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五奶奶娘家原本也是有权势的,当初那个嫁妆啊,几百人抬来的,怕是十里红妆也比不上呢。如今乔五奶奶娘家不得势了,人家乔五爷可是正经嫡出的,丫头片子还想着把五奶奶压下去,自己就能扶正呢。也不想想,五爷五奶奶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可以争?”
旺财家的撇撇嘴,见小巧听得一脸糊涂,好奇地等着她的下文,忽然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哎呀,看我这张臭嘴,居然在姐姐面前说这等浑话,真该死!”

“旺财婶子,我还是不明白呢。你给我说说呀。”小巧看看荷花,她们一向随意惯了,这些事情当面闲聊也无所谓。可旺财家的还是借故退下去了,小巧少不得也找了个去厨房做点心的借口跟着去听八卦。

荷花见状,也只是摇摇头罢了。

三叔公家最初条件也不是很好,就把那时候的琴姐儿卖了当丫鬟。谁知后来竟然转运了,就算是经常做着糊涂事,那家业也一天比一天好,只看得别人眼红不已,直道三叔公家祖宗保佑。

但那时候琴姐儿已经从粗使丫鬟做到了通房丫头,三叔公有钱也舍不得拿出来赎女儿,只撺掇她用心巴结乔五爷,紧紧抱住乔家这棵大树。琴姐儿终于母凭子贵,开脸做了姨奶奶。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大户人家尤其是正房已经有了子嗣的人家,小妾要想平平安安生个儿子出来,也是很有难度的。

可是,做人,总得有追求,尤其琴姨奶奶是个有些聪明劲的人。

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能亲自抚养,还每天恭恭敬敬对着别的女人称母亲,被别人教导着视自己为下人奴仆,她怎么能甘心?

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娘家人是靠不住的,自己这个庶出的孩子,长大了再努力再有才干也不能在分财产的时候讨到好处,说亲也找不到好人家,甚至到了孙子那一辈,也要被压低一头。

这些涉及到自己切身感情、利益以及子孙后代的事情,她又怎么能不争?

其实这一切,合该还是那个乔五爷的责任,风流成性也就罢了,自家的后宅成天斗得乌烟瘴气却还当做乐子看。这一回的事情,只怕是乔五奶奶因为娘家日渐式微,想着自己的嫡子嫡女,要下狠手了。

大海叔家有两兄弟,出了这种事情,他那个弟弟少不得要出面打点,阿齐也成天往县里跑,到处打听消息或者到衙门去蹲点。大海婶子死咬着说她没有卖过死鸡病鸡,说别人诬告、冤枉她,她又一向是个精打细算的,把银子攥得紧紧的,她那个小叔子和阿齐去求人办事,手头紧巴巴,自然也没少受白眼。

大海叔的弟弟没奈何,只好顶着自家娘子的白眼,贴了些钱去活动。

一连六七天过去了,衙门押了人,也不说什么时候审案子,只让家里的人见了一面。阿齐回来就红着眼睛说爹爹被打了,三叔公家的人却在里面待得好好的。

这头大海婶子跳着脚哭骂、割肉剜心取出来二百两银子摸了又摸,还没有送出去,阿齐说好的亲家就使人来说要退婚了。

大海婶子好话说尽,人家也不拿乔,把那聘礼原样退还,做着揖也求她:“……所谓破家知县灭门知府,你家不管是不是冤枉,这人到了衙门,受几顿板子还是轻的,判你个抄家流放是正常,说不得这命都得赔上……这姑娘要是真嫁到你家来,岂不是跳火坑吗?你也是为人父母的,当能体谅我家老爹的心情才是……”

大海婶子又是一再请求,说原本已经定亲,就是一家人了。如今他家有难,亲家不帮衬一把反而做出退婚这等雪上加霜的事情来,传出去对亲家甚至对那姑娘的名声也有损……说来说去就是不肯退婚。

那人被她说得也有些没脸,兼之大海婶子又哭又闹的,这般凄惨的模样她看了不忍,拱拱手就匆匆走了。

过不了一天,那家又打了另外的人来,这一次找得却是阿齐,声情并茂地同情了一番他家的遭遇,然后和他说,如今他父亲吃了官司,家产眼看就要不保,他自己成年了却一无所成,大丈夫不能养家糊口,只能让妻儿跟着吃苦受难,他又于心何忍?

阿齐年轻脸嫩,被那人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等到人家话里话外嘲他觊觎那姑娘的嫁妆后,更是肝火旺盛。

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委屈,当下阿齐就当着他母亲、叔叔和那家的来人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今日既然他们无情无义,我们也不必死乞白赖。日后我金榜题名,必定取得美娇娘好生爱护!尊府千金……也罢!”

大海婶子骂一声孽子就要抽棍子打他,阿齐却是铁了心要退婚,那人早就等着他开口,哪里还管得他母子的争执,当下忙不迭地要了庚帖和婚书就走。

大海婶子只觉得五雷轰顶、心肝俱裂,抄起棍子把阿齐打了个没头没脸,好不容易才被人拉开。

其实大海叔刚被押走的时候,就有人提点他们赶紧拿银钱赎人,大海婶子却不只是仗着自己有理可以走遍天下还是其他什么,那银子就没有整个的,都是零零碎碎包在一起。

如今受了这刺激,再也没了其他念头,翻箱倒柜把银子都找了出来,还从床头地底下挖出来两块金条,差点就要把祖上留下来的房子也给卖了,总算在十天后,得了一个准信,知县老爷稀里糊涂判了案,大海叔又挨了一顿板子就给放回来了。

三叔公家也是银钱大把大把撒出去,最后关了三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其他人也给放回来了。

这期间,衙门里的人也经常到村里各家各户来查案打秋风,全村所有养鸡卖鸡的人家,不管有事没事都刮了一层地皮孝敬上去,闹腾了一个多月,才安宁下来。

不说其他人怎么想,荷花原本对季均成天想着考状元以后出将入相的“远大理想”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能随便考个功名回来撑撑门面就好。如今见了这等变故,也对他考取功名的事情上起了意,少不得天天督促他好好念书。

而她自己,一方面忙着准备搬家,另一方面却开始为银子犯愁起来。

他们家毕竟根基浅,季同在庄稼上是一把好手,但其他事情如经商、人情往来却有些木讷,她一个小姑娘遇事也不好出面,这几年艰苦奋斗也只是少有积蓄罢了。

村子里因为田地都有主了,他们下手晚,才得几十亩,老是窝在这个旮旯也没什么作为,这才想到搬县里去。之前他们置了一个三百亩的小庄子,这一次又是连着两百亩地和那个新房子一起买的。虽说因为地方偏僻了一些,价钱不贵,但家里也没有多少盈余了。

原本想着等鸡瘟的事情过去,他们仍然继续开烧鸡铺子,但这一场官司下来,糊涂账不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季家村的鸡吃死了人,这个烧鸡铺子至少一年内也是开不得了。

原本是无心之语,却是真的要重新整修铺子换行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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