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的语言轰诈会让人有什么样的感觉?尤其是这些人中,大多数说的还只是听不懂的法语,且一个个手舞足蹈,配合着那五颜六色的头与眼珠子,还有那些长久不见太阳,白得有些糁人的面孔……反正,楚钟南自觉是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群魔乱舞”。
当然,这还不算最倒霉的。最倒霉的,就是那些家伙中间有人偶尔还要给他唱上一两句。前面说过,楚钟南是学声乐的,专业修的是美声唱法。虽说他本人在这方面并没有下太多的功夫,也并不算多么优秀,可毕竟基础在那儿,理论方面也是不差,再加上当年也听过不少真正的大歌唱家的表演,对这些草根唱腔根本就提不起一点儿兴趣,相反,他甚至还觉得那是折磨。

而就在这样的遭遇下,再加上克里跟普罗迪几乎接力一般的劝说,最终,他只有拿出了三十个列伊,正式成为了《泰坦尼克》剧组的两大投资人之一。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一部戏剧,仅仅只是有投资就完了吗?

……

“你们说,根本就没有人买票?”

如今的巴黎并没有什么鲜明的可供游人前去的地方,粗旷的建筑,肮脏的城市,也让楚钟南提不起什么兴趣。所以,他大多数时间也就只是呆在那间“暴羊”酒吧里。喝酒是不会的,因为他不是酒鬼,跟人聊天也不太可能,因为整个酒吧里面也就只是克里跟普罗迪两人懂得英语,如今两人又忙着租下戏院排演戏剧,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平时只是一个人孤单的呆着。而别人也不来打扰他,因为他表现的总是有些冷淡,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二来,语言不通,那些人也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

“有还是有的。但是只有四个人。”普罗迪说话的时候有些羞愧,也有些愤愤。

“四个人?啧啧……”楚钟南盯着普罗迪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那些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艺术!他们只去看那些所谓的名剧作家的戏剧。对我们的招牌根本就连看也不看一眼。可他们去看的那些戏剧都是低级的,毫无任何的深度与寓意,只能让人作呕……”普罗迪被楚钟南看得脸上烧,只能强自解释道。

“那我的钱怎么办?”楚钟南淡淡地问道。

“楚,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让《泰坦尼克》轰动整个巴黎,然后……”

“然后是法兰西,再然后是欧洲,再再然后,就是整个世界?对吗?”楚钟南微笑着问道。

“楚,这只是小小的挫折,我们……”多年的怀才不遇与贫穷生活早就已经让普罗迪锻炼出了厚实的面皮,可是,面对楚钟南那慢条斯理,甚或根本就看不出半分生气的态度,他的脸却愈加通红起来,忍不住想要解释,可再看着楚钟南那戏谑的眼神,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挥舞着的手臂也颓然放下。

“克里呢?怎么没有见到他?”楚钟南又问道。

“他在跟剧院的老板商量,希望能够延长我们的租期!”普罗迪答道。

“也就是说,如果在租期到达之前你们不能找到更多的观众来买票,我的三十个金币就白扔了?”楚钟南又笑问道。

“我们……我们一定会努力的。还有四天,我相信……只要那些买了票的观众看了整场戏剧,就一定会为之而着迷。到时候,他们会将这些告诉他们的朋友,而他们的朋友又会去告诉更多的人,我们……”

“你们那时候连租戏院的钱都没有了,就算整个巴黎的人都听说了,又有什么用?而且,四个人,你认为区区四个人的话,能让巴黎的人们相信你们的这一出戏有多么精彩吗?”楚钟南依旧淡然地问道。

“……”普罗迪挥了挥手臂,无言以对。

“克里什么时候回来?”楚钟南又问道。

“我想会很快的。那个戏院的老板是个吝啬鬼,不会给他太长的时间的。”普罗迪郁郁地说道,似乎并不看好克里。

“我要看你们的表演。就是今天,在你们租的那个戏院里面。”楚钟南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跟克里给我当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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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瓦是巴黎一家戏院的老板。在这个时代,经营戏院其实还是挺赚钱的。那些喜欢看戏剧的都是些贵族或者自认高雅的有钱人,这些人为了欣赏那些所谓的“艺术”,从来都不吝惜金钱。所以,安托瓦的生意一直都不错。不过,因为最近一直没有什么新的戏剧上演,而以往的那些剧目又已经演得太多,人们自然也就不太愿意来,所以,他的生意有些下降。

但这并不算什么。安托瓦非常了解那些贵族和有钱人,没有音乐、舞会、戏剧,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时间,所以,他的顾客们早晚都会重新回来的。不过,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他倒是也倒是接了一笔不错的生意。一个落魄贵族用五十个列伊,租用了他的戏院十天。虽说时间有些长,可五十个列伊也不算小数目。而且,他也从中看到了另外一个机会。

……

“我们一共租了十天,可现在才刚刚过了不到一周。安托瓦先生,您不觉得您现在就逼我们离开的行为实在是非常的没有道理吗?”

“先生,您才付了三十个列伊的订金,后续的租金根本就没有支付。按照我们商定的价格,您已经将那三十个列伊的租金用光了,剩下的四天时间如果您还想继续租用我的戏院的话,就必须将那二十枚列伊拿来才可以。……我可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普罗迪在酒吧里面向楚钟南解释自己的困难的时候,克里正在戏院跟戏院安托瓦交涉。可是,情况却比普罗迪说的还要糟。安托瓦甚至要将他们立即就赶出戏院。对此,克里据理力争,可在楚钟南面前可以侃侃而谈的他在这位戏院老板面前却显得笨拙无比。

“我们已经把整场戏排演完毕,很快就可以上演了。安托瓦先生,等表演开始,我们就可以付给您剩下的钱了。”

“可你们只卖出了四张票,我的朋友!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们在什么时候能够将这笔钱付清。”安托瓦嘲讽地看着克里,微笑着说道。

“可是……”

“好了,不要可是了,我的朋友,您要知道,我很忙。我的人也要排演戏剧……戏院是我的生命,您不能用您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金币来虚耗我的生命,而且,我也不能让我那一大群的观众白白的等待。”安托瓦打断了克里的话,说道。

“先生,我是一名贵族,我以我的名誉保证,我一定会为您凑足足够的租金。只要您允许我们继续使用戏院!”克里已经没有办法了。面对楚钟南那个人生地不熟,表面刚强,实则内心孤寂,不愿惹事的的家伙,他可以死缠烂打,用种种理由和有利条件为自己争取有利的结果,可面对这个巴黎本地的戏院老板,他除了哀求,别无他法,哪怕他还有一个贵族的身份。

“很抱歉,我帮不了您!亲爱的贵族先生。”安托瓦微笑着朝克里鞠了一个躬,然后,他招呼过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去帮这位贵族先生跟他的朋友收拾一下他们那寒酸的道具。然后回来准备我们自己的东西。”

“是的,老板。”那少年低头应了一声,答道。

“先生……”克里又出声叫道。

“再见了,贵族先生,但愿以后您有钱的时候,还会再来租用我们的戏院。”安托瓦没有给克里说话的机会,又微微一躬,接着便转身扬长而去。

……

“克里,我们的努力就这么完了吗?”

带着无比萧索的心情,克里和他的艺术家朋友们终于还是被从戏院里面赶了出来。一群人低着脑袋,意气无比消沉,其中一人还有些不甘心,回头望了一眼戏院的招牌,忍不住又向克里问道。

“不会的,我可以回去再向楚请求帮忙……”克里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花了他许多的钱。我们吃住的钱,租用戏院的钱都是他出的,现在却一点儿也没见回报,他还会再继续帮助我们吗?”另一个人问道。

“他是一个慵慨的好人,对艺术也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毫不关心,我想,只要我们……只要……”克里看着众人的目光,自己也越说越没有信心。楚钟南跟他只是萍水相逢,能做到现今这一步已经是够意思了,就这,也还是他多次欺骗的结果。天晓得如果他再伸手要钱,盛怒之下的楚钟南会不会真的用那把马刀割断他的喉咙。而就在克里患得患失地想着怎么去安抚楚钟南的怒火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生,我想,您还是不要再去借钱了。”

“为什么?”克里奇怪地看着那个帮他们搬道具的少年。

“因为,安托瓦先生也即将排演新的剧目,叫做《海难迷情》!我想,由这个题目,你们一定能够想的到,就算你们借来了钱,也根本无法再进行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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