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漆黑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的迷雾渐渐笼罩这座位于大山中封闭的小山村,随着七月十五的到来,整个小山村的夜晚也变的越发寂静。

昏暗的烛光下,挺着高高的腹部一针一线的缝制着小褂的秀英脸上有着压抑的不安,忽远忽近的夜枭更是让忐忑的秀英惶恐不已。

时不时发愣的眼神让蹲在地上不断搓着麻绳的卫满良苍老的脸颊布满了无奈,“大满...。”

啪嗒一声爆烛声惊醒了秀英,眨了眨明显有些浑浊的双眼,抬起眼帘看向蹲在地上的卫满良,轻轻的呼声让蹲在地上忙活的卫满良手上的动作一顿,“秀英,要是该着咱这辈子没儿子,咋的都没有,不管这胎是男娃还是女娃,咱都认了吧。”

无法遮掩的苦涩让鬓角微微发白的秀英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十七岁嫁进老卫家,前前后后十九年,连生带流掉的已经八胎的秀英真的恨自己的不争气。

别说带把的,就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给老卫家站下的秀英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命不好,为啥同样是女人,人家生一个站一个,可到她这里,哪怕在小心,可不是半路流掉就是下生就夭折。

十九年,一次次的承受着巨大煎熬的秀英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儿女的福源,本来已经死心的秀英没想到三十五了却又怀上了,当得知这个消息时,迷迷瞪瞪回家的秀英坐在炕上捂住嘴偷偷的哭了。

小心又小心,总算熬到八个半月的秀英随着临产的时间慢慢靠近,心底充满了不安,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无论怎么抚摸都无法让腹中孩子动一下的秀英心底的苦好像要溢出一样。

憋了半个多月,终于憋不住的秀英在卫满良话音落下的刹那流出了满脸的泪,粗大满是老茧的手指捂住脸,任由泪水顺着指缝滴滴滑落的秀英感觉整颗心被瞬间撕裂了似的疼的让人受不了。

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的温热,起身的卫满良走到了辛秀英身边,粗糙的大手拉下同样粗糙的手,“秀英,要是....。”

停顿了一下的卫满良狠狠咽下喉间的苦涩,“要是这胎留不住,咱就这样吧。”

泪眼模糊中,卫满良异常苍老的面孔让辛秀英呜呜的哭出声音,“大满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争气,没给老卫家留下一男半女,要是、要是....。”

二十载夫妻,卫满良怎会不知秀英无法出口的话语是什么含义,满嘴苦涩的卫满良用力眨了眨眼,微微摇摇头,打破秀英不符实际的幻想,他们这是啥地方?别说他都老棒子了,就是小伙娶媳妇都费劲。

暗暗叹口气的卫满良目光轻移到秀英高高隆起的腹部,强行抑制住那丝想要颤抖,“娃啊、娃....。”

恨不得每天都摸上一摸的卫满良很清楚妻子为啥满脸愁苦,半个月前就不再动的肚皮让经历了无数次的卫满良心都凉透了,可看着满眼怨满心不甘的秀英,卫满良不能说也不敢说。

卫满良清楚,一旦这胎在留不住,没准屋里的也会跟着离开这个让人不甘的世界,暗暗祈求中,沉重的大手终于落在了秀英隆起的腹部。

一动不动的腹部让卫满良眼窝一热,眼泪差点没下来的卫满良刚想收回颤抖的大手,突然,沉寂了半个月的肚皮突然动了一下。

这一下,惊的卫满良蹭的一下收回了手,好像不敢相信似的看看灯光下的大手,“大、大满,他爹,动、动了....。”

尖锐的近乎刺耳的喊声让卫满良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一下子蹲在地上,把满是灰白色发丝的脑袋贴在了秀英的肚子。

咚、咚、咚,强而有力的跳动好像响起的大鼓不断在耳边响起,剧烈的颤动让秀英一阵阵不适,甚至带着一丝疼的不适却让秀英眼窝的泪流的更凶。

“他爹、动了,动了,咱娃没事、没事。”

压抑的哭声让卫满良瞬间红了眼,大手一下下的回应着四处鼓包的肚皮,“儿啊、儿,咱慢点慢点,累不累啊,你等着,爹给你煮鸡蛋啊,你等着....。”

随着时间的延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的卫满良呼的一下起身,连跑带颠的往灶房跑,堆满脸上的笑容让苍老的面孔洋溢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神采。

而总算平复心情的秀英拽起衣襟抹了把脸上的泪,没有人比秀英更加明白腹中胎儿强装的生命力,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让秀英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

不管是男是女,秀英相信,这个娃肯定能活,一定能活,前所未有的自信让一直萦绕在秀英眉目间的郁气顿时消失了。

一阵拳打脚踢后,连吃三个鸡蛋又喝了鸡蛋水的秀英心满意足的睡去,而时不时坐在的卫满良却在再次感受到孩子抖动时悄悄的哭了。

第二天,天刚亮,同时睁眼的卫满良、辛秀英第一个动作就是同时摸上高高隆起的肚皮,好像在俩人的手乍一放上的刹那,咚咚咚的抖动再次传来。

单薄的衣服挡不住的鼓包让两口子同时咧着嘴乐了,精神异常亢奋的卫满良摸了半响才呼的一下下炕,“秀英、想吃啥,咱的给娃多补补。”

难得高声的卫满良让秀英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嗔怪的瞪了下卫满良,“嚷嚷啥,也不怕人笑话,吃啥不行。”

边说边起身的秀英拿起放在炕沿的外褂套在身上,嘿嘿傻笑了一下的卫满良扶着行动不便的秀英下炕,走出低矮的土泥房,站在院子里洗了洗脸,捅着的灶眼烧开的水,热乎乎的疙瘩汤点上一滴香油,让秀英吃的喷香。

“满啊、满。”

院外响起的喊声让秀英、卫满良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欣喜,腾的一下起身的卫满良快步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看到了站在院门口还挎着篮子的老娘赵大月。

“娘、你咋来了。”

满脸喜气的卫满良让赵大月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似的蹭的看向秀英,惊喜而渴求的目光让秀英鼻子一酸,“娘、娃没事。可欢实了。”

对于这个二儿媳,赵大月是真稀罕,打小当姑娘似的看大,岁数刚到赶紧娶进门,当年挺着大肚子抢工分不说,还为了大孙子掉进了冰窟窿,要不是为了大孙子,哪能落下毛病,生一个没一个。

只要想起这,赵大月疼的心都直哆嗦,尤其是让赵大月愧疚不已的是,一辈子生了四儿三女,除了小四早年扔了,站住的三个儿子三个姑娘留在身边的也只有这二儿子和二儿媳,剩下的白眼狼全跑了跑了,尤其是老大媳妇,别说谢、就连个歉都没有,早早拐了不争气的老大去了山那头的娘家,更别提老三,全家费劲巴拉的供出来,娶了镇上姑娘后就没回过这山窝窝的老家。

从那时起,赵大月就知道,她只有二儿和二儿媳可依靠,好在,老二两口子除了没孩子,可人却极其的孝顺,这让被伤透的赵大月心底有了一丝安慰。

“娘、这天刚亮你咋就过来了。”

扶着老娘的手臂,满脸笑的卫满良惹来老太太的一个白眼,推开卫满良快步走到秀英身边,左右看看后掀开篮子上的布襟。

四个白面大馒头出现在俩人眼底,诧异的秀英、卫满良同时抬起头看向老太太,“娘?”

呵呵笑了笑的赵大月拢了下发丝,“昨个你爹去赶集,把采来的猴脑袋卖了,买了四个馒头给秀英补补,你爹还留出一半,晚上给秀英做了。”

年前,时隔七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大儿子、大儿媳因为老房子话里话外的把一家四口好顿埋汰,这把一辈子硬气的老头子气了个倒仰,没等老大和老大媳妇屁股坐热乎,拿着大扫把把人撵了出去,回屋躺了三天的老头子一气之下扛着斧子进了山,坎回老杨树不说还不顾天冷烧起了泥砖。

忙活了近半年,总算把所有的材料准备齐全的老卫家成为了山窝窝二十一户第十个起了新房的人家。

半个月过去了,新房子就差吊顶,而怕惊动的秀英、卫满良每每看到新房子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其实无论是秀英还是卫满良心里都明白,老头子之所以拉着饥荒也要盖房子无非就是为了腹中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子。

要说秀英不恨是假的,可恨有啥用?恨唤不回自己哪一个个失去的孩子,恨也无法让吃香喝辣的老大两口子良心有这一丝愧疚,想开看开的秀英除了憋屈自己还是憋屈自己,现在腹中的娃子有了气色,秀英的心也落地了,强有力的跳动让秀英心中充满了自信,这个等了十九年盼了十九年才得到的娃子一定能站住。

摸索了半响又看着媳妇吃了两个馒头,心满意足的赵大月挎着篮子又离开了,而同时离开的还有卫满良,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才依依不舍的卫满良让秀英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