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城吗?错了,这么想,我们就是画地为牢了。“李统自信的说道,“本来,作为地方官,守土有责,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想,是城池重要,还是军队重要?当然是军队重要!城池丢了,我们可以夺回来,军队打完了,一时半会可就没有办法了!”
如果是段业在这里,一定会给李统拍手叫好,这番话说起来简单,用后世毛爷爷的话叫做“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不及一城一地的得失”,可是这些朴素的话,是无数先贤烈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至高的军事思想,而且很多人就算学过这个,在实战里也根本不会应用。

李统这番话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致的赞成,大为高兴的李统接着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坚守张掖,对敌有利,而对我不利,放弃张掖,敌人势必要分兵把守,而我军则可合兵一处,这是第一,其二,我们可以大踏步后撤,在对我有利而对敌不利的地形与敌人交战,其三,没有了城池,他们的巨型投石机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完全变成普通的作战,其四,敌人本来连战连胜就士气高涨至极了,但是物极必反,如果他们再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张掖,势必骄狂不可一世,而骄兵必败!如今的态势,死守张掖,我军必败,放弃张掖,战略收缩,我军尚有机会,你们说说看是不是?”

李统这番话,入情入理,条理分明,讲得清楚说的明白,于是众人纷纷赞同,唯有索泮有些疑虑的说道:“如今过了张掖,几乎就无险可守了,如果我们再退,岂不是把姑臧暴露在敌人的刀下了么?”

“不,再退,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防守,而在那里,我们完全有机会给吕光点颜色看看!”李统笑道。

“哪儿?”

“洪池岭!”李统一字一顿的说道。

洪池岭也就是如今的乌鞘岭,是整个华夏土地的一道重要分界线,洪池岭东望陇东,西驱河西,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汉长城从此而过,蜿蜒西去。而且现在洪池岭尚有关隘,也有兵驻守,如果大军回退,据山守城,的确可以阻挡一阵。

索泮听了,也觉有理,因此点头同意。

“好!”李统见所有人都没了意见,欣然说道:“各位,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开始准备,辎重什么的全都不带,洪池岭的安门城和关城如今也有粮草,危难时刻就得舍得坛坛罐罐,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今晚就开拔,连夜退军!”

“是!”众将轰然应诺,连姚皓也颔首微笑,看起来,凉州依然还大有希望!

说干就干,李统是个行动派,贯彻的很好,由于李统说了,为了行军速度,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顾,因此对于重伤的士卒,一律留在张掖城,因为带着他们无非是徒增麻烦,而且由于张掖是和平的放弃,想来吕光也不会危难他们。非常时刻,姚皓纵然有异议,但是也没有坚持。毕竟那些基本都是姚皓的兵,这样一淘汰,他的力量可就大大削弱了。

此外,李统还耍了个花招,他派了心腹李希去见吕光,而一切的精彩,就是从这个李希身上开始。

话说吕光在拿下了酒泉城,打败了梁胤后,很是高兴了几天,而且张掖郡下面的几个县迅速拿下,更是让吕光大为振奋,而就在吕光准备亲自去打张掖郡城时,李希出场了。

李希的身份是大都督姚皓的使者,当然,他不是来劝降的,而是来示威的!

吕光亲自在军营接待了他,由于其他将军各有任务,因此陪同的只有吕纂和段业。当然,这也就是吕光,按照吕纂的主张,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个鸟,要谈也是打到姑臧城下了再谈。

这个李希倒是真有几分胆气,进来看了吕光,毫不畏惧,根本不把吕光当回事,大刺刺说道:“你就是吕光?”

吕光差点没昏过去,这个年代,喊人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除非是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不太亲近的下级,或者是对于根本连表字也没有的庶人和粗人才能这么叫。吕光的出身本就是贵族,而且自小交往的也都是豪门子弟,而上级们对于吕光也都很看重,就算年轻时也很少直呼其名,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比段业也就大一点点的人这么呼喊,吕光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头晕!

吕纂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当即大怒地吼道:“岂有此理!你这厮好生无礼!”话说着,刀就架到脖子上了!

李希倒真有几分横气,看着愤怒的吕纂,颇有些硬气的说道:“怎么?难不成堂堂的西征军大都督,不叫吕光?”

“呵呵呵呵。”吕光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多年没看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他示意吕光把刀放下,笑吟吟问道:“年轻人,你真是姚皓的使者?好好好,我不和你这些小辈计较,你且说说,你这次来,是干什么来了?”

“下战书!”李希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哦?”吕光颇有兴趣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段业,笑道:“战书何在?”

“请看!”李希从怀里掏出一封加盖了火漆的密信,这个年代不必担心恐怖袭击什么的,因此吕光也就直接从段业那里接过信,然后打开。

信上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总共也没几句话,根本就不是吕光想象那样长篇大论狠狠骂自己一顿来过过嘴瘾。

“凉州西征大都督姚皓,字谕叛臣吕光,如今凉州兵精粮足,大军云集,尔虽有小胜,不足为恃,若早日投降,尚可保全子嗣,否则便请与两日内我军会战与张掖,一决雌雄!”

这封示威信,或者说是战书,写的一点文采也没有,基本是白话,如果用这个传檄天下,估计能认字的士子们看了也会摇头,这样的檄文能有啥说服力?一点豪迈激情都没有,总得“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才给力嘛,起码得显示下己方的力量嘛。

吕光不是特殊的人,所以吕光对此的反应就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好久都米有这么高兴过了。他实在是不敢置信,已经兵败如山倒,看起来都山穷水尽的人,居然还敢主动求战。主动求战都罢了,战书还能这么个写法,还什么两日内交战,难道你们得脑壳真的坏掉了吗?

为了把快乐分给他人,吕光还把这封信交给吕纂,吕纂看完了也无比惊讶的看着抱着手怡然自得的李希,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刚才,李希对父亲如此不敬,吕纂是很愤怒的,都想当即让这个小子血溅五步了!可是他交来了这么一封信,只让吕纂觉得很可笑。之前的梁胤虽然被杀了,可是那时候好歹还真刀真枪的打了一仗,而且那一仗不能说不惨烈,梁胤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如果不是段业及时策反了彭凤和秃发思复鞬的突然出现,就算吕军能赢,怕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可是接任大都督的姚皓,虽然能力远不如梁胤,可过去听说,此人也算一员能吏,怎么这么……这么滑稽?

连连摇头的吕纂把信给段业看,段业看完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李希,这个是姚皓写的吗?”

“那是自然!”李希傲然的一梗脖子,“我家大都督英明神武,气贯长虹,也只有他这等人物,才能写出这么大气磅礴的战书来,怎么?你也怕了?”

“哈哈哈哈哈……”吕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肚子都有些疼了,他真想好好赏赐一下这个可爱的使者,给自己常年枯燥的军营生活瞬间就带来了这么好的素材,这件事想必会让吕光回味很久,快乐很久。

段业也笑了,“那么既然是这样,你们来下这封战书,就是要和我们约战了?”

“不错!”李希不屑撇撇嘴,“你们打,还是不打,张掖城就在那里,你们有种,就可以打,不过我看你们大概是没种的。”

段业也不行了,终于迸发出了不可抑止的笑声,这句话实在是戳到了段业的笑点啊有没有!

连段业这种有些严肃到无趣的人都笑了,吕光和吕纂还能忍住吗?于是此时除了那些尽职的卫兵们不敢笑外,三人都捧腹大笑,而一直绷着脸严肃的很的李希到底是意志非凡,就是不笑!

“好了好了。”吕光到底是主帅,也不能太不注意形象,匆匆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吕光笑道:“那么,你的信也送到了,你们约战的请求我也知道了,就这样吧。”

“那么我们的约战,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李希倒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仗都在那里,不打不行。”段业适时的接了一句,再次让好容易忍住笑的吕光“噗嗤”出声,而吕纂努力的抿着嘴,连脸都涨红了!

这年头,搞笑是个技术活,谁都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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