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呆在沫邑王宫中的纣王正搂着新纳的黄妃在饮酒作乐,丝竹靡靡中,已是渐入佳境。身为王子的时候,纣王还强自忍耐着日益暴躁的脾气,但自从一年前老王驾崩,太子登基之后,群臣不免就大吃苦头,好在始终有闻仲在朝中支撑,朝局也算安稳。
而一月之前纣王好容易待到了东夷人出兵反叛,忙拜太师为帅,领军十万前去征讨,于是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无人督促,掣肘的生活,顿时大感快意。将朝政尽付商容,比干等臣子,自己肆意游玩,饮酒作乐。

这时候,忽有小黄门匆匆来报,说是城北督统张桂芳,亚相比干联袂求见,这小黄门说话的时候声音发颤,背心冷汗涔涔而下,与那丝竹的靡靡之音正是相映成趣。这时纣王最烦有人前来打扰,倘若被撞触了霉头,当场打死已是好的下场了。

纣王带了五分醉意,虎踞也似高坐上首,小黄门心中狂跳不已,偷眼看着王上的表情,暗自评估着自己的小命究竟有几分留存下来的机会。好在这种折磨并未持续多久,纣王就皱起眉头道:

“罢了,宣!”

两人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到召见,并非两人身份尊贵的缘故-----除了闻太师之外,满朝文武皆在纣王心里没什么分量--------而是因为文臣武将不和乃是事实,两方很难得到共识,纣王一时间大生好奇之心,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水火不容的两方同时求见?

很快的,比干便持笙入殿,施礼后昂然道:

“臣今日散朝,回府途中闻有呼救之声,正待仔细查问,求救那人竟被击杀当场!这时候臣才发现,犯此恶行的竟是一名剽悍少年,仔细调查后才知道,此子桀骜非常,在此之前已连杀三人,均是于国有功的军士!”

纣王听得倒是有趣,端起酒爵痛饮了一口,舒坦的出了声大气,饶有兴致的道:

“有这等猛力之士?还是个少年?这倒真有些希奇了。”

比干沉下脸来劝谏道:

“王上!此子生性凶残非常,被他所杀的三人均是凄惨无比,死无全尸!怎能用希奇二字来形容?”

他乃是王叔身份,摆出大道理来亦头头是道,纣王顿觉扫兴,淡淡的挥了挥手道:

“罢了,宣张桂芳。”

浑身甲胄的张桂芳进殿后,拜伏在地道:

“恭喜王上。”

纣王听了心中先自一喜,不禁出口询道:

“何喜有之?”

张桂芳知道黄妃在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三殿下到沫邑了。”

“哦?”纣王喜形于色的道:“就是犬戎那个海儿?他什么时候下山的?”

当日闻太师打的算盘不可不精,纣王乃是虎狼心性,纵然当时对这私生子有所难舍,但是他本性好色,日后后宫渐渐充实,子嗣一多,自然就将出身诡秘的此子抛在脑后了。闻仲的谋划不可谓不精,也窥准了纣王的弱点,然而这件事情的前提,是要建立在了子嗣众多的前提上!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纣王二十年前迎娶四大天候之一的东伯侯长女姜氏为妻,不久后就生下二子,名为殷洪殷郊,之后他为夺王位,四处讨伐,回京的时候极少,四处淫辱过的女人颇多,但能确实身份的私生子也就只得朱海一个,然而大局定下来以后,纣王广掠美女以充后宫,可从此就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能再怀孕了。

所以,闻太师万万没有料到,纣王对这个老三不仅没有淡忘,反倒是因为父子二人体内都有了紫薇星力的关系,心中反而常常挂念,所以张桂芳一提起三殿下,纣王连犹豫都没有,立即就想起来了。

张桂芳见纣王心情不错,立即抓住机会道:

“末将还有一事启奏。亚相方才所说的那连杀三人的凶徒,其实……其实就是三殿下。并且此事中颇有曲折。”

张桂芳正待将事情一五一十直接说出,谁知纣王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不要罗嗦了,把老三叫上来罢,朕好几年没见他了。”

旁边的比干眉毛一展,似想说话,欲言又止。

未过多久,朱海便被领着进了来,他也是十分乖觉,见了纣王立即下跪朗声道:

“儿臣叩见父王,愿父王开疆拓土,百战不殆!”

这句说话正是对了纣王的胃口,大笑不断,朱海见了这情况心中暗喜,又从背后包裹里掏出一只木盒,其上以新绿的芭蕉叶子包裹,其上青翠盎然,令人见之而心喜。

“父王登基之时,孩儿远在东昆仑无缘回都,日前师长准了假期,便特地回来补上贺礼。”

纣王乃是天子之尊,什么富贵物事没有见过,因此朱海在选择这礼物的时候,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机。

只见青翠的芭蕉叶中,裹着三粒月牙也似的淡红色玉角。一拿出来后,哪怕是在这三伏天气中,连空气里也多了一阵冰凉的颤栗。朱海将蕉叶托着的这三只小玉角转呈给旁边的小黄门后,恭敬道:

“此物名为幽髓,乃是用玉质最纯厚的部分在冰中锻制而成,浸在酒中,可起速冷增色益体的奇效。”

他说着便令旁边使女倒了一杯酒来,将其中一只玉角先放到烛火上略作烤燎,以充分挥发其性,接着等其色呈深红以后,再投入旁边的酒甄当中,未过多久,那酒甄外面就起了一层薄霜,朱海先取一杯自饮以后以示无毒,再倒了一杯后由旁边的小黄门呈给纣王。

他这行为立即博得了纣王的欢心。纣王本就非明君,酒色二字是时刻铭记心间的,大手一挥就逐开了还待试毒的近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只觉得酒液寒冽甘美,馥郁非常,大声豪笑道:

“妙极妙极,你这孝心不错,本王大是欣慰!”

比干见天子如此喜好享乐,心中更觉不悦,轻轻哼了一声,纣王见了他的模样,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便逐这位王叔出去,咳嗽一声,假意板起脸来对朱海道:

“王叔说你在沫邑中当街杀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朱海也不隐瞒,便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当他说到自己破屋而出,举粱杀人的时候,纣王听得眉开眼笑,连声道:

“不错,我十八岁的时候同父王在御花园赏花,那时候宫舍有大梁忽然倾塌,便是由我托粱换柱。你今日掷梁杀人,大有我之遗风啊!”

斯时纣王二子殷洪殷郊均颇为文弱,纣王少年时候就南征北战,心内深自遗憾,颇有后继无人的感觉,此时听闻三儿子如此狂猛剽悍,顿觉后继有人,顿时觉得心怀大慰,喜悦非常。

“并且,这三人自有取死之道。”朱海望了一眼比干,分辨道:“他们欺瞒于我,意图不轨,我杀他们,乃是以上击下,以尊凌卑。儿臣无罪。”

纣王听了立即就对比干道:

“此子与我失散已久,无人督训,普入沫邑撞上了这等子事,实也怪不得他,此事就此罢休,不知王叔意下如何?”

比干便再是古板,听得天子说出这番话来,也只能默默应允,转身退了出去。朱海便被纣王唤到自己下首坐了,重开饮宴,询起别后情由,倒也是其乐融融。

这日饮宴完毕后,朱海还在出宫的路上,赏赐也就立即下来了。赏府邸一座,奴隶百人,金千斤,绢五十匹,赐号破天侯。这已实在算得上是了不起的赏赐,哪怕相较半年前黄飞虎封武成王的赏赐来说,也仅仅是略微逊色而已。

朱海心中暗自得意,他仗了优先了解历史的优势,投其所好,果然令得这便宜老子十分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事便是,向他开口言明领军出征的事后,未能获得立即的首肯,但是想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还实在是雏嫩了些。

...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