不来,只能等绵州送来,要用那么多呢。”

真要用到战场上地话,的确要用很多硝石,不过陈晚荣现在想的并不是用到战场上,而是另有用处。扫视一眼众人,尽是一副迷茫模样,陈晚荣解释道:“有一点你们一定要清楚,那就是火炮造成出来之后,我们还要试。要试火炮地话,就必须要硝石。第一门造出来,我们必须要试了之后才能造得更多。不试的话,不清楚有哪些问题,一口气造成来,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用,一定好用!”

这道理谁都懂,不住点头赞同。寇义兵一下急了:“陈大人,那该怎么办呢?”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陈晚荣接着道:“第二问题就是,火炮造出来,还要给军队试用,训练。只有军队熟练掌握了火炮,才能挥作用。现在已经五月了,等到绵州送来硝石,已经是七月了。我们再来试炮,再给军队训练,这一下来,差不多九十月了,天气已经很冷了,不适合作战。”

一般打仗都选在春夏两夏,秋天也能打上几仗,可是一旦到了冬天,不是不能打仗,是很难打,只有一些特殊的仗才能在冬天打。

石堡城在大西北,到了深秋就很冷了,不好用兵。到那时,即使造好火炮,也要等来年。陈晚荣知道,李隆基虽没有说,他的压力其实很大。同时,睿宗急切想获得一场胜仗。

陈晚荣没有献媚的想法,而是这事的确应该早点想办法处理掉,尽可能在今年把石堡城打下来。至少有一点是实实在在地,可以节约很多不必要的消耗。

经过陈晚荣这番解释,寇义兵他们都明白过来了,一下子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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