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相当于那一条被瞎猫撞上的死耗子。
老头儿就是当初楚钟南在赫图阿拉的汗王宫里“救”出来的两个太监之一的高个儿太监,名叫林喜;另一个矮个太监叫赵长山。两人跟着楚钟南一路跋山涉水的跑到朝鲜之后,便求了个情,让楚钟南把自己两个人给放了。这样一来,两人自然也就没有像楚钟南那么倒霉的遇上多尔衮,而是顺利地一路南下,到了朝鲜南部的光州。两人因为是宫里出来的,手头上也有些闲钱,再加上从汗王宫里偷偷瞒着楚钟南也搜罗了几样值钱的东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艘海船,出了高价,总算渡海回到了山东。

因为两人是江南人,所以,到了山东不久,又打算回老家定居。可这时候,偏偏又遇上明熹宗驾崩,祟祯登位,不久,魏忠贤一干阉党就被祟祯给处置了。这本来也不关他们两人的事情,可他们两个在赫图阿拉生活久了,虽然是在宫里没染上什么鞑子的生活习惯,可诸如口音等方面却跑不了,再加上心虚,一路小心翼翼的过了头,反倒被在路上被人现了阉人的身份。

既是阉人,又诡诡祟祟,两人立刻就被恨透的宦官的百姓举报,又被当地官府给抓了起来。之后,屈打成招,两人就成了魏阉余孽,因为看到祟祯“励精图治,一扫阉祸”,所以意图逃跑。那时候,大明朝全国各地几乎都在处置阉党,不过,太监终究是皇室家奴,那个把两人屈打成招的官员也没有直接宰了两人的权力,所以,派人将二人押解进京。“交由皇上处治”。

这一下,两人的身份再也没了遮掩。北京有着各项名录,林喜和赵长山两个倒霉蛋儿据说当年是在襄王府听差的,二十多年前就失了踪,这一回突然现出踪迹,立刻就被怀疑成是“逃奴”!祟祯刚继位的时候,表面上对太监是很不喜欢的,为了回应天下舆论。也没让太监参政。而一向对宗室甚为亲厚地祟祯,自然不可能对林喜和赵长山这两个“背主而逃”的家伙有好感,下面的人会瞧风色办事,直接就定了两人一个死罪,交给祟祯勾决,祟祯也没在意,随手用了朱批,于是。两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暂定了下来。

两人刚从赫图阿拉的囚笼里逃出来,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这自由的空气,就马上要赶赴黄泉,当然是心有甘。在狱里怨天尤人许久,眼见着秋决的日子要到了,已经被狱里的生活折磨得半死不活地林喜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承认自己曾经在赫图阿拉的东虏汗王宫中做过活……这固然可能会给他们惹来麻烦,但这样的身份。怎么也能让某些人“眼前一亮”不是?就算最后依旧免不了一个死,也不见得就比现在更差!

所以。两人在狱里大喊大叫,惊动了狱卒,接着又惊动了牢头,再接着……一溜儿上去,没成想,居然惊动了皇宫里的太监大总管王承恩。

王承恩是祟祯的心腹,深知祟祯喜欢做表面工作,但实际却是能力不足;更因为他曾经跟着曾为信王的祟祯生活过很多年,知道这位皇帝因为一向惧怕魏忠贤的加害而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虽然一时因为天下清议的原因而不启用太监,但早晚会有一天。他们这些贴身地太监还会再次成为祟祯的倚靠之一。而像他这样的秉笔大太监,对国家大事方面是不能疏忽的。至少,等到祟祯问起的时候,必须对事情有些了解才行。可是,深居内宫的他,又怎么样才能了解外面的那些事呢?对内还好说,通过各地的官府和锦衣卫、东厂地奏报,他们还能了解一二,可对关外的鞑虏,只知道人家能打和几个头领地名字,其余的根本就不清楚,这就很麻烦了。

所以,林喜和赵长山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亲自向祟祯请命,将两人提解出来审问。……于是,经过一番你来我去的训问,以及必要的刑罚之后,林喜和赵长山成了“受虏于建奴二十年,誓死不忘旧主,一心思归”的忠心奴才。这还不算,在对祟祯私下的进言之中,王承恩还在两人头上添了一份儿“火烧建奴王宫”的功劳,把楚钟南、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的功劳硬分了一份儿出去。虽然这份功劳最终没有用邸报明,却为祟祯和宫里地一些人深信不疑。毕竟,林喜和赵长山确实也参予过那次地事件。而且,林喜和赵长山两人还会说女真话,这又更加证明了这份功劳的真实性。再加上有从南方襄王府调来地老太监的辩认,两人地身份也终于被确认。于是,就这样,两人在被动的情况下,成功的完成了大明太监组合对皇帝的试探。皇帝在王承恩面前感叹“终究还是太监对皇室忠心”的话,也让林喜和赵长山这两个倒霉的老太监终于保住了小命。

不过,林喜和赵长山的身份毕竟有些敏感,放在皇宫里是终究是难以让人放心的,放其归去的话,又可惜了两个这么忠心的奴才,王承恩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敢下定决心,便让两人住在宫外,给了份儿采买的差事。

这样一过数年。两个太监也经历了皇太极率军进逼北京城,袁祟焕被杀等多件大事。就在两人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小北荒调查局开始在北京安插眼线,而很巧合的,调查局的北京负责人正是当初跟着楚钟南一起逃难的刘姓子弟之

于是乎。这一连串地巧合最终使得林、赵两人成为了调查局地线人。

当然。楚钟南也不会那么无聊到在数年之后再去搜寻一面玻璃镜子。这纯属那名曾跟着楚钟南一起在蒙古草原呆过地刘姓子弟地唠叨。美洛妲当初经常用那镜子照来照去。那刘姓子弟见过两回。只是偶尔在跟林喜聊天地时候说起过。林喜不信世上真有那种可以让人须毫毕现地宝镜。稍打听了打听。也没听说宫里有贵人用过这宝物。就以为是那刘姓子弟在胡说八道。不过。当他后来听说有个叫曹彬地。从一文不名地普通人一跃成为崔呈秀家地副总管地时候。他却有些相信了。毕竟。魏忠贤掌权地时候。身为其头号爪牙兼养子。崔呈秀地身份可是相当高地。这么一个大人物家地副总管。又岂是随便来个人就能当地。而且这个人偏偏还跟那个买了楚钟南玻璃镜子地人同名同姓。那以。能让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朝中权臣地副总管地原因。又能有什么呢?那崔呈秀不是没见过宝物地。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愿意拿出一个副总管地位子去换呢?虽说那个副总管是崔府七八号总管里排在最末位地那一个。可至少也是个总管不是?

从那以后。林喜就对曹彬上了心。甚至还打听过那家伙地流放之地。可惜。曹彬原本是被往陕西边地地。而陕西接连性饥民暴乱。这家伙早就没了踪影……林喜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是没福份见识那等宝物了。可是。峰回路转。曹彬这家伙居然又回来了。还恰好被那刘姓子弟看见了……

“是这镜子!可惜了。碎成这样……”

北京。“居仁堂”药店。大约三十多岁年纪地掌柜刘盛昌轻轻擦拭着已经碎成不知道多少片。连个圆镜面都凑不出来地玻璃镜子。摇头叹惜着说道。

“虽然已经历多年。但从这碎片上看。当年此镜圆满之时。却是件非同小可地宝贝。难怪连崔呈秀那等人。见这宝物也心动不已。竟拿了个副总管地位子与之交换。”林喜也是一脸地可惜。这镜子着实是可惜了。尤其是当年楚钟南居然只凭这宝镜换了一些农具和种子……那曹彬实在是太奸了。简直是奸到不能再奸地奸商。

“一个副总管算什么?崔呈秀也是个小气鬼,不想出银子。所以才弄个虚头。白饶了一件宝物。”赵长山从刘盛昌手里接过镜子,同样用手摩挲着。忍不住讥讽道:“这宝贝,若是个完整的。绝对不比当初咱哥俩儿给楚大人搜出来的那箱东珠差多少。”

“差不多吧。当年我听大人说起过,他在欧罗巴洲的时候,就是以卖这宝镜财地。这么大的一面镜子,没有上万金币根本就买不到。上万金币啊,折成斤两,怎么也得有个千把两!可惜,大人只知道如何制这镜子,却不知道如何去制这玻璃!要不然,咱们那儿早就富得流油了。”刘盛昌摇头叹道。

“小喜哥儿……”

“咳,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小喜哥儿。我现在叫刘盛昌。”刘盛昌瞪了林喜一眼,怒道。他原名刘春喜,因排行第三,又叫三喜,跟林喜地名字里面各有一个喜字。所以,原来的时候,林喜老沾他便宜,自称老喜,却叫他叫小喜,差点儿就把他当儿子了。

“嘿嘿,名字不过就是人在世间的一个称号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林喜笑嘻嘻地看着刘盛昌。小北荒对他们的要求不高,只是偶尔把邸报什么的弄上几份,顺便再打听打听宫里的一些事情罢了,再加上楚钟南跟后金是死敌,至少目前不会是他们的敌人,所以他跟赵长山对调查局的人也并不反感。

“有话就说。少给老子打马虎眼……”刘盛昌板着脸说道。北京地工作不像是朝鲜和山东那样麻烦和危险,就算是露出自己小北荒探子地身份,他也不见得会被朝廷怎么样。而且,他只是明线,所以没有太多顾忌。

“什么马虎眼,只是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这镜子能否交给我和老赵两人?”林喜又笑了一下,然后正色对刘盛昌说道。

“你要它干嘛?都碎了!”刘盛昌奇怪地问道。

“碎也有碎的用处。我记得,你那儿还有两颗小东珠,是也不是?”林喜又笑嘻嘻地问道。

“那玩意儿不是我地,留着有大用的。”刘盛昌连连摇头说道。做情报工作,难免要贿赂一二,可大宗地金银携带不便,也过于俗气,所以,小北荒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东珠就成了许多时候必备的公关凭籍了。

“大用?我也有大用!你说,把这镜面重新排布,镶在一个匣子上,再装饰上两颗东珠……能不能打动宫里那些妃嫔的心呢?”林喜向两人问道。

“老林,你想做什么?”赵长山皱眉道。他的性格相对而言耿直一些,倒是没有林喜那么多花花肠子。

“嘿嘿,当然是贿赂了。老赵,你我二人总是在这采买的位置不得寸进,可现在这活计越来越不好干了。山陕河南皆乱,宫里的青盐都供继不上,哪一天,咱哥俩如果也被派出去,那……我觉得咱们还是另谋些别的差事为妙。你说呢?”林喜说道。

“光凭这面破镜子?”刘盛昌有些拿不准:“行吗?都碎成这样了!”

“这镜面就是宝贝,镶在匣子上,只要让人看不出它的本来面目,依旧是个宝贝。而且是好宝贝!”赵长山点头说道。

“这……”刘盛昌看了看两人,有些犹豫不定。如果这两个家伙拿这镜子行贿,真的换了别的职务,甚至进了宫,那以后自己于想跟他们联络可就有些麻烦了。

“小喜哥儿,我们哥俩儿升了官儿,日后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而且,官大了,知道的东西才多,你说是不是?”林喜又向刘盛昌说道。

“是这么个理儿。只是那两颗东珠……”刘盛昌有些不舍。几年生意做下来,他学了不少东西,但对钱财也同样越来越看重。这帮太监可不是什么说话算话的主儿,有事求着你的时候什么都答应,翻过脸来可能就忘了。虽说林喜和赵长山两人平时表现不错,可谁也难说得准这一回他们两个就能守信。万一是肉包子打狗,他的损失可就大了。毕竟,小北荒那边弄几颗东珠也是很不容易的。可是,他就在他为两颗东珠犹豫不定的时候,林喜又开口了:

“两颗东珠当然不够。这宝贝只能给最后那位,前面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物,怎么也要个千儿八百两的。我们哥俩儿这几年手头紧,就要多多仰仗你小喜哥儿啦。”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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