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钟南确实是想买菜刀。吃了这几年的洋饭,他有些想念以前的饭菜了。最近,他更是起了做顿中餐尝尝的念头儿。虽然他以前进厨房的机会不是很多,可大体上还是懂得几道小菜的工序,只是西洋人的菜刀他用着很不习惯,小模小样的,根本就不如原先用的中式大菜刀爽利,为了不影响最后的结果,他只好本着“工先欲其事,必先利其器”的精神,去找铁匠打造几把用了。
……

漫步在巴黎街头,楚钟南对这里原先的陌生感已经因为时间的关系驱离了不少。旁边那些人看到他的时候所显现出来的好奇的目光,他也已经习惯了。这里不是俄罗斯或者伊斯坦布尔,有着为数众多的鞑靼人,在巴黎,黑头的人基本不可见,尤其是他还长着一副黑眼睛——他有一次出来散心,就有一个教士模样的家伙跑过来要带他去教堂。那家伙年纪不大,也就是二三十岁,一头金,长得还挺帅,只可惜满嘴不说人话,愣说什么他被魔鬼污染了心灵,证据就是他心灵的窗户都已经被染成了黑色。结果,最后他花了两个苏买了一个赎罪券才摆脱了那个家伙。可是,这件事被克里跟普罗迪等人知道后,他却成了两人取笑的对象。原来,早在将近六十年前,赎罪券就因为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而停止行了。他根本就是被人给蒙了。

这件事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差一点儿气的把《巴黎圣母院》给写出来,打算用以狠狠地讽刺一下那些天主教会的家伙。而事实却是,那个剧本他已经写了将近一半儿,却因为偶然知道那位著名的科学殉道士——乔尔丹诺·布鲁诺刚刚在二十年前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并且,罗马天主教会议也刚刚在两年前决定将《天体运行论》列为**。虽然这两件事跟他的戏剧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联系,可为了不碰触到依旧势力强大的天主教会的敏感神经,他又把那个剧本放到了抽屉里,一直没再续写下去。

“楚先生?”

楚钟南一边走,一边想着做什么菜比较合适,没注意到一匹马突然停在了身边。他刚想绕开,那马上的骑士却叫住了他。

“您是……”楚钟南抬起头看着这位陌生的骑士,又看了看对方腰中装饰华丽的细长刺剑,有些疑惑地问道。

“果然是您!”骑士微笑着跳下了马,“我就说,在巴黎跟您长得一样的绝对没有。您好,我叫朱萨特,黎塞留大人的亲卫队长。贝洛里带您去见黎塞留大人的那一次,我在院子里看到过您!”

“啊,是黎塞留大人找我?”楚钟南又问道。

“不是的,只是见到您忍不住就想打个招呼!”朱萨特微笑着叩了叩头上宽大的帽沿儿,又微微鞠了一躬:“您的音乐,还有您创作的戏剧,让我无比的着迷。”

“谢谢您的夸奖,我很荣幸!”原来是戏迷。楚钟南暗暗好笑,没想到自己也有粉丝了。

“您现在有事吗?”朱萨特又问道。

“啊,我正在找铁匠铺!”楚钟南实话实说。

“铁匠铺?您要打制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吗?”朱萨特问道。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我只是想打一把菜刀!”楚钟南连忙说道。

“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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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钟南很快确定,朱萨特确实是他的粉丝。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狂热的类型。因为,这家伙听说他打造的是菜刀,居然也兴奋的带着他去找铁匠铺,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介绍的铁匠铺绝对是全巴黎最好的,连国王卫队的武器都是在那里定制的。对此,楚钟南很是无语,他就只是想打几把菜刀而已。

……

“达富尔,你这个老家伙在哪儿?”

“是谁那么没有礼貌地乱叫?难道不知道我工作的时候需要安静吗?”

铁匠铺有点儿远,朱萨特虽然骑着马,却一直用手牵着以便为楚钟南带路。一路上,这位黎塞留的亲卫队长不住地跟楚钟南交流着艺术方面的“心得”。而面对这位骑士的殷勤,楚钟南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除了偶尔遇到不会的法语单词有些支吾之外,两人交流的倒还不错。朱萨特听到楚钟南正在创作一部名叫《死魂灵》的作品,更是满怀希冀地希望能先一睹为快。对此,楚钟南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他还是交待了自己主要是负责整体的故事,具体的剧本细节描写与润色都是交给朋友的。本来,朱萨特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当他听说《死魂灵》描写的是俄罗斯的故事的时候却又突然不想先看了,说是对那些乡下地主的东西不感兴趣。最后,两人约好了到时候去看《葛朗台》。

“达富尔,你这个老东西,铁匠铺的工作也需要安静吗?”

“为什么不需要安静,难道你练习剑术的时候也愿意别人在你身边打扰?”

这个铁匠铺很大,大致有三四百个平方。朱萨特跟一个从里面蹿出来的矮个老头儿斗嘴的时候,楚钟南也在打量着周围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刀剑。他虽然眼光不行,但也看得出来人家随便摆出来的那些器物也比他留在手里的那柄马刀要强,至少看上去要光鲜的多。

“朱萨特说您是一位作家,怎么想要打制菜刀?难道您想追求一位厨娘吗?”名叫达富尔的老头儿很快就把朱萨特撇到了一边,他走到楚钟南面前,一脸不愉地问道。

“不是。我想自己动手做菜。只是因为我们的厨具跟你们欧洲人的有些不太一样,我用得很不顺手,所以必须重新打造。”楚钟南微笑着回答道。

“哼,我这里从来都只是为那些骑士、剑客打造武器,不管是长矛、大剑、刺剑、盾牌还是盔甲,可我从来不打造菜刀。你知道如果我帮你打造了那种东西,我的名声会受到多少影响吗?”老头儿从鼻孔里哼出了两团浊气,有些懊恼地说道。

“老家伙,不要装作那么地高尚。你只是想多要一些佣金罢了。”朱萨特在旁边说道。

“我才不要什么佣金。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接受这份委托。朱萨特,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全巴黎最有名的铁匠,你却让我来打制菜刀……你们这是对我的侮辱!”达富尔叫道。

“嘿,你想让我生气,是吗?老家伙!”朱萨特轻轻敲了一下腰上的佩剑,有些森然地说道。

“朱萨特,我看还是算了吧。菜刀而已,随便找个铁匠就行了,我们还是不麻烦达富尔先生了吧。”就只是为了一把菜刀而已,怎么一下子就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楚钟南只觉额头生汗,他可不想听到以后有人谈论什么“一把菜刀引起的血案”。

“你这个混帐家伙。别以为拿着一把剑就了不起!”达富尔没有理会楚钟南的话,老头怒容满面地瞪着朱萨特,十分硬气地骂了两句,可就在楚钟南以为他要继续硬顶朱萨特这位黎塞留的亲卫队长的时候,老头儿却又突地话音一转,“那个……我不会接受这份委托。但我的侄女儿可以帮忙!”

“……侄女儿?”女人打铁?这倒新鲜。两辈子的见闻,楚钟南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女铁匠可别把他的菜刀打得太过小巧。不过,就在楚钟南为自己的菜刀感到担心的时候,更让他惊讶的事情生了:

“楚先生?怎么是您?”

“嗯?”楚钟南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刚从铁匠铺里面走出来的女人正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他也笑了:“是你?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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