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洞里还有炭火,一时也冷不下来,没法清理残渣。陈晚荣叫来肖尚荣,用绳子把罐子拴了,用杠子穿过去,两人合力抬出来,放在屋檐下。
再找个罐子,清洗干净,把稀硫酸倒进去,放到墙角,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别动”,帖在罐子上。

收拾好,给肖尚荣交待一句,要他去告诉雇工们,千万不去碰罐子,因为硫酸铜分解之后的氧化铜有毒,具有刺激性,要是不小心接解到,很可能引起身体不适。

对陈晚荣交待的事情,肖尚荣历来是凛遵无误,自去传话。天色已经不早了,陈晚荣急着赶去窑场,匆匆离开家。

陈晚荣并没有直接去窑场,而是顺路先去了一趟酒坊。来到酒坊,只见酒坊和以往一样热闹,买酒的人进进出出,大为放

进到工坊,只见肖致中正带领伙计们在干活,头上的汗水不住往外渗,干活没偷懒。肖致中眼尖,远远就看见陈晚荣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施礼道:“见过掌柜!”

陈晚荣挥手道:“别拘这些礼了,我路过这里,顺带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有的话提出来,我来想办法。”

肖致中笑道:“掌柜的放心,我们应付得来。您给我们那么优厚的条件,我们要是连这点困难都应付不来,不是太对不住您么?”

“是呀,肖师傅说的对,我们应付得来!”几个伙计也围上来。表起决心。

陈晚荣笑道:“你们的心思我能理解,只是有些事不是光凭好心就能做地。要是有困难。提出来。一起想办法。”

“掌柜的,我们知道了。”伙计应承不已。

肖致中挥手道:“去干活吧。”

“肖师傅,孙掌柜不在,我也很忙。这里地事就劳你多操心了。”陈晚荣叮嘱。

肖致中无比荣幸,轻拍着胸脯:“掌柜地,您请放心,有我肖致中在,决不出事。以前,孙掌柜走开。都是我张罗着。虽然不是很好,还不致于出甚乱子。”

这不是吹牛的话,光看进出买酒的人就知道了。陈晚荣略一沉吟,问道:“肖师傅。你们最近能不能抽个空出来,帮我做点事。”

“哎,掌柜的,您有事尽管吩咐,说甚帮不帮地。我们拿您的工钱,自然是应该给您做事。”肖致中忙着澄清。

待人有礼是陈晚荣的品德,没想到竟是让他惶恐难安,陈晚荣只得直入正题:“我是想要是你们有空闲时间的话。可以砌一个灶台。这灶台和现在用的不一样。要这么大。”陈晚荣找来木炭,在地上画起来。

釜器快做好了。硫酸已经呼之欲出了,这蒸馏酒的工作也该安排一下了。酒坊里地灶头不少,就是没有一个合用的,要做蒸馏酒只得另砌灶台了。

肖致中打量着地上的画,看得不明所以,不过并没有追问,在他想来陈晚荣要做的事情肯定有他地道理,点头道:“掌柜的,我记住了,马上就给您做,明天就好。”

就算现在做好了,也不能马上做蒸馏酒,不用太急,陈晚荣摇手道:“肖师傅,不用急,有空做做就成。五天,十天都可以。”

“行,掌柜,我记住。有空的话,叫兄弟们做做就成。”肖致中领命。

事情交待完,陈晚荣在各处看看,还不错,这才放心的离去。

赶到窑场时,已是日头西沉,即将落下去了。窑场并没有因为天快黑了而冷清,却更热闹,等着装货的车辆不下十几二十辆之多。

“袁掌柜,你这壶比以前的方便多了,可以拎在手上。我要一千,麻烦你帮我先做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在袁天成的陪同下,从屋里出来,冲袁天成一抱拳,说声告辞,跳上马车。车夫挥动鞭子,马车疾驶而去。

袁天成冲马车挥手,陈晚荣走过去,笑道:“袁掌柜,恭喜啊!”

“哎哟,是陈掌柜啊!您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来了,我都没来迎接您,太失礼了,太失礼了!”袁天成一见陈晚荣之面,喜悦不禁,仿佛见到老朋友似地,一把拉住陈晚荣的手,不停地轻拍着陈晚荣的手背。

陈晚荣礼节性的笑道:“袁掌柜,你都说到哪里去了,我是来请你帮我烧制点东西。”

“陈掌柜,您这是瞧得起我,我这里谢过了!”袁天成抱拳施礼,一个劲的打保票:“陈掌柜,您要甚么您说,我一定给您做好。您要多少,我给您烧多少,不收钱。”

买东西就要付钱,陈晚荣忙摇手道:“袁掌柜,那怎么成?要是这样的话,我去别家

“陈掌柜,屋里说话。”袁天成拽住不放,硬拖着陈晚荣去屋里,要陈晚荣坐下,给陈晚荣奉上茶水,坐在陈晚荣面前,笑呵呵的打量着陈晚荣,大拇指一竖,都快顶着房顶了:“陈掌柜,您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呢!”

陈晚荣听得去里雾里,不明所以,笑道:“袁掌柜,你这话从何说起?”

袁天成身子前倾,离陈晚荣更近些,这才压低声音,不无自豪的道:“陈晚荣,您那个螺纹可真是个好东西。给您做罐子的空闲,我做了一批带螺纹的壶,叫人送到长安去。长安几个主顾都抢着要。刚才的梁掌柜,您也瞧见了,一开口就是一千呐,他以前可不做我的买卖呀。长安还有几个以前不做我买卖的铺子,都要向我买呢。陈掌柜,您说您是不是帮我一个天大的忙?”

借螺纹地便利大造声势。拉主顾,这在陈晚荣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想到他地动作竟然这么快。于他这雷厉风行地作风,陈晚荣不得不服气,笑道:“一愚之见,你过奖了。”

袁天成笑呵呵的道:“陈掌柜。我正琢磨着请您出来聚聚,没想到您就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他说的聚聚就是请陈晚荣喝酒,陈晚荣真没有想到,忙推脱:“袁掌柜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忙着呢,没有时间,改日我作东。我们俩好好聊聊。”

袁天成脸一沉,颇有点不高兴:“陈掌柜,您就这么瞧不起我?您要是瞧得起我,我们就好好聚聚,要是瞧不起我,您请便,我决不阻拦!”声调提得老高,气鼓鼓的盯着陈晚荣。

这是赶鸭子上架。陈晚荣愣了愣。这才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袁掌柜。”

袁天成欢喜不禁。笑道:“这才对嘛。陈掌柜,螺纹给我带来地红利,哪止这点小钱,请您喝顿酒,实在是太小见了。”

在瓷器上做螺纹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给人学了去。到那时,他的买卖就会一落千丈。袁天成应该认识到这点,动作才会这么快。趁对手学到之前可以狠赚一笔,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陈晚荣应承几句,把自己要做的东西一说,袁天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好。时间随陈晚荣定,要是现在就要,他立马去做。弄得陈晚荣不好意思,只能要他尽快。

正事一说定,袁天成拉住陈晚荣,上了马车,直奔酒家而去。

袁天成从心里感激陈晚荣,叫了一大桌子酒饭,不下四五十个之多。顺带叫了两个漂亮的歌妓唱小曲,不住暗示陈晚荣她们可以“独自弹奏”,陈晚荣没那不良嗜好,敬谢不敏。

酒足饭饱,陈晚荣辞别袁天成离去。时间已经不早了,陈晚荣心想现在去郑府太不合宜了,还是回去,明天再去就是。转念一想,万一郑晴仍是在等着,不给个准信的话,说不定她会一直等下去。以陈晚荣对她地了解,她有一股执拗劲头,不是不可能,是极有可能。

就算去门房递个话也是好的,陈晚荣主意一定,朝郑府行去。酒家离郑府不远,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只见朱红的大门依然敞开着。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大户人家早就大门紧闭,象这般敞开可不多见,陈晚荣不由得心头一跳,难道郑晴还在犯傻?

门口站着两个人,引颈翘望,不是别人,正是郑晴和青萼。夜色中,佳人俏立,更增几分朦胧神秘美感,陈晚荣心中升起异样感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陈大哥!”郑晴喜悦不禁,甜甜的叫一声,就要迎上来。

却给青萼一把拉住,青萼气愤愤地道:“关门!”把郑晴拖进去,门咣啷一声就关上了。

陈晚荣吃了一个没来由的闭门羹,一下子愣住了。只听郑晴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青萼,你做什么呢?这么没礼貌!快把门打开!”言来很是焦急。

青萼气愤愤的声音响起:“不开,说不开就不开!谁叫他现在才来!”

袁天成热情得让陈晚荣无法推脱,才不得不去应酬,这不算错。说得难听点,这是陈晚荣的权利,别人还管不着,这是哪门子道理?

郑晴很是焦急的道:“陈大哥,你请稍等,门环坏了,修一下就好。真是对不起!”继而声音压得极低:“青萼,快开门。陈大哥事情多,体谅一下。”

还是她理解我,陈晚荣听得心里暖暖的,好久没有听到如此善解人意的体己话了。

“他忙?忙个鬼呢!人没到,酒气倒先飘过来了,有这么忙地么?”青萼仍是不依不饶:“小姐,你在他心目中难道就不及一餐饭重要?”

郑晴虽是很体谅陈晚荣,处处帮他说话,可这话却触动了心事,一下子语塞,说不出话来了。陈晚荣听得明白。忙解释道:“郑小姐,你听我说。我是去窑场烧东西。给袁掌柜拉去喝酒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个男人拖着疲惫地身体回到家,现家里有一个人在关心自己。盼望自己早点归来,这是很温暖的事。多少男人为之向往,而不可得!陈晚荣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只觉能获得郑晴原谅是最大地幸福。

“陈大哥,你的事那么多,能抽空来。我很高兴,很高兴!”郑晴地声音带着喜悦,从门里传出来。末了,声音压低:“郑伯。快开门!”

青萼好象威地母老虎似的,喝道:“不准开!想进来也可以,不过得保证,以后不准再伤小姐的心了。你知不知道,小姐守候多少时间了?我们一回来,小姐就在忙着给你做吃的,你却不来,没良心!”

不沾亲不带故。凭什么给你保证?陈晚荣先是心头犯怒。可听了后面地话,怒气早就荡然无存。心中暖暖的道:“行,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青萼仍是不依不饶。

陈晚荣嘴一张,就要明说了,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郑晴俏立门内,妙目中闪着泪花,一脸的笑意:“陈大哥,我都明白了,我信你!陈大哥,请进!”

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陈晚荣只觉比赚到万两黄金还要欢喜,冲郑晴一笑道“谢谢你!”

青萼余怒未息,瞪着陈晚荣:“你要是辜负了小姐的……”郑晴脚在地上一跺,右手捂住青萼的嘴,嗔道:“不许胡说!”

“要不是看在小姐地面上,不准你进门!”青萼甩下一句狠话,快步离去。她原本一见陈晚荣的面就要闹点笑话,如此气哼哼的离去陈晚荣还是第一遭遇到,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郑晴忙致歉:“陈大哥,青萼就那性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代她给你赔罪了。”盈盈一福,仪态万千,让人目眩。

陈晚荣忙拉住道:“你千万别,说到底是我地错,该赔罪的是我。”

郑晴嫣然一笑:“陈大哥,说哪去了。你事那么多,劳你前来,我真是过意不去。陈大哥,请屋里奉茶。”

陈晚荣道声请,跟着郑晴进屋去了。进到屋里,郑晴请陈晚荣坐下,奉上一杯热茶,陈晚荣端在手里就闻到一股喷香的茶味,这不是青城雪芽,却比青城雪芽更胜一筹,赞道:“好茶!”呷了一口,入口生津,满嘴生香,别有一股清凉感,仿佛为夏日凉风拂过般舒爽,美不可言。

细瞧杯中茶叶,略呈月牙,纤细若针,非常美观,陈晚荣还没见过这等好茶,问道:“这是什么茶?味道这么好!”

仿佛得到陈晚荣的赞赏是郑晴最开心的事儿,郑晴妙目里满是喜悦,言笑宴宴的道:“陈大哥,这是剑南蒙顶石花。我煮得不多,不到之处,还请你不要见笑。”

剑南蒙顶石花形呈月牙,是唐朝第一名茶,倍受唐人喜爱,价值赛过黄金,等闲人哪里喝得到。陈晚荣于唐朝的生活事务还不是那么清楚,不知道光是买这茶就要费偌大功夫,更别说煮这茶就更费功夫了,郑晴光在这茶上花的功夫就足以把铁石心肠化为绕指柔。

陈晚荣笑道:“如此好茶,要是还有不到之处地话,恐怕只有天宫里地仙茶能比了。”

这赞誉郑晴受用之极,比起说一千句好听的言词更能逗她欢喜,格地一声笑出来,紧抿着嘴唇,打量着陈晚荣:“陈大哥,你真会逗人家开心。”

“是真话,是真话!”陈晚荣忙澄清。

青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饭准备好了。”

“啊!”郑晴惊讶不已,忙道:“吃过了呀,我陪陈大哥说说话,喝会茶。”

青萼气愤愤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是吃过了,小姐你还没用呢。都这一晚了,也不想想人家饿不饿?没良心!”

郑晴轻斥道:“青萼,不许胡说!”

青萼哼一声:“我摆在桃园的亭子里,爱吃不吃。小姐忙了一下午,真是白忙活了!”脚步声响起,快步离去。

郑晴手足无措,看着陈晚荣,局促难安:“陈大哥,你别听她嚼舌头,我们早就吃过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在这一刻,陈晚荣异常激动,想也没有想,脱口而言:“晴,我陪你!”

“陈大哥,你叫我什么?”郑晴搓着衣角,忸怩难安,脸上飞霞,羞不可抑。

陈晚荣头一昂,胸一挺,大声道:“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就叫你晴。”

郑晴没有说话,轻轻点了下螓。陈晚荣拉着她的手道:“走,我陪你吃饭去。”郑晴没有说话,任由陈晚荣拉着出屋而去,妙目偷偷打量着陈晚荣,喜悦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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