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歇息,景昀一行人便出了秦门城,和李成林汇合。李成林这里仅有几个侍卫受伤,倒是俘虏了好些黑衣人,和昨晚的算在一起一共有九个,包括匪首张炳成。
提起昨晚的事来,李成林眉飞色舞:“侯爷果然神机妙算,那个吕益虽然是个普通商人,可他请的那几个行脚却是那些悍匪乔装的,我深怕他们不动手,特意还装着派了人手到旁边的村庄去查探地形,他们果然上当,埋伏着的几百号人都冲了过来,以为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这种流匪何足惧哉,杀得实在是痛快!还一路咬着他们到了他们的老巢,早上秦门城的守备校尉过来接手了,这一次围剿,足足能让他们伤个几年的元气,想必这里的匪患会好上许多。”

这些羽林军都是景昀亲手操练的精锐,放在战场上那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兵,又早有准备、设伏诱敌,大获全胜也在意料之中。

秦门城的太守和守备校尉一早便到此处接手这剿匪一事,那太守吓得一夜未眠,赴任的侯爷要是在他辖地出了事情,他不仅官帽不保,说不得还要去大牢待上一待。如今总算祸去福来,这群匪徒剿清,也算是他任内的一桩功绩了,自然眉开眼笑了起来,追在景昀背后连声替百姓致谢。

“虽然匪徒的主力已经剿灭,但也要提防残余的流寇为祸,”景昀叮嘱道,“别忘了在此地多派驻人手,按照匪徒的口供追缉脱逃的流寇。”

太守连声称是。

除了张炳成,其余俘虏的匪徒景昀都移交给了太守,这剿匪的报告,太守及其幕僚自会写上一篇花团锦簇的奏折上呈天听,而张炳成涉及到了瑞王杨彦,他和秦门山匪徒勾结,妄图以被劫的名义将景昀在此处杀害,自然还不能公之于众,景昀写了一道密折,在羽林军中选了几个办事可靠的将密折和张炳成一同送往京城,面呈盛和帝。

等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了,都已经过午了,景昀一行人便告别了太守,继续朝西北而去。

宁珞掀开车帘,看着那秦门城在远处渐渐消失,这趟肆意快活的行程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怎能不让人留恋?虽然昨夜如此惊心动魄,可破解了杨彦的阴谋、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是大快人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问道:“四叶,你知道昨晚的皮影戏后来是怎么样的吗?”

四叶挠了挠头,昨晚她的神经紧绷着,压根儿没去听那皮影戏唱了什么:“我不知道啊,就听他们在那里咿咿呀呀的。”

宁珞有些怅然,不知道那艳鬼和秦娘后来怎么样了?是再一次被道士打得魂飞魄散,再苦苦地追寻一世又一世吗?

绿松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夫人,给你,这是侯爷一早特意让我去了趟戏园子取来的。”

宁珞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这是一张戏折子,专门用来给贵人点戏的,上面写着戏园里各出戏的简介。

“……道士感动于两人前世今生的执着,将二人的魂魄重新置入仙器投胎,第三世时,艳鬼和秦娘二人终于得以缔结良缘。”

将戏折子放在胸前,宁珞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了片刻,甜甜地笑了。

入了昌州境内,沿途的地形地貌和平州更有不同,官道上来往的商队和路人明显变得少了,两旁时不时便看到大片废弃的荒地和土丘,干枯的灌木和草丛也随处可见。天气也变得愈加干燥,原本还算惬意的秋日在早晚时居然已经开始寒意逼人。

景昀便很少让宁珞下马车了,一行人快马加鞭,只用了五日便到了鲁平城。

城中早已得知消息,昌州刺史府、折冲府下一众属官、士绅均候在城门口迎接,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青衣男子,一见景昀便令人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刺史府长史徐晋良见过定云侯爷。”

景昀不动声色地朝后扫了一眼,城中的这一众属官都还算年轻,站在徐晋良身旁身着武将官服的应当就是折冲府的司马秦庆怀,上任都督调走后鲁平城的军备应当就是由他暂领,此人是昌州人士,颇有将才,却一直和上任都督不和。

大家表面上客套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徐晋良道:“侯爷一路辛苦了,请先去府上歇息片刻,晚上刺史大人已经备下了宴席,为侯爷接风洗尘。”

“多谢于大人,有劳诸位远迎,辛苦了。”景昀客气了两句,便上马往城中去了。

都督府在城南,景昀早已派了管家提前半个月到了此地张罗都督府的内务,这都督府虽然比不上京城侯府的气度华贵,却也操持得有模有样,里面花园、莲池、假山一应俱全,宁珞和景昀居住的院子中浅香阵阵,居然还种了几株木樨花,几点残留的花瓣若隐若现,别有一番意趣。

李管家在一旁愧疚地道:“夫人和侯爷先委屈些,这里的物件到底没有京城的丰盛,我已经委托了秦家商行的人去带了。”

宁珞却很是满意,尤其是离卧房不远的地方设了一个宽大的书房,里面笔墨纸砚已经一应俱全,书架上也搜罗了一些她平日爱看的,院子里还立了一个秋千架,葡萄藤缠绕其上,若是天气好,坐在上面看书品茗,必定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李管家辛苦了,这里挺好,我很满意。”宁珞笑着道。

李管家得了夸奖高兴地道:“小人不敢居功,都是侯爷吩咐的,说是就算短了别的也不能短了夫人的喜好。”

宁珞瞟了景昀一眼,抿着唇心里喜滋滋的。

景昀思忖了片刻道:“李管家,这府里拾掇倒是不错,只有一件事情我也疏忽了,这西北的气候到底和京城不一样,你种的花草树木只怕都娇贵了些,还要去瞧瞧有没有其他耐旱耐风沙的,多种些,也好让夫人住得舒畅些。”

李管家恍然大悟:“是是,侯爷说的是,小人这便再去琢磨琢磨。”

“别太费心了,”宁珞嗔了景昀一眼,轻声道,“我又不是纸糊的,慢慢也就适应过来了。”

景昀朝着她笑了笑,凑到她耳旁道:“我的夫人,自然要千娇百宠着,什么都用到最好。”

一连几日,府中众人都忙着收拾从京城带过来的那些行李,而景昀自那日刺史于大人的洗尘宴后,便正式开始接手鲁平城和昌州的军务,他将自己带过来的羽林军化整为零,安插到了鲁平城和昌州的各处,以便尽快熟悉军中的大小事务,另外又让李成林领着一部分羽林军,从军中抽调了一些精英,组成了一队亲卫,命名为云甲军,单独操练,由他直接调度。

景昀忙碌,宁珞也没闲着,她读过这西北的地方日志,对这里的风土人情略通一二,景昀每日在外操劳,她怕他吃不好,便每天和人变着法儿地烧些他爱吃的东西,若是他来不及回府用膳,便让人装在食盒里带去官署。

鲁平城是西北这一片最大的城池,胡羌、北周等地往来的客商很多,每到市集之日城中各色人等云集,也是十分繁华,各种西北的小吃多得很,府里的厨子有个当地人,会做很多在宁珞眼中稀奇古怪的小吃,宁珞便兴致勃勃地尝了几样,什么羊肉泡馍、肉夹饼之类的,倒也挺好吃的,便琢磨着日后若是得空了,便可亲自学一学,也好让景昀尝尝鲜。

当然,宁珞最关心的便是景昀在这鲁平城中的军务,两人一路过来时,景昀偶尔也会提及到任之后的棘手事情,那日瞧见的司马秦庆怀据说桀骜不驯,和历任都督都面和心不合,而昌州刺史于锡元据说是个圆滑之徒,最善明哲保身,他在昌州已经为官七八年了,根深叶茂,若是扯扯景昀的后腿,便要让景昀大伤脑筋。

那日洗尘宴上,于锡元倒是十分热情,说是景昀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又年纪轻轻封了候,必定是天纵英才,以后若有什么要他一介文臣相助的,必定鼎力以助。

大陈自高祖后,历来都是重文轻武,同品级的文官自然而然要比武官高上一头,于锡元这样谦逊的倒也不多。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让景昀暂时松了半口气,便把全副精力先投入到了整肃军备上去了。

又过了一阵子,宁珞在这鲁平城住了也有大半月了,终于深切地感受到了众人口中的恶劣天气,这才刚入暮秋初冬,便百草凋零、树木枯竭,若是起风的天气,她站在院子里都能感受到风沙扑面,刮在脸上有种生疼的感觉。幸好秦亦瀚从西域带过来的那雪肤凝脂膏的确很有奇效,擦在脸上仿佛有了一层防护一般,能维持半日的肌肤润泽。

而糟糕的是,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腿上、小腹上原本柔滑细嫩的肌肤上起了一些浅浅的蛇皮印子,摸上去粗糙得很。她一开始以为过几日适应了便会好,只是小心地避免让景昀瞧见这些,可没想到又过了几日,那些肌肤上渐渐痒了起来,有几处奇痒难当,她没忍住抓了两下,却越抓越痒,还抓出了好几道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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