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攻城之时,各部差遣皆由大汗所定,各旗兵马也没有怨言,何曾有过不公之处?”代善怒道。
“当然不公!祖大寿亲兵所守之处,都是我正蓝旗在打,你们呢?每次主攻都是我正蓝旗,我的人死的多,还不是因为你们怯战?”

“莽古尔泰,你说我不公?那我问你,攻城之战,我让你撤兵之时,你为什么不撤?而且还不只一次!还有其他的那些事……你屡屡违误军令,为什么不说?”莽古尔泰几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在责备,皇太极身为大汗,哪能忍得住。

“什么违误军令?你不要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故意让我正蓝旗去打硬仗,想要消耗我的兵力!”

“休得胡说。明明是你想去抢得头功,好多分多占!”

“我想多分多占?明明是你故意跟我为难!我不过看在你是汗王的面上,处处顺着你,你还嫌不够,非得像跟对付阿敏那样,甚或杀了我不可吗?”莽古尔泰突然暴怒起来,猛地把佩刀从身后转到前面,手按刀柄怒视向皇太极。

“莽古尔泰,你好大胆!”

谁也没有想到,莽古尔泰居然会如此愤怒。女真八旗之中,相互之间争权夺利的事情不少,为的战利品的分配,私下里吵成一片的也很多,但是,在严酷的军法压制之下,还没有闹出过什么大的乱子。而且,大体上,八旗征战之时,战利品的分配都是按照“谁出力多,谁拿的多”这一规条分配的,基本没出过什么错误。可现在,莽古尔泰居然愤怒到要向皇太极出刀……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斥骂莽古尔泰的,是他的同母兄弟德格类。这也让莽古尔泰更加暴怒如狂,按住刀柄的手禁不住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狂悖如此,谁能容得?”

德格类大声吼道。竟不顾众人目光。猛得朝着莽古尔泰冲了过去。举起醋钵大地拳头。一拳就撂在了自己同母哥哥地脸上。

“你这蠢货竟敢打我?”

莽古尔泰被这一拳打得嘴角出血。也被这一拳打出了真火。德格类可是他地同母弟弟。虽然。当年为了邀宠于努尔哈赤。他曾潜弑生母衮代。可是。对德格类和莽古济这一对弟妹。他还是比较照顾地。可如今。这个曾经多次得到他照拂地兄弟竟然在这么多人地面前打了他!……“哗啦”一声。莽古尔泰抽刀出鞘。

“你敢御前露刃?”德格类怔怔地看了一眼莽古尔泰腰间已经拔出五寸多长地佩刀。突然暴喝一声。整个人朝着莽古尔泰冲了过去。趁着莽古尔泰吃惊于他不顾危险地当儿。将这位同母哥哥紧紧抱住。使劲儿地就向殿外扯去。

“放开我。蠢货!……放开我!”莽古尔泰大声呼喝。但是。德格类几乎是拼尽了吃奶地力气。不管他怎样挣扎踢打。就是不松手。两兄弟就这样拉拉扯扯。出了正殿。又过了一会儿。声音也渐渐地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可是。人虽然走了。刚刚生地事情。却还没有。也不可能就此过去。

“悖乱如此。还不如去死!”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代善,看到莽古尔泰两兄弟离开之后,愤愤地叫道。后金议政之时,虽然许多旗主贝勒因为各自都有着不小的势力。相互之间不相服气的事情很多,不分身份高低的相互争吵的事情也有不少,可是,面对一国之主地汗王,还像莽古尔泰这样敢于直接对骂甚至抽刀的,却是绝无仅有。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样放过的。可是,代善看了一眼皇太极,却现自己地这位汗王兄弟只是凝望着莽古尔泰离去的地方。脸色十分平静。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慢慢地迸出了三个字:

“他醉了。”

“醉了?”

正等待着,打算看看皇太极会怎么样处置莽古尔泰的众人都微微一怔。“醉了”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太极不打算处置莽古尔泰了?那可是御前露刃,如果不处置,八旗之中的那些蛮横之辈以后岂不是要翻了天?

“莽古尔泰御前露刃,虽是因醉酒失礼,但仍需追究罪责。大汗,奴才以为,当革去其和硕贝勒之位,贬为普通旗众,以正国法!”多尔衮反映很快,看了一眼皇太极的脸色之后,立即站出来抱拳说道。莽古尔泰身为当年的四大贝勒成员,也算得上是逼死他母亲的罪魁之一。虽然已经事隔数年,生于爱新觉罗氏这样的家庭,对亲情也并不是特别流连看重,但能有机会踩上这曾经,现在也依然是对头的莽古尔泰一脚,多尔衮绝对不会吝啬。虽然莽古尔泰地正蓝旗实力很强,可他也不怕。皇太极已经收拾了一个阿敏,在大凌城攻防战之时,又多次派遣正蓝旗担任主攻,还不就是为了削去这个与汗王平座问政的大贝勒的兵权?只不过皇太极师出有名,阿敏跟莽古尔泰平时又过于嚣张跋扈,不知道收敛,不得人心,众人才懒得理会罢了。只是,这家伙就算嚣张,又能嚣张到几时?

“多尔衮所言不错。即便是醉酒,也不能在如此狂悖。还请大汗治莽古尔泰之罪!”镶白旗主杜度也跳了出来。

“御前露刃乃是大罪,不过莽古尔泰也曾为我大金立下过汗马功劳,若是就此贬为普通旗众,恐怕各旗将士都会心中不满。大汗,奴才以为还是对其从轻落为好。”济尔哈朗突然开口说道。

“那你该当如何处置?”皇太极面无表情地问道。

“奴才以为,当革去莽古尔泰和硕贝勒之爵位,降为贝勒,削去正蓝旗十个牛录的属员,并罚银三万两,以示惩诫!”济尔哈朗大声说道。

“十个牛录?”其他的都好说,可十个牛录可就当于正蓝旗的四成力量,真要是这么做了,莽古尔泰还不疯起来?那样的话,恐怕就不仅仅再是御前露刃。而是要阵前亮刀了!皇太极淡淡地看了一眼济尔哈朗,看到对方毫不畏惧的回视过来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你刚刚说过,莽古尔泰也曾为我大金立有汗马之功,若是像你所说那般处置,确也重了些。还是只削去五个牛录。罚银一万两吧。”

“大汗仁慈!”济尔哈朗恭声叫道。

“莽古尔泰之事就这么定了。只是,我大金后方之重,却不可轻忽。多尔衮!”皇太极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他有心穷治莽古尔泰,可那家伙地罪名虽大,终究比不得阿敏连屠几座城池,为以后的征战设下了巨大的障碍那样严重。而且,阿敏才刚刚被收拾掉不久,若是这个时候把莽古尔泰再一撸到底。这些现在跟着他地旗主贝勒们恐怕就要好好寻思寻思了。那将对他的汗位统治极为不利。所以,只有先对其小惩大诫,以后再慢慢动手。

“奴才在!”

“你去找德格类。明日便即出兵前往朝鲜。一定要给本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扰我后方!”皇太极厉声说道。

“奴才遵命!”多尔衮大声应道。

“阿巴泰!”皇太极又向自己的另一位兄弟,努尔哈赤第七子叫了一声。

“大汗有何吩咐?”阿巴泰上前一步,拱手问道。努尔哈赤儿子众多,但真正算得上出色的,也就是先前被处死的褚英,而后就是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多尔衮等有数几人。其余的,像是阿拜、阿巴泰、汤古代、塔拜、巴布泰、巴布海、赖慕布等人都很普通。阿巴泰在这些人之间算是比较出色,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地贝勒。没什么武功文治之能。皇太极登汗位地时候,这位七阿哥得知自己被封为贝勒,还语出怨言,认为自己颇有武力,应当被封为和硕贝勒。结果,被代善一阵训斥。当时代善就直接告诉这位七弟,“德格类、济尔哈朗、杜度、岳、硕五人早年就跟随父汗所钦封的议政五大臣处理政务,你比不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父汗在时就已经各自统领一旗。诸位贝勒都比你强。如今你能被封为贝勒,麾下有了六牛录地属员,已经很受照顾了!竟然还不知足,想跟各位和硕贝勒平起平座。那么,你如果真的被封为和硕贝勒,岂不是又要觊觎更多?”结果,一通话,吓得阿巴泰胆战心惊,急急地找皇太极认罪。皇太极对这位不怎么出彩的兄弟也不太在意。随随便便罚了几匹马。几副甲胄就算了。不过从那以后,阿巴泰也老实了许多。

“你率领本部军马。带足粮饷牛马,前往建州左卫,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皇太极吩咐道。

“奴才明白。”原来是赈济,可建州左卫那边不是都快被夷平了吗?阿巴泰虽然不太乐意干这种没什么好处的活计,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有违,爽快的应了下来。

“敌人来路不明,扰我后方。尔今不过一次行军,便胜过当初毛文龙数年战果。如果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乌蓝泰虽说敌军多为汉人,却也难说是否真如其事。且敌军可从我后方来袭,难保不会再从其余地**兵。尔等回去之后,要告诫各部兵马,严密防范,不可再有同类事情生。如若不然,本汗定不轻饶!”看着阿巴泰退下去之后,皇太极站起身来,对着众旗主贝勒声严色厉地说道。

“奴才等领命!”众人齐声应道。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虽然借机削了莽古尔泰五分之一的兵马属员,还除去了对方和硕贝勒之爵,有些高兴,可那不知名地,且极有可能是汉人所组成的军队依然紧紧地压在皇太极的心头。走在宫中地廊道之上,他也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预先防范此类事情的生。

“如果只是明军的一次袭扰,那就好办多了。”皇太极喃喃地说着,又向身边的随侍说道:“待会儿去将范文程叫来。就说本汗有事找他商议。”

“!”

“唉……”想到范文程,皇太极又感到一阵无奈。同时,对大明的羡慕又更加深了一层。因为,汉人里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八旗之中也能够拥有这么多的人才,他相信,在有生之年,肯定可以将北京城打破,把那个糊涂的祟祯从皇位上拉下来。可惜,女真人打仗行,会动脑子的实在是太少。莽古尔泰身为四大贝勒之一,跟他这个汗王共同受到众旗主贝勒朝拜地平座之人,居然也愚蠢到犯下今天这种大错,可想而知那些本领不够的家伙又都是些什么模样。现在,也就是多尔衮、济尔哈朗那区区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其他的,根本不行。只知道杀杀杀,他们也不想想,汉人百倍于女真人,光凭着武力和杀戮,能撑得了多久?万一哪一天,那大明出来一个英明的君主,他们又能有什么活路。

“父汗,父汗!”

皇太极暗暗的长吁短叹,为八旗的未来感到担心,却又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叫声给打断了思绪。抬眼看过去,却是他的长子豪格正朝这边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皇太极斥道。

“父汗,不好了。叶布舒和硕塞,他们,他们都中毒了!”豪格没有在意皇太极地斥责,飞快的跑到他面前之后,又急急地大声叫道。

“你说什么?!”皇太极大惊,叶布舒和硕塞是他的四子和五子,大的不过才四岁,小的才刚刚两岁多一点儿,正是最让人觉得可爱的时候,可偏偏……中毒?

“快带我去!”

情急之下,皇太极顾不得什么汉军,什么后方的了,拉着豪格就往前飞也似的跑。可是,事情在许多时候都是那么的让人无奈。就在他刚刚来到两个儿子居住地院子地时候,就看到大妃博尔济吉特氏捂着脸在屋外低声啜泣,而两个孩子的生母,庶妃颜扎氏和侧妃叶赫纳拉氏嚎哭地声音也已经从屋内传了出来。

“这……”皇太极呆呆地站住了脚,不敢再向前迈上一步。然而,看到他的到来,博尔济吉特氏却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

“大汗,叶布舒和硕塞他们……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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