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公公可真是神机妙算。/居然掐掐指头,就算到会来这刑部大牢,下官可真是佩服万分。”锦衣卫千户魏鸿站在一边,受着那窗户里吹进来的冷风,又靠着一个火盆儿,冷热交加,感觉鼻孔有些痒,想揉,又担心旁边坐的那几位不高兴,便一边揉着,一边用说话遮掩了过去。
“嘿嘿,魏千户你倒是过奖了。这一次的事儿,倒是跟咱家几个无关,这要是说神机妙算,还是得说老林。你们说是吧?”

魏千户身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坐着三个穿着厚厚的老头儿,借着细微的月光看着,就可以看得出这几个老头儿都是嘴上无毛,再加上那一身装束,正是一群太监。而听到魏鸿的话后,居中而座的那名老太监尖笑了两声,便把目光投向了位于右侧的林喜。

“老哥儿你也莫要高看了我。”林喜,这个跟楚钟南一起烧过赫图阿拉的太监,因为先前里帮着卢象升算计了张家口的范永斗等八大汉奸商家,为满清送去了不少煮过的种子,如今已经受到了樂祯的信任,并因功被提拔为司礼监排名第四的秉笔太监。不过,他却是明白不能居功自傲,听到那老太监的话后,只是一笑:“嘿嘿,你也知道兄弟我跟外面的‘居仁堂’掌拒有些交情,要不是那小喜子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还得给家里传个香火,说不定就成了兄弟我的干儿子了。说真的,那小子当初可跟兄弟我一样是从辽东那边逃回来的,这索尼也是倒霉,当年带兵屠过他们的村子。哼哼,今个儿居然敢跑到北京城来,还假冒药商找到了居仁堂……这不是自己撞到刀口上了么?也是该着咱们老哥儿几个在这腊八节有场好戏看。”

“这索尼好像也是虏酋皇太极地亲信,寒冬腊月的不呆在辽东,你们说,他跑到咱们北京来做什么?莫不是想救了那豪格出去?”林喜对面的老太监笼了笼袖子,问道。

“这个咱们就别瞎想了。

把人逮住了,到时候不就全都知道了?”林喜笑道。

“没错。老林你说的有理。魏千户,这事儿可就交给你了。”对面那老太监接着话头对魏鸿说道。

“公公放心,那索尼既然跑到了北京城,也算是他倒霉。下官保他来得去不得!”魏鸿急忙应道,眼睛里面直放光。他眼前这几个老太监,除了林喜这第四名地秉笔太监,另两位分别在司礼监排在第二第三位。几个人得了居仁堂刘盛昌的信儿,一时闲得无聊,就派人把他叫了来。本来,他还觉得这几个老太监没事儿找事儿,现在才知道是送功劳来了,自然是干劲十足。

“别急别急。这索尼既然来了,有咱们的厂卫看着,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居中的老太监突然笑呵呵地止住了正摩拳擦掌的魏鸿,“放长约才能钓大鱼。他既然能进得刑部大牢,必然也是有些关系。皇上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咱们把这条线给摸出来,自然免不了好处。等差不多了,再把这索尼一并送上去,到时候,照样还是露脸。何必又急在一时呢?”

“对对对。这话才是正理儿。倒是兄弟着急了。”林喜陪笑道。

“嗯。这倒也是。这难得有点儿好处。还是自己留着好。”林喜对面地老太监也附和了两声。又对魏鸿说道:“魏千户。这事儿咱家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人看牢了。若是这索尼跑了。咱家可惟你是问!”

“公公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误了事儿。”魏鸿急忙应了一声。接着又笑道:“就像公公刚才说地。这索尼自己跑到北京。又被几位公公知道了。生死难道还能由得了他?”

“嘿嘿。你这小子倒会说话。也罢。若是做成了这件事儿。便放你个外任……”刚刚那老太监干笑两声。说道。

“谢公公提携!”魏鸿急忙跪倒在地。叩头叫道。

“好啦。免了免了。”居中地老太监摆了摆手。拿出袖子里笼着地暖手炉在脸上靠了靠。又叹了口气:“这天凉地……”

“呵呵,说的也是。这大半夜的出来,肚子里空空的,当然抵不住这外面的寒气。不过,这地方虽然不大,兄弟我倒是知道这家酒楼的汤面不错,老哥要不要让他们来上几碗?”林喜笑道。

“真的不错?”那老太监问道。

“尝过,有那么点儿味道。”林喜答道。

“那好。”老太监转过了头去,“魏千户!去叫三碗热汤面。”

“是,下官这就去。”魏鸿陪笑着应道,接着便亲自转下楼去,不一会儿,酒楼地厨房便热闹起来。刚刚跑完腊八粥,还没来得及入睡便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厂卫们堵在屋里,提心吊胆了一夜的酒楼掌柜,厨子,还有店小二们,纷纷在刀剑的威逼下,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为了三碗热汤面奋斗起来。而这时候,二楼的窗户早就已经关了,即便是里面点了灯,外面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

祟祯十二年元月十五,在索尼秘密前往北

刑部大牢里的豪格之后不久,一件大事传遍了天下。

求和了。

大清向大明求和了。

消息传出,无数的人跌碎了自己的眼镜(假如有这玩意儿的话)。

曾几何时,大清所向无敌,威镇东北华北,满洲铁骑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差不多十年前,大明以天朝上国地身份,竟还要偷偷地向国内正生着严重饥荒的后金,也即大清的前身求和。目的,就是让这个武装力量非同小可的强盗集团暂时放松对自己东北边境地威胁。传闻之中,曾经让皇太极头疼不已的东江总兵毛文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当时地蓟辽督师袁樂焕当成了议和地条件之一而斩杀。可是,就在毛文龙死后第二天,皇太极便突然起兵,他虽然“放弃”了对大明关宁一线地骚扰,却转而通过蒙古,由山西等地入寇中原,直接杀到了北京城下。是役,明军重要将领,蒙古人出身的满桂战死于永定门外,威名煊赫一时地袁樂焕也被樂祯皇帝诳进皇宫锁拿,关宁重将祖大寿等人因为此事而“造反”,放弃了对北京地守护,转而率军回归关宁,甚至一度毁坏了山海关。而失去了最为精锐的守军,大明的都险些就因此而被皇太极攻破。

之后的日子里,因为有了这第一次的丰硕收获,满洲铁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派兵穿过蒙古,到中原大肆掳掠,把大明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撕的更开、更大。而大明官军连战连败,也变得畏敌如虎,甚至有了“满人过万不可敌”地传言。

可现在,莫名其妙的,大清突然求和了。

……

平壤!

刚刚搬过来没多久的参谋部内,人员不断地进进出出,各种消息也不断的朝这里汇总着。人们希望能过各种蛛丝蚂迹分析出皇太极这突然求和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么样的目的。

而在楚钟南的办公室里,小北荒的一干军事要员也差不多都集中到了一起,尤其是以第四方面军的军官们最为集中。甚至一直在建州左卫组织冬季骚扰攻势地刘黑子也从图们要塞那边跑了回来。盖因为,满清求和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根据我们的分析,皇太极性格坚韧,不可能因为目前的压力就放弃跟大明作对,突然放言求和,估计是有什么大规模的计划要实施。”辽东情报处负责人,那名一直没有名字的黑衫青年拿着一份文件向众人说道。

“这还用说?那些鞑子向来就是倒人不倒架,让他们服软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这要是没鬼才怪了。”尚可喜大大咧咧地说道。

“预测一下,如果你们是皇太极,这次求和,会有什么目的?”沃尔姆斯突然向众人问道。

“我能有什么目的?东边被咱们逼的紧了,西边就求着松快松快呗!”刘黑子说道。自从义州之战逼死代善,逼降德格类和岳托之后,他就一直负责建州左卫的防务,大任在肩,军权在握,早就已经不是以前地样。不过,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依然还是排在小字辈,倒也没必要端着什么架子。

“据我们的消息,这一年满清的粮食供应非常吃紧,尤其是张家口的八大商家被卢象升覆灭之后,他们更失去了跟关内的许多联系。皇太极会会是想通过求和,让大明跟他们重新开通贸易?”黑衫青年问道。

“或许有这个可能。

可是,大明吃鞑子地亏吃大了,会遂了他的愿?”孔有德反问道。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皇太极会拿出什么条件向大明求和。不过,大明对阵鞑子屡战屡败,频频失地,他如果拿出一些城池或寨子来,或许,大明会跟他谈。毕竟,‘收复失地’这一项大功即便是放到皇帝地脑袋上,也是蛮光彩的。”刘采青说道。

“有道理。洪承畴、卢象升打压得李自成等人狼狈不堪,如今,大明朝廷应该能抽出点儿精神看顾看顾东北了。”耿仲明插嘴道。

“我不明白你们想这么多做什么。依我看,既然要这么丢脸地主动求和,皇太极肯定会有目的。他地这个目的,也肯定跟他目前的处境有关。不能改变他现在艰难的处境,他为什么还要求和?”红胡子安德森看看众人,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不过有此可惜的是,他的表现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在眼里。众人都顶多只是瞄了他这个素来喜欢暴力,却因为人到中年而力量日渐消退,甚至还留起了将军肚,已经被军中不少尖兵收拾了不知多少遍,却还是整天一副找揍模样的家伙一眼,然后,就都别过了头去。

“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安德森有些恼羞成怒地叫道。

“闭嘴。蠢货!”出身瑞典的米亚盖伊瞪了安德森一眼,斥道。

“你这家伙,想打架吗?”安德森的脾气依然火暴。

“西赛!”楚钟南突然向外面喊了一声,接着,浑身有如煤炭巨人一样的西赛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地还有克林顿、邱吉尔等人。

,要把这家伙扔出去吗?”摸了摸手腕,西赛不无嚣安德森一眼,向楚钟南问道。身为楚钟南第一批,也是最忠心的护卫,几年前他就被派往别处担任重甲步兵的教官。可惜,小北荒虽然靠北,白种人也有不少,但却非常紧缺黑人。西赛等人虽然厉害,人也憨厚,却因为肤色的关系,始终不怎么合群。楚钟南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居然忘了让荷兰人支些非常黑奴回来。直到那回把自身地护卫派去了建州左卫,重新在军中为自己选择警卫员,楚钟南才记起他们这一群吃苦耐劳,且又忠心可靠的家伙。也是从那以后,西赛等人死拉活扯地又回到了楚钟南身边,并且表示再不愿离开。而几个月前,荷兰人终于按楚钟南的要求从非洲运来了一些黑人,西赛等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同伴和自己的家。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储存的精力有了泄之处,西赛等人居然由原本的沉默变得开朗了起来,甚或像现在这样,敢在小北荒一众军事高官面前开玩笑了。不过,想想他们跟楚钟南等人一路走来地资历和被信任的程度,即便他们并不是掌握兵权的大将,办公室里的这些人却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何况,在场的几个,尤其是佣兵出身的那几个家伙,还真没有几个没被西赛揍过的呢。

“你这个黑炭,以为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强壮吗?”被西赛一激,安德森顿时大怒,咆哮着跳了起来,指着西赛的鼻子就是一通大骂。

“这家伙随你处置。我不想听见他种猪一样的叫声。”楚钟南摸了摸额头,无力地说道。安德森脾气暴躁,喜欢惹事,从来都是一块最让人头痛地烂疤,可他带领的部队却从来都是最勇猛作战的一支,楚钟南好几次想收拾他几顿都没下得了决心,实在是让人很无奈。可他犹豫的结果,就是让安德森越来越嚣张,尤其是在打下朝鲜之后,这红厮总是以有功之臣兼名将自居,虽然还不敢违法犯罪,却已经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是,大人。”西赛微微地咧咧了嘴,露出了一口让人无比郁闷的白牙,手掌轻轻朝安德森一指,“带走!”

“黑炭,你敢这样对我,我保证,我会调兵把你全家包围,把你的房子烧掉,你信不信……”被邱吉尔和克林顿两个大汉挟住,安德森动弹不得,却依然不住地挣扎,而挣扎的同时,依然不忘语出威胁。

“大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军事行动?”西赛冷笑着看了这满身匪气的红胡子一眼,又转头向楚钟南问道。

“没有。而且,这几个月内应该也都不会有。”楚钟南微笑着答道。

“谢谢大人。”微微朝楚钟南躬了躬身,西赛又跟邱吉尔和克林顿相互递了个眼神,然后,一群黑大汉押着骂骂咧咧的安德森走了出去。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红胡子的叫骂声才渐渐地消失。

……

“老西儿他们不会给安德森用刑吧?”刘黑子跟安德林都是第四军的,交情不浅,看着西赛一伙把人押了出去,有些担心地问道。

“死不了他。那家伙也应该治治了。”沃尔姆斯在一边说道。

“行了,先不管那个混蛋。”楚钟南摆了摆手,“大家还是先想想,皇太极这次求和背后的目的吧。”

“其实,我认为老安刚才说的也有道理。皇太极拉下脸来求和,自然是想改变如今地处境。他的大清明面上还没有什么,可被咱们三面包围骚扰,日子却并不好过。这就像是一个壮汉,放一一次两次地血没什么,可一连几年都不停的放血,就算他是打虎地武松,到时候,一只小猫也能整死他。皇太极精明过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我估摸着,他说不定是想借明军的势来对付咱们。”孔有德琢磨着说道。

“借明军地势?”这个见解很新鲜。

楚钟南等人都有了点儿兴趣。

“没错,就是借势。借大势!大家想想,咱们毕竟是汉人,天下汉人名义上都归朝廷管辖。如果大清跟大明议和或结盟称臣,咱们,还跟不跟他们打?”孔有德又接着说道。

“咱们又不归朝廷管!当然要打!”刘黑子大声叫道。刘氏满门几乎都被努尔哈赤杀绝,好不容易就剩下了那么几个,这个仇,他和刘采青,还有刘德正已经记了十几年,根本就不可能放下。

“这东北一带,谁都知道咱们其实不归朝廷管。可是,关内的百姓却不知道。”耿仲明瞅了一眼楚钟南,“大人一直有心入主中原,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大明朝廷还是不好得罪。纵然得罪,也不适宜正面开战。因为朱家有‘大义’,是正统!尤其是咱们在朝鲜土地改革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中原,已经得罪了好大一批人,如果再在这时候翻了脸……以后纵然能占据辽东,想要入关恐怕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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