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回到刘玉章的身边,此时刘玉章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他低声道:“小胡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小天恭敬回应道:“馨宁宫的太监王德才过来,说是要找他的弟弟,结果没留神摔了一跤,摔得好不狼狈,所以大家才会发笑。”

刘玉章道:“腿摔断了没有?”这老太监也不巴结好事儿。

胡小天摇了摇头。

刘玉章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年轻啊,杂家摔一跤,把半条命都摔走了。”

胡小天笑道:“刘公公吉人天相,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能够完全康复。”

刘玉章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年轻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只是杂家这一受伤,司苑局的事儿只怕就管不了了。”

胡小天道:“公公放心,小天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公公做好事情。”

刘玉章点了点头:“你做事我当然放心,对了……你刚刚说王德才来找他弟弟,我这两天好像也没有见到王德胜呢。”

胡小天道:“公公,小天和此人并无来往,所以更不会去关注他的事情。”

刘玉章道:“让人去找他过来,我有些话要当面跟他说。”

胡小天心说王德胜已经见阎王了,让我去哪里找他?您老要是想当面跟他说话,只怕要等到百年之后了。可当面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时候太医过来了,胡小天一旁看着太医为刘玉章诊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刘玉章的左腿摔骨折了,太医帮他打夹板固定之后。又给了一些膏药,给出的康复日期也是最少百日。

刘玉章摔断腿的事情还是给司苑局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宫里又派来了一位掌印太监。胡小天第二天一早一如往常那般去外出采买。他和权德安约好了在距离翡翠堂不远的李家弄相见,司苑局更换掌印太监的消息。胡小天就是从权德安那里得知。

胡小天对这件事还是颇为关注的,毕竟谁来继任司苑局的掌印太监和他未来的处境息息相关。

权德安道:“明天就会有新任掌印太监接替刘玉章的位置。”

胡小天道:“权公公,刘玉章平时也不太过问司苑局的事情,都说他在皇上面前深得宠幸,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要换人?”

权德安冷笑道:“谁也不可能永远得到宠幸,刘玉章是老好人,他在宫里虽然没得罪过什么人,可是他所在的位子却碍了很多人的眼睛。无论他是不是受了伤。这个位子他都呆不久。他也不是傻子,小天,你可能不知道吧,是刘玉章自己主动请辞的。”

胡小天愕然道:“怎会这样?”

权德安道:“你知不知道,当今皇宫里面,什么人的权势最大?”

“当然是皇上。”

“太监里面呢?”

胡小天笑着看了看权德安,在他看来,权德安曾经护送小公主,挽救皇族于危难之中,现在身居司礼监都督之职。太监里面最有权势的毫无疑问就是他了,说起来老太监也是押对了宝跟对了人。

权德安却缓缓摇了摇头道:“陛下登基之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却并不是我。”他的话中带着淡淡的失落。

胡小天心说这老太监应该是失宠了。所以才会感到心里不平衡,他对皇上最亲近的那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皇上最宠信的是哪一个?”

权德安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他尖锐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深邃的双目凝视胡小天的面庞道:“据我所知,内官监已经委派魏化霖前往司苑局继任刘玉章的位置,此人为人贪婪,心胸狭隘,你在他手下只怕讨不了好去。”

胡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呢,怎么就突然要变天了。

权德安道:“这两天在司苑局有什么发现?”

胡小天抿了抿嘴唇。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将自己的发现实情相告。

权德安一双白眉皱起,似乎觉察到胡小天有心事。

胡小天道:“昨儿七七曾经将我骗到储秀宫。还让一帮小太监将我给捆了起来。”

权德安听他说起这件事,一双白眉舒展开来。微笑道:“她还是咽不下过去被你欺负的那口气,你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只是在宫中烦闷,找些乐子罢了。”

胡小天道:“权公公,我倒不是担心她戏弄我,而是担心,那啥……您应该懂得。”

权德安道:“那就躲着她。”

胡小天咬了咬嘴唇。

权德安道:“我看魏化霖前往司苑局之后,你短期内未必有好日子过,出宫采办的事情估计会有变化。”

胡小天道:“难道他敢不给您老面子?”

权德安道:“我就是不想他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玉章对你委以重任,魏化霖去了应该不会用你。”

胡小天心中顿时郁闷了起来,他想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情相告,看了看周围。

权德安从他的神情中早已察觉到他肯定有事情要说,淡然道:“有事情你就说,千万不要瞒着杂家。”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权公公,其实……其实我杀了一个人……”

权德安一双白眉顿时皱了起来,他万万想不到胡小天说得会是这件事,右手习惯性地捻起兰指:“哪个?”

胡小天这才将自己误杀王德胜的事情说了一遍,可他也没有将所发生过的事情全都以实相告,隐瞒了一些关键部分,比如宫女葆葆的出现,只说自己在酒窖中偷偷练功,王德胜便不知从何处突然跳出来想要加害于他。

权德安听他说完,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孔显得越发深沉凝重。低声道:“你是说司苑局酒窖的下面隐藏着一条密道?”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发现权德安对地道的兴趣显然超过了王德胜被杀之事,内心稍稍踏实了一些,看来皇宫之中死一两个太监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权德安四根干枯的手指交叉叠合在一起。若有所思道:“你确信不是宫廷水道?”

胡小天道:“确信,应该是一条人公开凿的密道。”

权德安道:“跟何处相通?”

胡小天道:“我虽然发现了密道。可是只下去走了一小段,生怕迷失道路所以并没有继续探察出口在哪里。”他分明是在说谎,其实他已经查清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后宫瑶池,可如果把底牌都交给权德安,那么自己对老太监的利用价值岂不是减弱了许多。胡小天将这一点看得很透,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老太监绝对会弃之如敝履。

权德安缓缓点了点头,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你尽快搞清密道的出口所在。将地形详图画好尽早交给我。”

胡小天道:“权公公,我看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

“有何麻烦?”

胡小天道:“魏化霖接替刘公公的位子,他未必会用我,而且极有可能会将酒窖的钥匙收缴回去,到时候只怕我连酒窖都进不了,又如何帮您查出密道的出口所在?”

权德安道:“那就尽快回去查,今晚就查清楚。”他似乎并没有明白胡小天的意思,胡小天真正的用意是想权德安利用他在宫廷中的影响力,阻止魏化霖前往司苑局接替刘玉章的位置。

“权公公,其实那个王德胜还有个哥哥。现在是简皇后身边的红人,今天他登门找我的晦气,我看他已经怀疑上了我。”

权德安道:“这些小事你根本不必跟杂家说。应该怎样做你心里明白,魏化霖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可以在他到任之前将酒窖内部的秘密全部查出。倘若他到任之后,处处针对于你,杂家自会安排你离开司苑局,给你另谋一个逍遥去处。”

胡小天道:“只是那尸首怎么办?”他是故意提起这件事,且看权德安对这些事如何处理。

权德安冷冷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递给了胡小天。

胡小天喜孜孜接了过去,充满好奇道:“什么东西?”

权德安道:“化骨水。”

胡小天听到这三个字有些不寒而栗。可随机又拿起那个小瓶在眼前看了看:“就这么一小瓶能够化去这么大一具尸体?”

权德安道:“你只需在尸体上滴上一滴,化骨水遇到尸体后便马上化为脓血。盏茶功夫尸体就会化得干干净净。”

胡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权德安道:“用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倘若被粘在身上。你跟尸体也是一样的下场。”

胡小天吓得吐了吐舌头:“这么歹毒的东西还是您老自己留着吧。”嘴上这么说,这货却仍然将化骨水收好,毁尸灭迹,关键的时候还真是很必要的。

和权德安见面之后,胡小天的心情顿时就有些不好了,魏化霖接替刘玉章的位子就意味着他在司苑局的好日子到头了,倘若魏化霖当真将他的出宫买办的权力没收,那么他以后岂不是没机会出宫透气了?

胡小天原本以为权德安可以统管后宫太监,现在却发现有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他身为司礼监的都督,居然无法左右司苑局掌印太监的人选,看来皇宫太监队伍中,权德安并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胡小天不禁有些失望,可他也明白权德安老谋深算,之所以不肯出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没将密道的详细情况告知于他,看来想让权德安这只老狐狸为自己办事,必须得有所表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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