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那座山,再转过一道沟,就有一个岗哨,大概有十来个人。不过,最近辽阳那边争得厉害,北面的兵将都调的差不多了,估计现在应该人不太多。”
“真的?”

“真的。”

辽东,楚钟南在大青山将李能一伙溃散的汉军消灭之后,不再北上,转而改道南下。其实,这条道路他们已经有些熟悉了。因为,顺着松花江漂流了几天之后,他们就已经现了一个地方,正是当初他们杀了努尔哈赤之后向北逃遁,跑到松花江畔并驻扎过的一个营地。这让他们有些欣喜。毕竟,知道了地方,也就有了相应的方向感与距离感,再加上先前描绘的地图,他们穿茂密的山林就有了把握。不过,还不是最欣喜的,最欣喜是他们居然在金水河附近现了正在逃跑的李能一伙儿。将近三十匹战马的补充,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针强心剂。至于代善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消灭李永芳这么一支汉军,楚钟南一时也想不明白,就直接将其归类到了狗咬狗的行列中。

而由于已经打定主意逃往朝鲜,所以,他们又顺着原路南下。俘虏李能,被楚钟南跟沃尔姆斯等人接连的疲劳轰炸之后,再也硬气不起来,乖乖的为他们做起了导游。

“不知道这些女真人能不能想得到,我们居然又顺着原路回来了!”

一条比较宽阔的土路,两侧有山,山林里面呆着一群人。楚钟南带着这群人看着远处那座山峰,有些得意,又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跟当初与努尔哈赤碰面的地点相距了差不多一百里。而这一百里的距离,实实在在是让人难以安稳。因为,再往东走一段距离,就是赫图阿拉了。很恐怖的事情。楚钟南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打起这后金旧都的主意来。

李能说过,赫图阿拉在最鼎盛的时候有人口十万。十万人,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自己这一百来号人就敢来打这个城池的主意,确实担当的起“胆大包天”这四个字。可是,楚钟南知道,他们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回不像他们第一回被蒙古人追着逃过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因为要穿越西伯利亚,所以早就准备了许多的必需品,即便是走出了西伯利亚之后依然够用好长一段时间。可这一回不同,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但因为来源太少,所以,在不久之前,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就已经消耗殆尽。

李能那一帮叛徒就是因为好几天没吃盐,被他带着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的,几乎连点儿像样的反抗都没有。他可不想再走上这些人的老路。可沿途他们很少遇到可以进行补充的地点。就算有,那些寨子里的东西连寨子里的人自己都不够用,他们就算硬抢,也不够用上几天的。而且,如果抢得多了,很难说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现在不行了,不动手的话,他们恐怕根本就走不出辽东这片山区。再者,赫图阿拉已经只剩下一个牛录的守军,听说还尽是老弱。自己犯贱怪不得老天爷,凭什么不抢?

“你小子要是敢说假话,老子一定要剁了你喂狗!”

楚钟南身边,刘黑子满脸不忿地瞪着一脸苍白地李能骂道。沃尔姆斯正帮他剃着头……按照李能的型,给他剃一个金须鼠尾辫儿。要想以弱攻强,袭击一个庞然大物,怎么说也要先做些准备。所以楚钟南就充分挥了自己“作家”的特长,设计了一个局。而身为汉人,又长处辽东,刘黑子一帮人自然也跑不掉要装扮一下。只是这头实在不像,虽然刘黑子等人极不乐意,并表示把头盔戴上就可以遮住了,可在楚钟南的强大压力下,什么父精母血,祖宗再世都不成,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只有剃头。而见识过楚钟南对李能所施展的疲劳轰炸之后,这支队伍里如今已经没有人敢对这位勋爵大人有任何的非议,一有命令就绝对贯彻到底。刘黑子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哼!”李能白了刘黑子一眼。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现在城里只有不足三百人地辫子兵?”楚钟南在旁边又追问道。

“我地命在你手里捏着。怎么敢骗你?我还等着你放我回抚顺看一眼我娘跟我弟弟呢!”李能说道。

“但愿如此。不然。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楚钟南冷冷地说道。

“……”李能不说话。他相信楚钟南说地。因为先前他就已经见识过了。他在辽东出生长大。见识过无数残忍地事情。无数种可怕地刑罚。可是。这一路上从楚钟南口里蹦出来那些个整人地法子。他依然是听地头皮麻。心惊胆战。不过。他并不害怕这个威胁。因为他说地都是真地。赫图阿拉鼎盛之时有人口十余万。可自从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大部分地人马都被带了过去。而因为努尔哈赤地突然死亡。大妃阿巴亥趁机拉拢了城内留守地一些八旗贵胄。并暗中将其带往了辽阳一带。再之后。后金各派相争。都是尽可能地把自己手里地兵力集中起来。赫图阿拉身为旧都。又是山城。战略地位早就已经不复以往。甚至还比不得一些前线地寨子。所以。城内地人手一减再减。等到他们这支汉军跟着李永芳出击地时候。城里据说也就只剩下了三百辫子兵。连守皇城地都不够了。

“但愿这当儿没什么贵人来赫图阿拉!”李能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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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图阿拉城外,二道河子!

巴克慎觉得自己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但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有些老了。虽然他才四十三岁,但这个年纪放到辽东女真人这边,顶多再过个十年八年,也就差不多可以去见祖宗了。所以,被安排到旧都外围当个小小的哨长,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又不是什么参领佐领一级的,只是个小小的旗人,上不了战场虽然拿不到什么战利品,可经历过太多战事的人偶尔休息休息,还是蛮不错的。而且,上头的人安排的也不错,这旧都远离战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当兵,真的是很轻松。

再说了,八旗军纪森严,平时作息都极为严谨,可他们这个地方却自由了许多。只要没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城里的那位佐领就不会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即便轮岗,也还能抽个空出来到前面钓个鱼。

“还是那些汉人有办法。没有网,就用鱼钩。照样弄得上鱼来。”

赫图阿拉位于苏克素护河流域,这条河由东南向西北注入浑河,河谷两侧全是山脉,无法大规模的行军。当初努尔哈赤选择这个地方建立都城,也未必不是存了借助地势与明军抗衡的想法。可惜明军不争气,最后反倒是努尔哈赤带着手下杀出了这片河谷。

巴克慎嘴里含着旱烟袋,手忙脚乱地把那条挂在鱼钩上活蹦乱跳的大鱼取下来,扔进旁边的破草筐里,又取出一条已经被撕得只剩下一小截的蚯蚓挂起,刚想再把鱼钩甩出去,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现

有一个黑影在晃。他急忙转过头,就看到两个穿着纯蓝色盔甲的辫子兵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正往这边赶。只是,很明显的,那两个人已经撑不住了,没走多远,其中一个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

自己人!巴克慎急忙把鱼杆一扔,撒腿就跑了过去。

“快,快救……”

看到有人来,那名刚刚在马上爬下来打算救护同伴的辫子兵急忙向巴克慎招手,只是,或许是累的,才刚拉起那名跌下马的同伴一条胳膊,这名辫子兵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知道是触动了身上的哪个伤处,接着就惨叫起来,远远地看过去,都能看到头上的冷汗。

“怎么回事儿?你们是……”

“正,正蓝旗,莽古尔泰贝勒辖下,我,我们战败了!”

“什么?”

巴克慎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伸手救助,听到这名刚刚摔倒的辫子兵的话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赫图阿拉还有,还有多少人?”这名辫子兵又气喘吁吁地说道:“蒙古人,蒙古人从农安塔杀,杀过来了!大贝勒已经战死,三,三贝勒已经退往铁岭。快,快快禀报!”

“你,你们等着!”

大事件!没想到大贝勒跟三贝勒居然没能挡住蒙古人。这下子赫图阿拉可危险了。巴克慎已经顾不得救助“同伴”,拔腿就跑。

“等,等会儿!”那名辫子兵突然又喘着粗气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儿?”巴克慎急道。

“援,援兵!”辫子兵咽了口气,直接仰倒在了地上:“三贝勒手上已经只,只有不到两千人了。赶紧派援兵!”

“援兵?”巴克慎的脸上顿时一片苦色,“赫图阿拉只有不到一个牛录的兵马,援得了谁呀?”

“那,那也得派!”辫子兵气喘吁吁,脸上却是一片凶悍。

“那你们稍等。我去城里找我们的佐领!”巴克慎已经懒得争辩,看到旁边那两匹同样也喘着气儿的战马,顺手拽过一匹就骑了上去。他现在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蒙古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大贝勒骁勇善战,没想到居然战死了,三贝勒也已经兵败回铁岭,不知道赫图阿拉又能撑住多长时间……巴克慎越想心中越急,不住地用手掌拍打着战马,只希望这马能更快一些。可是,他并没有看到,当他转过山坳之后,那两个原本累得要死不活的辫子兵居然又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

“你刚才都跟他说了些啥?”最先从马上栽下来的辫子兵瞪着那个跟巴克慎交谈过的辫子兵问道。刚刚巴克慎两人交谈用的都是女真话,他是听不懂的。

“……”

“问你话呢!”

“跟你说你懂吗?”

“呸,臭汉奸一个,你牛气什么?”

“你说谁?”

“谁答应说的就是谁!”

“你找死是不是?”

“你敢动手试试?”

先开口问话的辫子兵脑门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虽然有头盔,却依然掩盖不住,正是刘黑子。看到李能气呼呼地按着刀柄,他也是牛眼一瞪,也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马刀。

“对,我是汉奸,你们也一样。……你们不就是抚顺那边儿的么,要不是努尔哈赤那老鞑子到处杀汉人,你们现在还不照样得削了脑袋上的毛,给鞑子做了种粮的狗!”

李能的额头青筋直跳,话也恶毒的很,直接就把刘黑子气得半死,就连额头那道巴疤也好像充了血一样变得通红。

“你们才是狗!”刘黑子怒道。

“是,我们是,你们也是!”李能冷笑道。

“你***……”

“呛啷”一声,刘黑子猛地拔出了马刀,而李能也毫不示弱,后退两步,轻轻快快地也把刀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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