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业?”吕纂嘴角闪过一丝讥诮,“父亲,段业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在龟兹时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受死么?”
吕由听了这话,眼睛眯了起来,可是他还是很老实得闭上嘴巴,看着这父子二人的说话。

“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回到了龟兹,他又是练武,又是上战场,又是在身边士卒里市恩,又是和鸠摩罗什见面,他想干什么?”吕光阴测测说道。

“这么做的,似乎不是他段参军一个人吧,四佐将们哪个没有做?”吕纂不知为何,居然一直在回护段业。

吕光沉默了。

吕纂趁机说道:“就算段业有些野心,您认为,他能成器么?他敢做什么?”

“那是自然不会!”吕光摇摇头,“区区一个文人,办不成什么事情,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还怕他不成?”

“那便是了。”吕纂正色道,“段业此人,虽然不足以成事,但是才华气度,的确不凡,如果用之得当,必然能是我吕家一大助力。”

吕光对于“吕家”二字,连做样子的驳斥也不再说了,吕纂见吕光没有说话,心知已经心动,又加了一把火,“父亲,人主就有自信,驾驭任何一个可能的人才,对于段业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苍鹰,能够为我们去捕获猎物,可是归根到底,苍鹰也得为猎人服务,父亲,您说呢?”

“呵呵呵呵。”吕光笑了,“你的书,果然没有白读。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吕由啊,再派几个人盯着些,但不必动手了。”

“是!”吕由抿抿嘴,心里的仇恨之火,却是越来越旺。

看了下旁边的滴露,吕光道:“时间要到了,咱们去开会吧。”

“是。”吕纂低头,这样才能掩饰住目光里的得意。

临出门时,吕光压低声音,道:“有些,是你可以争得,但有些,是你不能争的,如果你一定要争,就会一无所有,记住了吗?”

“儿子谨遵父亲的教诲。”

大厅之内,吕光再会文武,这一次出席的人,规模小了很多,但是多了一个鸠摩罗什,议题也很简单,东归!

东归与否已经不是一个问题,问题就在于,何时东归。东归了去哪。

还是有很多人,对于擅自回去,心存疑虑,毕竟天王陛下还在南线征战,万一天王得胜,一统天下,而自己这边擅自抗旨回去,不但到手的富贵没了,还会以谋反为名被镇压,这可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彭晃等人的意见都比较慎重,一来是要观望,等待局势明朗,再者就是西域也需要稳定一下,急急忙忙就撤了,恐怕到手的果实也就飞了。

吕光心里却是有话不便讲。事实上,家人已经又送来了消息,情况一如段业所预料的那样,天王苻坚亲自南下到了苻融军中了,谢家果然动员北府正面迎战了,谢石谢玄刘牢之果然都上阵了,江左各士族果然都团结一致了。

看起来,苻坚是真有可能败了,吕光怎么能不谨慎?说不定自己在这儿开会的功夫,前线早已分出了胜负了呢。

再看看坐在那儿的段业,一脸的自信与期待,吕光心里就总有的堵得慌。他直觉的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是很大的威胁。

可是,如今段业变得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而不是刚刚从杜进那里过来时的清高和讨人厌,如今自己周围的很多下属,都很愿意和他打交道,平素也总说他好话。

而且,段业的工作完成的很到位,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去打压他,更遑论除掉他。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千金买马骨都是需要的,何况一个本来的人才?如果要动了段业,人家会怎么想?

想想这层,吕光就有些苦恼,还好,吕纂这个儿子,颇有些狼气,为人豪迈里也带着狠辣,自己颇为欣赏。吕纂呢应该能搞得过这个段业吧。

可是吕光没有忘记,自己的嫡子,是吕绍。他和石氏感情深厚,吕绍为人聪明乖巧,孝顺父母,才华也不差,没有任何理由被废黜。更何况,废嫡立庶,历来是大忌,不但徒惹事端,对很多人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吕光更是不愿意对不起妻子和爱子。

怎么办呢?

唉,想想吕光就闹心,怎么办呢?吕光只有把矛盾不断地朝后推吧。

吕光还在这里苦恼呢,段业又站出来说话了,“各位!咱们的东归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了,如今陛下即将一统河山,我们也得回去为他分忧嘛,如果一旦江南战事有变,也该勤王么,至于说抗旨什么的,呵呵呵,各位,我们节下赤胆忠心,我们十万大军众志成城才,谁敢把抗旨这样的罪名加在我们身上?”

段业这话,倒是提醒了吕光。没有错,自己要回去,就是建立在相信苻坚会打败的基础上。可是如果苻坚真的败了,抗他的旨,又怎么样?自己手上,可是有十万大军呢!

扫视四周一眼,见吕纂期待的看着自己,段业朗声道:“至于日期么,段业觉得,与其不断讨论,不如当机立断,议而不决,最是耽误事情,段业建议,请节下独断!”

众人都不傻,哪里不知道段业话里的玄机?互相看了几眼,纷纷表态,“请节下独断!”

这不是简单的对一件事情的表态,而是政治性的站队!这说明,在场的众人,都主动站在了吕光一边。

吕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段业一眼,这个小子这一手确实很漂亮,可以说帮了自己的大忙,可是,这也说明,此人嗅觉敏锐,关键时刻敢下本,吕光越发觉得,这个人不能小觑了,要极端重视起来。

当然了,众人表态了,吕光也得有个态度。但见他站起身来,而众将也同时起身,吕光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列位!”吕光开始说话了,“我们西征,已经1年多了。一年多来,我们度过流沙,克服了种种的困难,面对着数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们为了天王陛下,和他们血战,无数的兄弟已经埋骨于此了,我们,不愧是大秦的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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