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矛取不下铁手也自吃一惊自是始料不及连忙用力一扯更不料对方如入士七十尺一般这一下他可以把一棵小树连根拔起却扯不动眼前这人分毫。
便在此时铁手只觉背后有五六道急风劈至!

铁手只有松手。

他一松手那巨汉的矛便已抽回。

可是在同时间铁手的双手已夺下了三把刀、两柄剑、一枝枪。

来袭的人惊呼、怒喝可是没有一人退后。

铁手正待话那巨汉又一矛当胸刺到!

铁手左手一刁有心一挫那人锐气竟以单手握住长矛。

那巨汉长矛被握既刺不出去但抽回也无法怒意攻心大喝一声竟把铁手自长矛上提了起来!

唯铁手仍以单手扣住矛无论巨汉怎么狂挥乱舞他仍粘在矛上不放。

那巨汉身上似乎受了颇重的伤以致他用力挥动长矛时伤口不住迸裂涌出了大量的血。

铁手正要喝问那巨汉狂吼一声手中长矛脱手飞出!

巨矛破空而过直射石塔!

铁手左手仍握着矛尖护胸而持这一掷之力势必会把铁手贯胸钉入石塔壁上不可!

长矛出划空尖啸在残霞里黑龙般一闪而过“崩”地一声已钉入第三层塔壁上破壁而入!

就在矛尖要触及塔壁的电光火石之间铁手已松了手滑落下来。

他一到地只觉着地甚轻原来踏着了一个人体地上的人已没了声息看来可能是个死人铁手心里一慎暗忖:“对不起失礼失礼。”

忽听背后有人冷哼一声铁手倏地回就觉石塔墙下有一双眼睛犹如受伤的狼出孤愤锐利、寂莫不平的暗光。

那石塔第三层刚刚因飞矛而裂陷了一大片碎砖石灰仍不住籁籁而落打在这人的身上这人背贴塔角一动也不动只用一双熠熠的眼神望定铁手。

铁手心念电转:怎么有这般一双寒目!只听灌木丛中那巨汉吆喝道:“快别让那厮缠上大哥!”

只听七、八声应道:“是!”刀风虎虎直砍灌木自四面掩来。

铁手心知有异无论看这干人的行动举止都不似自己所要追捕的三个人当下沉声喝道:“你们是谁?”

他这一扬声那黑脸巨汉已扑了过来咆哮道:“狗贼你这是明知故问!”

铁手身形疾闪利用天黑让巨汉扑了一个空正待话忽听四面八方传来呐喊之声:

“他们在这里!”

“不要让叛贼跑了!”

跟着下来灌木丛中不断传来兵刃相碰之声巨汉凄厉地呼道:“拦住他们!”双拳呼呼痛击铁手直把铁手当作是不共戴天。十冤九仇的死敌!

铁手一面闪躲并不还手心里渐而明白忖道:糟了看来这是两帮械斗自己无端被卷入输的一帮里替对方的敌人开了路。

铁手一念及此便想快快突围脱离这是非之地再说但巨汉的拳猛力威连铁手屡次想开口说话都被劲风逼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想下手伤人一时也无法可施。

这时惨呼四起这一千人似勇猛抵抗阻挡掩杀过来的敌人互有伤亡但只闻马蹄纷沓杀声四起来敌似越来越多至少是这干人的三十倍之众这干人渐抵挡不住死的死伤的伤但剩下的仍负隅苦战竭力顽抗既不降也不退。

只听四周有人大声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骆驼老爷有令降者不杀!”不管他们怎么呼叫苦守的人仍宁死不降不过在军马冲杀下防卫圈已渐渐缩小绕石塔一圈目的明而显之是为了掩护石塔下的人。

铁手见几乎每一回合都有一名苦守的汉子浴血倒下来人恃着人多虽伤亡更巨但已占尽上风对苦守者任加杀戮。铁手一生尽历大浪大风亦鲜见如此英勇的战士所以便突然跳出战圈。

那巨汉恨极铁手跳过去一拳打中铁手胸膛铁手藉此扬气开声:“住手!”他硬受一拳借力开声那大山也似的巨汉给他语音一震竟一跤坐倒!

蓦地衣袂一闪那石塔下的人己拦身在铁手与巨汉之间那人低沉地向巨汉喝了一声:“决带兄弟们退!”这才说了一句。手中已对铁手攻了五招五招里竟夹有“白鹤门”的“金风切”、“天山派”的“雪花弹指”、“龙门九吞”之“滚龙时”、“南螳螂”之“挡车闩”、“唯我派”之“一得拳”而“一得拳”中隐带“少林神拳”之拳势“金风切”里微带“天羽派”之“九弧震日”巧劲这五招七式全是不同门派之奇技杂学铁手见招拆招遇招解招到未了以无招破有招破了这五招才知道自己已退了三步对方连脸孔都还未看清楚只知道他仅以右手出袭!

地上的巨汉一跃而起大声道:“我不走!谁也不走!”

那人似力不从心长吸一口气叱道:“一起死又有何用?”这七个字说完人已飞掠而起居高临下铁手失声叫道:“好个‘一飞冲天’!”

话未说完对方手中一振青光锐射一招“一落千丈”当头刺下!

铁手蓦地升起了一种感觉。

一种极端熟悉的感觉。

但高手彼此间过招迅若惊鸿铁手这一怔之间再闪避得虽快但头上的大帽已被切落!

这人一剑削下铁手的大草帽心中也生起了一种故人的感觉仿佛回到昔日连云寨人强马壮的时候他与“北城”舞阳城主周百字决一胜负之际他亦曾以这招招挑下对手的头上方中。

铁手正张口欲呼忽见半空中的身形一只衣袖空荡荡的身形甚是孤寞跟那故人的雄姿英大不相同正转念间这人剑势向左右一拨先截断了铁手的进退闪躲路向正是“天心派”的“一心无二”接着下来似是随手一剑向铁手当胸刺到!

铁手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一剑便是“天山派”的名招“一意孤行”这“一心无二”和“一意孤行”两招出处完全不同但这人使来一气呵成、妙浑天成而无暇可袭铁手再无怀疑一招“两不相忘”反攻过去一面欣然大叫道:“是你!”

铁手这一招“两不相忘”是“铁板门”的奇技险中抢攻专破外家兵器而且半步不让;这门武功若手中无二十年以上铁沙掌功力是根本不能使的否则使来双掌也必为对方兵器所伤但这在铁手而言易如反掌。

这人一见这招昔日情景尽涌心头剑光一折斜冲外跃正是“雪山派”的“一泻千里”。这人剑光一收喜叫了一声:“是你——”语音未完人已一抖若非长剑支撑身子早已仆跌地上。

铁手忙过去相扶巨汉怒吼浑拳要打这时四周火把尽亮人声号陶地叫嚷:“抓拿匪贼!抓拿匪贼!”火光映在铁手脸上巨汉看得一愕失声道:“铁二爷!”

铁手一见这人也觉得热血贲腾叫道:“穆鸠平!”在火光中只见戚少商满身浴血衣衫碎烂神情憔悴梢、衣上、鬓边都沾着泥草尤其一只左手更是齐肩断去铁手忆起当年虎尾溪为追捕楚相玉跟连云寨好汉的连番苦拼以及戚少商的风采神态不禁百感丛生。

铁手正待要问穆鸠平忽退了一步悲愤地道:“铁二爷你也来抓我们——!”

铁手见这铁铸一般的好汉而今身上也血渍斑斑满眼红丝跟当年阵前豪勇、虽死无惧的情形大不相同当下便长叹道:“穆四寨主——”

只听戚少商惨笑一声道:“也罢。要是你来抓我我这颈顶上人头送给你也不枉费!”

铁手怫然道:“戚兄你也说这样的话可把我姓铁的小觑了!”

铁手返身大喝一声:“住手!”这一声是运气而像一枚炮弹在众人耳边震炸似的全部人皆为之一怔停下手来。

戚少商勉强提气呼了一句:“回来!”忽地咳嗽起来。这一干苦守的战士全退至戚少商和穆鸠平身边团团围成一圈约莫只剩下十七、八人个个都筋疲力尽身上带伤衣不蔽体但却都战志高昂脸上都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

一时间除了包围的近百支火把“必啪”燃烧之声响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铁手问戚少商:“什么回事?”

威少商凝视了铁手一会儿问:“你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铁手突然问:“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一愕道:“你不认识我了?”

铁手道:“当年我认识的戚少商不是这个样子的!”

戚少商惨笑道:“当年你只跟我打过一仗我们也不算相熟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铁手大声道:“哈哈。”

戚少商扬眉道:“你笑什么?”语音强抑着愤怒。

铁手道:“我笑你。”

戚少商道:“有什么可笑!”

铁手道:“你说了一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戚少商待想驳些什么忽然觉得热血贲腾眼中的冷狠之色骤然炽烈起来。

穆鸠平听不懂以为铁手在讥讽戚少商怒叱道:“你懂个屁!连云寨上顾惜朝连同老七老九叛变劳二哥、阮三哥、管五弟、勾六弟全部惨死天见可怜让我跟戚大哥相见这干贼子却带狗官的人马一路追杀大哥断臂伤重对你们这种卖友求荣的东西自然深恶痛绝——”

戚少商叱道:“住口!”

铁手回返身朗声道:“谁是你们的领头?”他高大的身影被火把映得像一座金漆的巨像。

只见两排火把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将军下颔黄色苍须穿金黄盔甲却是骑在一头似驴似马又似骆驼的动物上下巴也是挂满了黄色茎状的长须冷沉地道:“是我。”

铁手知道这人的来头但也丝毫不惧道:“拜见‘骆驼老爷。”

鲜于仇道:“铁二捕头不必多礼。”

铁手道:“困何事要抓拿这些人?”

鲜于仇道:“铁兄多此一问这干叛贼匪寇人人得而诛之。”

铁手道:“他们素来劫富济贫为民除害不能算是匪寇。”

鲜于仇也不动怒道:“他们是不是盗匪先拿回去刑部自然会审。”

铁手道:“他们既非流匪便不能拿!”

鲜于仇仍不动如山的道:“我们是奉命行事不能违抗旨意。”

铁手道:“如果将军一定要拿铁某愿以身代任何责任铁某一力承担。”

鲜于仇脸不改色只道:“我们不能纵贼行凶放虎归山朝廷归咎起来我们也一样有罪。”

铁手道:“将军——”

忽听一人怒叱道:“铁手你算是什么东西这天大的重责你承担得起?”

铁手返身只见石塔之后的包围网出现了一个人这人穿黑色盔甲红色披肩战马神骏但他却不是骑在马上而是站立在马背上的。

“大将军跟你说话是给面子诸葛先生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铁手也不生气转身拱手道:“‘神鸦将军’。”

冷呼儿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戚少商忽道:“铁手我们原本就是敌人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自便吧!”

铁手看着他满眼暖意:“戚兄原来你没变。”

戚少商的语音已经颤抖只尖声叫道:“滚!不然我一剑杀了你!”他身遭重围脸不改容而今却浮躁了起来。”

铁手笑道:“你杀吧。”

戚少商当然拿起了剑一剑刺出剑在铁手咽喉停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剑锷以致手筋贲露额边的青筋也突突地跳动着。

铁手连眼也不眨道:“请。”

戚少商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道:“你走吧。”

铁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既然杀不下手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敌人;从此之后我们是朋友。”

他重复了一句:“永远是朋友。”戚少商听到了最后这一句好像当胸给人打了一拳似的过去的有因兄弟朋友的出卖而失去了的信念而今都一一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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