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破败的红色灯笼,踩在脚底咯吱作响,原本到处都张灯结彩的皇宫在今夜显得无比地颓凉!
夜渐渐深了,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层晶莹的霜,让这个夜晚看起来更加的清冷!

温步走在偌大的皇宫里,不知是不是白天杀了太多人的缘故,他的两只手有些抖!

御林军的动作很快,皇宫之中已经看不见任何一具尸,也见到一滴血,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好像那场暴动根本没有生过,池逸也根本没有死!

“谁?”

脚步声很轻,很稳,听得出来,来者是一个武功很高的人,温步立刻警觉地转过身来。

“别紧张,是我!”

一个黑衣黑甲的男人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温步对面的一座假山上,银色的月光下,他衣襟飞舞,只能看清他比一般人魁梧的身形,他的脸在浓重的阴影里无法看清!

“战天,什么事情?”

一见来人,温步换下了提高的真气,面容上多了几分真实的表情。

“火药埋得地点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位置,看起来威力巨大,但都没有造成什么实际威胁,我已经命黑风军连同御林军连夜修葺了,明天一早便可还你一个固若金汤的皇宫!”

战天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把银色飞刀,丝毫没有要从假山上下来的意思,更不准备跪下行礼。似乎他一点都不觉得站得比皇帝高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温步也好像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一般,并没有任何不悦!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战天的怕麻烦是天下皆知的,如果只是这些,他完全可以派一个小兵前来通报,为何还有亲自前来?

“顺便来看看你!”

月下的阴影完全掩盖了战天的表情,他收起了手上的飞刀,从假山之上一跃而下,与温步相对而站。

皓月当空,一种狂野的脸顿时显露,比起温步的华贵,战天最大的不同就是野性,一种常年在漠北,被风沙和野兽磨练出来的狂野,尤其是那双眼,带着无穷的威慑力。

“你,是不是要走了?”

战天的反常,立刻让温步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是啊,当初我答应了我姐姐,帮你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心愿之后就回战家的!我已经缺席很久了,战烈那小崽子该无法无天了!”

战家军是一支令主人高枕无忧,敌人闻风丧胆的雇佣军,换句话说,就是谁出钱,替谁卖命的军队!这些年来,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天子王侯梦想得到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只可惜,战家军从来只是“短暂出租”,打完战役之后便立刻回归战家!

但是六年前,战家刚上任的当家人战天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答应出任东谷国震北大将军一职,经过两年艰苦而卓越的战斗,自此漠北无战事,而战神战天自然也成为了东谷人心目中的守护神。

其实,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姐姐殳明城的请求,纵使温后品的钱再多,也断然请不动战家当家人出山,更别说是常年驻守漠北了。

只是,当年战天答应姐姐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温步已经成功登位,而他也在这六年的时间内为温步培养了许多足够独挡一面的将才,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吧?”温步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突然冒出这个看似好不相干的问题!

“是啊,好久了!”

“那就再喝一次吧!”

“有酒喝当然好,只是你确定你还有心情喝酒吗?”

漠北的夜晚是寒冷而孤寂的,在那样的夜晚,除了找一个知心的朋友坐在篝火的旁喝酒,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度过漫漫长夜!

那时候,温步、战天就经常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守着一堆篝火,对着一头顶的繁星煮酒论天下。

人生中,美好的东西往往不可能永恒,但是那样的画面却会成为永远珍惜的一幕,至死也不能忘记。

“战天,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酒才是和朋友分享的,和我一起喝过酒的一共只有三个人!”在温步心中,喝酒最重要的不是喝进肚里的是什么酒,而是喝酒时的那份感觉。

“谁?”

“池逸,你还有明城!”

酒端上了,是最好最贵的御酒,盛酒的是雕刻精美的黄金樽,但是温步和战天却同时皱起了眉,为什么用黄金樽盛出的御酒的味道却不如漠北用粗糙的瓷碗装的马奶酒味道来得好?

酒一杯一杯下肚,温步的脸却越来越白!

终于,他抱着战天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那么无助,那么凄凉!

“池逸被我杀死了,喜欢的女人跑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了,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我孤单得像是活在坟墓里一样!”

“原来你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会难过,会哭的时候!过去点儿,我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

认识那么多年,战天从未见过温步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中,温步是个从不轻易流露内心情绪的人,他拥有冷静的头脑和睿智的目光,天生就是个一统天下的王者之料,他骄傲地藐视一切。但是今天的他却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你有爱过什么女人吗?”

“有啊,我经常会去妓营里找女人!”战天笑笑,仰头又灌下一杯。

“不是用身体爱的那种,而是用这里!”温步指了指自己的左胸位置。

“别傻了,女人是世界上最愚蠢、最麻烦的动物,除了在床上脱光衣服,否则我是绝对懒得去理她们!”战天不屑的表情充分表明了自己有多讨厌女人。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一个令你折服的女子!”

“那这么说,今天舍弃你和皇后宝座而和落魄太子逃亡的那个女人很不寻常了?”

一向没有好奇心的战神,对这个能让温步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女人也有了几分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融化温步的心,他无法想象!

战天好奇的同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令温步性情大变的女子,不久之后也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

“她,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天下唯一的!皇甫妖娆!皇甫妖娆!即使杀尽天下人,我也把你牢牢锁在我的身边!我要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我要你后悔选择温离不选择我!我要你哭着求我,求我!”

七分恨三分醉,温步将所及之处的所有的东西全都毁得面目全非,包括那金光闪闪的黄金樽。

怒气过后,满目疮痍,凳子倒了,桌子散了,酒也洒了,但是战天却还是稳稳地坐在原处,保持了刚才的姿态,就连衣服上也是滴酒未沾!

“算了,喝惯了粗瓷大碗,这樽还是流着你慢慢品味吧!还有,别怪我不提醒你,你家老四估计是受到高人指点了,所以才懂得避其锋芒!不管你成不成得了婚,城外那五万战家军我就动给你当新婚贺礼了!我走了!”

“不送!”

这会儿,就连月亮都没有了,只有满地的银霜上,两行轻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漫延伸向远方!

又一个朋友离他远去了,温步望着黑夜的夜,心情沉入令人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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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逸,池逸——————”

妖娆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她梦见池逸死了,被温步一剑杀死了。接着,她又梦见,温离也被追赶而来的温步杀死了,然后是燕北,然后是李屹山,最后是自己!

醒来现,池逸真的死了,此时他已经躺在一抔黄土之下。

“妖娆,睡吧,睡吧,一切都没事了!”

温离拍着妖娆的背,通过温暖的掌心,传给她温度和安心。李屹山和燕北也从旁靠过来,为她遮挡风霜!

或许太累了,妖娆惊叫了几声之后,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大家都快睡吧,等明天过了苏河,就安全了!”荒郊的寒冷李屹山有些吃不消,但是他还是脱下了身上的外衣盖在了妖娆的身上。

“是啊,休息吧,谁知道明天还有什么样的情况要面对?”燕北赞同地点点头,将怀中的重剑抱得更加紧,随之闭上眼睛,为即将到来的明天养精蓄锐!

茫茫夜色中,除了温离,其他人很快进入了睡眠之中。

温离没有,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黑白无常的到来,他们还是穿着最钟爱的黑白西装,两张俊脸上满是惆怅!

“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你们的功力是越来越高了!”

“孟敀,快回去吧,奈何桥都快要挤榻了,要不是阎王亲自在桥上坐镇着,早就出大事了!”

白无常的脸由于担心变得更白了,只要想想万一,假如,如果有一个亡魂过了桥,成了生来就带有记忆的鬼胎,那后果光是想想,他就哆嗦得站不稳脚步了!

“是啊,这段日子,积压的亡魂都快把地府挤爆了,阎王的脸都快比我黑了。哎,平时看不出你的工作有什么重要,总以为站在那里端端汤很轻松,现在我们是彻底明白你的重要性了!”

天黑再加上脸黑的缘故,黑无常的表情无法得知,但是光从语气上是可以判断出他由衷的仰慕之情的。

平日里,这帮牛鬼蛇神,几百年如一日,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漫长,但是这一次,他们是彻彻底底地知道了度日如年这个成语的意思。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守着数目庞大的一群随时可能暴动的亡魂,那滋味可不比被阎王下油锅炸好多少!

“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在人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温离不动声色地将李屹山的衣服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妖娆的脸,唯恐黑白无常将妖娆认了出来。

“不要遮了,干我们这行的,就算是化成灰,都能认出她的前世今生。地府的情况实在是等不了了,要不这样,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呢,明天就和我们回去,行不行?”

大家一起共事了快一千年了,孟敀的那个桃色绯闻黑白无常多多少少是听说过一些的,自然也知道他怀里那个让他万分紧张的女人自然是当年那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易舒光了。既然如此,何不卖个人情给孟敀,只要他答应早点回地府,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一定要那么快吗?”

看着怀里昏睡中的睡颜,孟敀的手无法松开,只要一想到又要离开她,他真的无法迈动脚步。

“一定!如果下次让阎王找来的话,你的女王可就保不住了!”黑无常见老白用利诱的不成,立刻换成了威胁。

“如你所愿,我明天会结束这一切的,但是这具肉身怎么办?”

“它的主人早就死了,你离开后,它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对于温离的这个身子,孟敀的心中还是很不舍的,它的身上,记录了太多太多他和妖娆之间的快乐!

想想东宫里那些简单的幸福,孟敀开始祈祷这个夜晚漫长一点,让他可以再抱抱怀中的妖娆!

但是,天时不可违,东方已经隐约露出了鱼肚白,晨光也慢慢清晰起来!

新的一天还是来了,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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