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还有几十万敌人,他们凶恶狡猾,自己的军队不能保证可以战胜他们。也许此去黄河,便以身许国,再不回来。
也许多年过后,朝代更迭,沧海桑田,什么晋朝秦国,不过是过眼云烟,在历史洪流里这些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日后的史书上,一定会记载着第一个渡过黄河的是他刘牢之统帅的军队!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简单的祭祀仪式后,刘牢之深吸口气,像往常一样开始了训话,首先还是习惯性的问候士卒,而他的北府兵跟了他已经近10年了,从大帅到小兵,彼此都已经太过熟悉了,简单的互动后也算把气氛炒热,刘牢之突然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看,前面,就是黄河!”

说完这句,刘牢之一顿,而一片安静的士卒们都听见了黄河的奔流声。

“我们已经失去河北70年了!祖逖将军北伐,也只打到了这儿,桓温北伐,打了三次,一次打到了灞上,一次打到了枋头,一次打到了洛阳,可是三次最后都功败垂成,如今轮到我们!我!刘牢之,也要带你们过河!”

“过河!过河!”全军齐声高呼,不少人很快就泪流满面。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又有过河的机会!北府军有些老兵已经三四十岁了,因为作战勇猛经验丰富被留在军中,他们也是北府精华里的精华,而他们很多其实是中原的流民,因为不堪后赵国的迫害而跑到南方,他们的共同特点几乎都是家破人亡,对于北方的胡人有血仇大恨,他们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打回老家去。

如今终于看见机会了!他们的“过河”声几乎要把嗓子喊哑。

刘牢之也是眼圈泛红,微微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他要接着说:“旁的话,我也不要多说了,如今东路大军已经到了历城,西路军已经到了新城,而我们!我们要渡过黄河,直捣邺城!各位,光复故都的时候就要到了!你们有没有决心和勇气,去和北方的十万氐人一战?”

“有!”全军齐声高呼。

刘牢之把手放在耳边,大声道:“我听不见!”

“有!”这一次很多人喊破了嗓子,连刘裕也涨得满脸通红!

“好!大军开拔,渡过黄河!”刘牢之大声说完,跳下高台,翻身上马,一马当先朝北而去,刘牢之紧随其后,接着,是中路军全体将士!他们迈着坚固的浮桥,高高挺起他们的胸膛,欢呼着过了黄河!

晋军终于过河了!天下大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姑臧城。

凉州最大的镖局“天下镖局”前门也有一座酒楼,主要是供镖师和趟子手们休息的地方,不过二楼的雅间里,如今段业却带着衍生坐在那里,悠闲地吃菜,喝酒。

“为什么还不来啊。”衍生到底是年轻人,不太沉得住气。

“呵呵呵,着什么急啊?”段业夹起一片犴鼻放入口中,入口酥烂浓香,浑身都舒坦了几分,段业闭着眼睛,慢慢感受到鲜美的味道渗入全身后,才笑道:“他呢,或许早就到了,或许还在哪个地方观察我们,不过不要紧,我们得沉住气,他出来的越晚,对我们就越有利。”

说完,又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才说道:“来来,你不是最馋嘴么,如今这老家伙这么大方,这葱油鹿筋、铁雀成圈,连我都没尝过,估计就这桌酒菜就得五百金,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衍生笑了笑,也就开始和段业抢了起来,二人像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而旁边一个密室里,一个满头金发,一脸大胡子的汉子正从窥视孔那看完,而对面榻上,盘腿坐着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高鼻深目的金发中年男人,他一身都是白色长袍,却赤着脚。

“怎么样?”白袍中年人的汉话却是标准至极,听起来和普通汉人别无二致。

“阿胡拉·马兹达在上,那个段业和他随身携带的护卫上辈子一定是被诸神诅咒了。”大胡子双手平托朝后微微抬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英明睿智的坛主啊,这两个人就像被饥饿笼罩了无数年一样在那里狼吞虎咽,完全有违一个军团长所应有的礼仪,而且吃饭时毫无礼仪,看起来粗鄙不堪,我们不应该和他合作的。”

原来,那坐在榻上的便是拜火教在河西地区的最高领袖白音,在段业还在西域时候就鸠摩罗什来和拜火教联系,可是那个时候拜火教的人底气比较足,不太积极。而段业也得拿着些架子,不然就被他们看扁了。因此也就一直没管这茬,只是让张猛等人和拜火教保持偶尔联络即可。

可是拜火教的人万万没有想到,吕光大军东归居然势如破竹,如今才几个月,已经打到了洪池岭一线,看起来凉州是真的需要换主人了!加上白音个人的一些因素,让他决定主动和段业合作。

合作自然是可以的,为了展示诚意段业也亲自上门,而负责接待的人名义上是镖局的瓢把子,实际上是拜火教在凉州里的三号人物铁真。不过铁真在酒席上喝了两杯,聊了几句后就告罪闪人,居然把段业晾在那。

这种伎俩,段业后世跑业务时也不是没见过,因此泰然处之,和衍生谈笑自若,毫不在意。

白音这个时候下了榻,定定看了看大胡子,然后正色道:“桑丘,我最忠诚的部属,你要知道,中原人有中原人的聪明之处,虽然他们很多人还不信智慧之神,这个段业现在是手上有一万大军的军团长,他的势力还会扩大而非缩小,为了让光明之神的荣耀遍布四海,我想我应该出去见他。况且你看,他现在还神色从容,虽然举止并不优雅,但我想这恰是他不凡之处。”

桑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憨厚地说道:“坛主,您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有关系,你照着做就是,光明之神会庇佑你的。”白音静静行了个礼,神色安详,淡定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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