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岂可如此……”
祟祯眼睛瞎了?孙元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祟祯。那可是皇帝。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即便是造反的孔有德等人,在他面前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劲儿的诉说自己军队受到的委屈,把责任都推到了其他的将领,或者是朝中的官员身上。虽然偶尔也埋怨埋怨祟祯不能理解他们辽东军的苦楚,却也没这么直接地说过。

“袁祟焕的事情我不了解情况,也就不说了。可是,他如果眼睛不瞎,就应该知道,熊廷弼不能轻杀,孙承宗不能轻易罢黜,只知道贪财的内监不可重用……也应该知道,天下的祸乱之源,有很大一

部分就是他们姓朱的那群王公贵族。他如果眼睛不瞎,更加应该知道,那些所谓的东林党,尤其是他所重用的那一群,很多都只是一些只知道攻讦异己,争权夺利,却压根儿就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片乱世重新恢复太平的混帐。……心硬、耳软、多疑、轻杀,他算哪门子货色?”

“你,你大胆!狂悖!”

孙元化猛地站起身来,颤抖的手指着楚钟南,大声骂道。

“你们读书人就是连个骂人的话也说不好。甚至连事儿也做不好。”轻轻拨开孙元化的手指,楚钟南又微微笑道:“我在这里迎接孙先生你,一是希望先生能为我铸造火器……”

“狂悖之徒,休想!”孙元化拂袖怒道。

“二,”不理会孙元化的愤怒,楚钟南继续说道:“二,我是希望保住先生一条命。我们分析过,以祟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脾气,既然已经认定你是叛徒,就算孔有德顾念旧情放了你,也绝不可能再自己打脸,饶你一条命。三。先生在关内关内,尤其是山东辽东二地,颇有名望,我们有借助先生这处。究此三点,所以,我才会向孔有德赎你出来。”

“哼。我看你与那孔有德就是一丘之貉!”孙元化冷冷说道。楚钟南把他从孔有德手里“救”出来,他原本还很有点儿感激,可是,楚钟南对大明朝廷和那位祟祯皇帝的态度,却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厌烦与愤怒。对待一国之君,岂能这样无礼谩骂?这根本就是不忠不孝!

“谢谢夸奖。现在有了特谢拉那群家伙,铸造火器方面倒是不用再麻烦先生你了。所以,闲来无事,先生可在这渡海城随处走走。您是大官儿。虽然已经被定成了大明反贼,可我们这里的人恐怕还不会对您怎么样。你会拥有相当的自由。”楚钟南又微笑着说道。

“哼。你不要这样假惺惺假装大度。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折?”孙元化冷笑着撇了楚钟南一眼。“国之一道。何等繁复。又岂是你等草莽之辈可以理解?陛下虽一时受到蒙蔽。将我归入反贼之列。但朝中正直诤臣多如牛毛。早晚会还我清白。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哈哈。让我死心容易。就不知道你孙先生会不会死心了。”楚钟南大笑两声。转身就走:“我去找人帮你安排住处。不过。我知道你们这群所谓地忠臣总喜欢玩什么自杀地把戏。不过。你最好不要在我地地盘上来这一套。不然地话。我一定派人去你老家。把你地三个儿子全都抓来杀了。让他们去地下陪你。也让你孙氏满门香火断绝!”

“你敢……”

“敢不敢。那可全都看你孙先生地了。”楚钟南回过身来拱手一笑:“希望先生在我们这渡海城住地愉快。咱们过两天见!”

“你……”

“好不容易把人弄来。又非得把他逼到敌对地一边。何必呢?”

执政府。

在自己这个曾被众人评为“不伦不类”的“官衙”内。楚钟南又一次跟自己的几个重要属下开始了会议。只是渡海城人口不多,所谓地执政府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人。细算起来,也主是沃尔姆斯、美洛妲、安德森、米亚伊洛、刘黑子、王亨九、刘德正等寥寥几个。原先的那些执事、组长之类,已经被“黜”下去了不少。要么是去负责基层,要么,则是因为种种原因,重新去做平头百姓去了。

“虽然葡萄牙人的顾问团被打死了十二人,可还有十五人是活着的。他们分工明确,对咱们来说足够用了。而且。孙元化毕竟是曾经当过巡抚的人。对咱们小北荒的原本顶多只是秀才功名的居民来说,地位太高。如果放任他自由活动,难保不会出事儿的。而且,采青不是也说过了嘛,在船上就试探过,那家伙是不会随随便便为咱们制什么火器的。除非,咱们真地有祟祯或者大明兵部的公文。”楚

钟南向众人解释道。

“没错。那家伙,嘴巴严实的要死。我探他地口风,他就要盘我的底。知道我不是朝廷的人,还闹了两回,非让我送他去北京。这种人,不会安安稳稳地帮咱们的。”刘采青说道。

“那咱们的两万多两银子不是浪费了吗?”刘德正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脸上一片苦色:“那可是咱们辛苦小半年才能挣到的啊。钱不能这么乱花呀!”

“放心,我不至于乱花钱。孔有德送的那些添头葡萄牙人同样够专业,又有经验,不见得就比孙元化差。而且,在小北荒多呆一段时间,磨磨性子,我相信咱们还是有机会让他跟咱们走到一块儿的。”楚钟南说道。

“五爷你就是太小气。不就两万两吗?这回在会宁和建州左卫一带,米老哥和安老哥他们弄了不少战利品,够补回来的了!”刘黑子跟着沃尔姆斯到茂山转了一圈儿,五百士兵,打了一场夜袭,一场伏击,后来又接连打了两场突袭。又放火把茂山、满浦、辑安三地烧成了废墟,正是心气儿高地时候。所以,看到刘德正肉疼似的表情,立刻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些战利品是我们跟我们的战士们的。”安德森抖着红胡子,大声说道。

“只有三分之一是你们的。这是我们的规定。安德森,你是不是妄想破坏这个规矩?”楚钟南微笑着问道。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这位健忘的小刀疤”安德森缩了一下脖子。虽然因为渡海城地居民多是普通百姓的缘故。原本地雇佣兵头目们被楚钟南重用,成为了军事将领。可是,没有楚钟南,那些汉人自然也不会认他们这群外来客。而小北荒的各种法规条例几乎都是楚钟南一手制订,曾经因为屡次犯错而被受过“小黑屋禁闭”等惩罚的安德森更是深知触犯规条的“可怕”,对楚钟南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式地害怕。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受过相应的惩治:刘德正那老头曾经因为偷偷帮自己和族人多占良田而被罚去了几年来所攒下的所有身家,现在也只能跟刘采青一起领着两份儿“死工资”。安德森还清楚的记得,刚刚被罚没所有土地地时候。刘德正那如丧考妣地表现,足足一年多,老头儿都没从低沉的情绪中脱身出来。这两年,知道刘氏族人又自行开垦出了不少良田,大家琢磨着分他一些,看他事儿多,又说先帮他种着,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儿;而王亨九则因为失职,现在已经沦落到接替他孙子王禄儿担任书记官,没了在会上言地权利;米亚伊洛曾因斗殴与盗酒而受到军法地惩处;还有刘黑子……除了沃尔姆斯、美洛妲、刘采青,还真没有一个没有前科的。而安德森一向认为。这三个人之所以没受过罪,是因为沃尔姆斯一遇到军事就敏锐无比、严于律己,再没有平时的嘻嘻哈哈;美洛妲则因为有一个楚钟南情人地身份;而刘采青,这家伙是情报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就算是犯了错,在目前监管还不到位的情况下,还真是不好现!当然,除去这些,还有一个总是喜欢穿黑衫的小年青……那是调查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日本人对咱们的货物还算有点儿兴趣。但对硫磺这类物品……”安德森的目光刚刚扫到黑衫青年。就看到对方恰好也转过了目光,急忙把眼神撇到了别处。而黑衫青年也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报告:“日本人国内对火器也十分重视。所以,硫磺买卖没有幕府将军的许可,那些大名是不敢轻易乱来地。而且,咱们又是假装的大明官员。这就更加让他们心存疑虑。因为,几十年前丰臣秀吉率军意图攻占朝鲜的那一战,大明曾出兵助战,与他们交战数次。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虽说德川家康掌权之后。就曾向朝鲜和大明求和,可他们还是担心咱们购买硫磺会对他们不利。”

“世上没有不透缝的蛋。再努力努力。我就不信那些小日本儿会对咱们奢侈品不动心。”楚钟南说道。

“咱们的货物没有别人的好。”黑衫青年摇头苦笑道。

“什么意思?”楚钟南不解地问道:“难道还有别人也在跟日本人做生意?”

“南方郑氏,还有荷兰人,他们都在跟日本人通商。咱们的实力,目前还无法与他们相比。”黑衫青年说道。

“郑氏?郑芝龙?”

“没错。不过,郑氏又远远比不得荷兰人。而且,我们从沿海还听说,郑芝龙跟另一个大海盗刘香生了嫌隙,似乎要打仗。所以,我们要对付的,目前就是一个荷兰人。”黑衫青年说道。

“那帮海上马车夫能有什么本事,他们的东西跟咱们地货物不应该有冲突才对。”美洛妲说道。

“具体不清楚。不过,荷兰人的商船在长崎一带有不少。而对其他地方去日本的商船,他们的态度也很不友好,似乎是想独占跟日本人的交易。”黑衫青年答道。

“明白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楚钟南已经基本了解了日本的现状。那位大能人丰臣秀吉在攻打朝鲜失败,回来去世之后,德川家康抢班夺权,成了征夷将军,开创了江户幕府。创立幕府后,德川家康又立即遣使朝鲜,恢复了和朝鲜的邦交。与此同时,又积极谋求与明朝的间接贸易,向明朝皇帝臣服获得日本国王尊号统治全国。出于对军需物资和生丝贸易地需要,在创立幕府后地初期,他对展与西欧各国的贸易也很积极。他甚至还聘用英国人为外交顾问、贸易事务官,并向其学习世界知识、天文和数学。江户幕府甚至一度默许基督教地传播,后来因感到危及日本传统的封建统治,又加以禁止,并渐渐开始限制对外贸易。不过,虽然已经渐渐的开始闭关锁国,但目前的日本还不至于全面禁止对外贸易,不过,这些贸易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可以说,日本现在差不多就是块“处女地”。而那里的金银比价极低,对任何外来者都是一块巨大的肥肉。现在的荷兰人几乎是称霸海上,几乎全靠殖民掠夺支撑着那庞大的海上王国,对日本自在不会放过,也不会高兴别人去分一杯羹。

“要不,楚,你写一封信给荷兰人?毕竟,你还是法国伯爵。”美洛妲说道。

“这种事关贸易的大事,我一个空筒子的法兰西伯爵是不会管用的。”楚钟南苦笑着摇头。

“那怎么办?现在只有日本的硫磺最便宜,也最多。”米亚伊洛叫道。

“如果不能争抢,那我们为什么不跟荷兰人交易?”沃尔姆斯突然问道。

“跟荷兰人交易?”楚钟南一怔,接着苦笑起来:“咱们拿什么跟他们交易?他们可是从南边儿过来的。从沿海各地,他们也能得到比咱们这里好的多,多的多的货物。他们可不是那些没见过好东西的俄国佬。”

“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可以交易的东西的。”沃尔姆斯的笑容有点儿邪恶:“我们先跟他们交易,然后,等我们的势力足够大了,再反过来把他们打倒,把日本的市场抢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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