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可不知景昀又被人瞧上了,回来后便和景昀说了此次赴宴的一些细节,景昀听到螃蟹这里时微微皱了皱眉头,让她尽量少和那位丁夫人来往。
“是他们有什么问题吗?”宁珞奇道。

“没什么大事,”景昀轻描淡写地道,“于大人的小舅子在我折冲府中,他若是不识趣,说不准会拿他杀鸡儆猴。省得到时候她们来走你的门道。”

他顿了顿又道:“那秋蟹很好吃吗?我也替你去运些过来如何?”

前面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军务,后面便要做那奢靡娇宠之事,宁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准备让监察使参上一本吗?”

“我用我府里的人,用我自己的俸禄和食邑,他参我什么?溺爱娇妻吗?只怕传到京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景昀凑了过来在她耳畔呢喃着,轻轻地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舔吸吮着。

宁珞被他亲得手脚发软,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没倒在他怀里,只是轻喘着道:“不许胡来,我不爱吃那个,再说了,在京城的时候都吃腻了……”

“那好……不吃它就是了……我们吃别的……”

眼看着就要被景昀攻城掠地,宁珞终于捡回了最后一丝清明:“等一等!景大哥,有件要紧的事!”

景昀悻然停了手,眼看着佳人挣脱了怀抱,正襟危坐在离他几步之遥,只好打起精神听她说话。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你是不是该教我强身健体之术了?”宁珞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问道。

景昀的眼神滞了滞:“这便是你的要紧之事?”

“对啊,大丈夫言而有信,不可推诿。”宁珞正色道。

景昀磨了磨牙道:“行,没问题。”

花了两天的时间,景昀替她在都督府的后面整修了一演武场,养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让她先熟悉一下脾性,再慢慢学习最基本的骑术。

吐息之法本就简单,宁珞一学便会,难就难在每日的坚持,以达到排浊清肺的目的;稍为麻烦一些的便是五禽戏了,它是以虎鹿熊猿鸟的神形为范本创出的一套拳脚,每日坚持练习,便能舒展关节,锻炼肌肉,改善五脏六腑的机能,从而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景昀教着教着,便兴致盎然了起来,学五禽戏时宁珞分外乖巧听话,两个人又需肌肤相贴、耳鬓厮磨,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金大夫也对此十分赞同,五禽戏原本就是神医华佗所创,西北的严冬马上就要降临,多加练习能使宁珞的血脉通畅,从而从根本上改变阳虚畏寒的体质。

宁珞一日练习早、午两次,晚上景昀回来便检查她一日所得,没几日她便觉得自己精神好了很多,就连深秋初冬的寒意都不觉得凛人了。

这日下午,她在演武场里练了两遍景昀刚教的鹿戏,额角都微微渗出汗来,刚要去洗漱换衣,便有家仆过来递了一张拜帖,还是那桃花笺,还是那娟秀的字迹,写着久仰夫人大名,特登门拜访,恳请指点书法之技,落款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刺史夫人侄女丁明秀。

这丁明秀已经来过两趟了,那会儿宁珞肌肤奇痒之症刚好,景昀想让她好好休息,便一律让门房回了。

宁珞也有些纳闷了,这丁明秀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勤奋好学之人,她也不是名声在外的书法名家,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的?她思忖了片刻道:“请进来吧,请她在花厅稍事歇息,我马上就来。”

丁明秀站在花厅中,四下打量着这屋子。

家具是上好的楠木,于雕刻处见精美;侧壁上挂着一幅八骏图,骏马奔腾,气势磅礴;左侧一雕红漆博古架上精心摆放着各种瓷器,其中一个三彩花觚尤见风味;茶几、桌案上拜访的碟、盅都是上好的汝瓷,光泽动人;角落里点着鎏金的香薰炉,一股浅浅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似有还无。

这一屋子的摆设暗藏奢华,无一不显示着主人家华贵的身份。

丁明秀瞧了好一会儿,心中既羡又妒。她一直找机会想和景昀相识,可景昀成日里不在军营,便是回府,从来不入城中的烟花之地,同僚之间也不去喝酒应酬,她只在大街上看到过景昀打马而过的景象,隽逸潇洒、气势夺人得让人芳心乱跳;她想借和宁珞交好而在都督府登堂入室,只是却被婉拒了,说是夫人水土不服,身子略有不适,无法见客。

这么娇滴滴的,怎么配得上那位□□白马、银枪亮甲的青年都督?

今日她厚着脸皮又来了,为了到这都督府拜访,她还特意好生拾掇过了,青葱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婢女们都说,她这容貌和气度,只怕这鲁平城中找不出第二个来,只是她明白,若是要论容貌,她是比不过这位都督夫人的。

只是那女人美则美矣,却太过柔弱,哪里伺候得了那个威风凛凛的侯爷?听说成亲都已经一年多了,膝下还没有子嗣,也是可怜,现如今就让她这般生机勃勃的女子替那位夫人分忧吧。

想到这里她便精神一振,朝着走廊里缓缓而来的宁珞迎了出去:“贸然登门请教,还请夫人见谅。”

“丁姑娘客气了,”宁珞笑着道,“丁姑娘一片好学之心,是在让我汗颜。”

丁明秀还待在门口寒暄两句,一阵寒风刮过,宁珞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绿松在一旁忍不住便搀住了她往里走去:“夫人,去里面说话。”

丁明秀呆了呆,心中更加鄙薄:这也太娇气了,如此这般,还不如呆在京城,何苦硬要陪在都督身旁?

两人在花厅落了座,上了茶,丁明秀便问了些关于习文练字上的技巧,宁珞一一作答,还特意指点了该如何练习腕力,丁明秀频频点头,又趁机请宁珞落笔赐教。

宁珞只好和她一起去了书房,写了几笔做了示范,丁明秀便央着要写上两副字,请她现场指点一二。

这一来二去的,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晚膳时分,宁珞略略不耐烦了起来,这位丁姑娘是打算留在这里用晚膳吗?

丁明秀也着急了起来,她在这里折腾了半天,连景昀的人影都没见到,这一下午的时间不是白费了,便忍不住朝外张望了两眼:“这天都黑了,景大人还没回来吗?”

宁珞顿时心中雪亮,原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似笑非笑地道:“难道丁姑娘也有事情要请教侯爷不成?”

丁明秀立刻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夫人,可以吗?我久仰侯爷大名,若是能让侯爷指点一二,这辈子也值了。”

宁珞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怎么,你还舞枪弄剑不成?”

“是啊,姑父曾替我请了个女武师,会些拳脚,便不似普通闺阁女子一般娇弱。”丁明秀略带矜持地道。

“丁姑娘可真是文武双全啊,”宁珞点了点头,眼中浮起一层冷意,话锋突转,“只可惜到底是出身差了些,不懂大家礼仪,未出阁女子怎可如此不知羞耻,让陌生男子指点拳脚?念在你年幼,本夫人不和你计较,以后再莫要用这样的话惹人笑话了,徒然背上个没有家教的名声,连累丁夫人。”

她的眉目凛然,带着身居上位的矜贵傲气,哪里还有半分柔弱和善的模样?

丁明秀被她叱得懵了片刻,回过神来,脸上青白交加,说不出话来。

“送客吧,我有些乏了。”宁珞看也不看她一眼,离开了书房。

丁明秀一个人站在书房,她的婢女原本候在门外,一见不对,立刻快步进来,小声问:“姑娘,怎么了?那夫人怎么气冲冲地走了?”

“没……没什么……”丁明秀失魂落魄地道,“我们……走吧。”

婢女急道:“没人领路,我不认识往哪里走啊。”

丁明秀咬了咬牙,斥责道:“不认识不会问吗?难不成还会迷路不成!小家子气。”

婢女不敢再言,两人刚走到廊檐下,便有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语声冷淡:“姑娘这边请。”

丁明秀费了半天的神,不仅没见到景昀,还被骂了一顿,最后差点被赶了出来。她心里左思右想,没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明明如此虚心好学、尊敬有礼,怎么就被这样羞辱了?

姑姑时常为姑父安排美妾,姑父时常称赞姑姑是个大度有德的妻子;而她只不过是隐晦地表达一下自己对都督的仰慕,怎么就惹得那宁珞发了这么大的火?她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可到底是刺史大人的侄女,那宁珞就这么一点不给姑父面子吗?

她一忽儿在心里咬牙切齿,盘算着如何让姑父报这一辱之仇;一忽儿在心中幻想着,若是碰到景昀便好好向他告上一状,让他知道他的妻子是如此善妒……

心神不宁间,她也没顾着脚下的路,一不留神绊了两下,幸好身旁的婢女扶着才没跌倒。

眼看着前面就是大门了,她很不甘心地停住了脚步,四下瞧了瞧,忽然,只见那大门开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一片暮色中,那人的脸庞轮廓深邃,五官仿佛刀斧雕刻般俊朗,那神情傲然,一身玄色鹤纹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尽显男子刚毅冷峻的本色。

胸口仿佛擂鼓般剧烈跳动了起来,丁明秀朝前走了一步,摆出了自认为的最美笑容:“都督大人……”

景昀瞟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脚下却未做停留,眼看着要从她身旁走过。

丁明秀急中生智,“哎呦”了一声,脚下一崴,朝着景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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