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积雪还没有化,一脚踩下去咯吱做响,拨起脚来就是一个深深的窝。\\郎舅三个站在阴宅门口瞧着下人们扫雪,一边跺脚取暖。
薛老三道:“这样天气,大哥自个在家,反打发俺们出来吹风受冻。”

薛如兼体弱些,守孝的人,又穿不得厚裘,冷得牙齿打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道:“早知道外头这样冷法,俺就穿两件羊皮袄在里边。”

狄希陈却是常在外头跑的,脚下虽一般是皮靴,却打了皮绑腿,脱了身上的披风原地跑道:“你们也似我家一般,每日早起绕庄子跑三五圈,就不怕冷了。”

薛老三摇头笑道:“依霜依雪两个回了家还要跑,教大嫂瞧见了,好生说了二嫂呢,说不缠脚,还闹得跟野小子一般,生生把小脚跑大了。”

薛如兼苦笑道:“那日晚饭大嫂还说是过几日出了殡,叫跟大哥家的几个堂妹妹一起缠脚呢,巧姐*****了饭桌,闹了个不可开交。”

狄希陈笑道:“说起来,南边儿不肯给女儿缠脚的名士也有不少,只是北方少见。若是抗不住,还是替两个外甥女缠了罢。说起来也有几分苦恼,我家小全哥来提亲的极多,到紫萱头上,都是些爱财的,身家清白的世家子弟通没一个。”

薛如兼道:“小全哥迟些无妨,等他中了举再慢慢儿挑通使得,只是女孩子们还要早些订下才好。”

狄希陈道:“你们姐姐舍不得,儿子女儿都是心头肉呢,不肯早早订下。怕结了亲人家孩子有什么不齐全,反误了一辈子。”

薛如兼笑道:“俺也怕这个呢,上次金大哥说要跟俺结亲。俺瞧他两个儿子,一个比小全哥大些。另一个只小一岁,单看还罢了,站在小全哥身边,那就是两个病秧子,就没答应他。”

狄希陈瞧外头收拾的差不多了。再不提那话儿只怕没机会,因道:“外头走走罢,都说这一块风水极好,你们家花了大价钱买了十顷祭田在下边,咱们三个去瞧瞧。”

薛老三道:“俺不去,外头冷。”

薛如兼晓得狄希陈一向行事都是替人着想的多,明明他两个怕冷,还要拉他们出去,必是有缘故儿。笑道:“走走也罢,我记得山那边有个小庄,不多几间屋子。也是要瞧瞧能不能歇人。明儿好叫人收拾。”拉着薛老三一步一滑下山,狄希陈虽是大几岁。倒比他们更像小伙子。只几跳,就顺着一个小坡滑下去。前后瞧瞧拐角处有大石挡了从人视角,摸出那只小匣儿,托在手上等他两个来。

薛三喘着气道:“姐夫,这里歇歇。”就看到那个小匣儿,因问道:“这是什么?”

狄希陈笑道:“你猜。薛如兼笑道:“可是西洋来的鼻烟?”

狄希陈只笑,也不开盖儿。薛老三胡乱说了七八样,连春线都说出来了,狄希陈道:“罢罢,给你们瞧罢,你们大哥昨晚上叫我交给你们的。”开了盖儿将两个折子打开递到他两个眼前。

薛老三见了八千两,手也不怕冷了,自袖内伸出来捏住了细瞧,结结道:“这真是他?”

狄希陈将那一个送到薛如兼手上,又将两个章对着日头看清了,一人分了一个,笑道:“他也有一肚子说不得地委屈,到底你们一母同胞,情份儿都在那里。”

薛如兼小心收了荷包里,又撞了傻笑的薛老三一下道:“快收起。想必姐夫还有话说。”

狄希陈道:“没了,你们明白他心意就好。咱们回去罢。这里挡不得风,吹多了头疼。”

回到车上,狄希陈方与他们两个说明白,分家时还要争争做个样子,薛如兼点头道:“俺们省得,这些银子等分完了家再跟娘子说罢,三弟休花费了。”

薛老三笑道:“俺们不如再开几个当铺罢,还是这个来钱快。”

薛如兼也乐,真道:“买地买地。”说罢又伤心起来,道:“若是早些让爹娘知道,也省得他们带了心思走。”

薛老三道:“爹娘在天之灵必是知道的。”拍拍腰里地荷包道:“俺不买地。换了元宝堆在炕上当铺盖。”

说得他两个都笑了。薛家早请了四十九僧众来,在厅里乱轰轰做法事。狄希陈去泰山泰水灵前磕了头,就要辞去,巧姐坚请留了中饭,到家素姐还不曾回来。狄希陈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心去寻素姐,又有些怕人家取笑他们恩爱,闷闷不乐坐在书房里看《史记》。

却说素姐到了相家,先在偏厅上过香,方去后边问老太太安。相于庭地儿女们挤满了正房的东里间,素姐只认得最大的那两个,相老太太一一指着叫他们小一辈表兄弟姐妹见过礼,命相于庭的长子长女带表弟表妹出去耍。待屋子里空下来,老太太方道:“还有两个不满周岁的你不曾见过呢,天天叫这些孩子们招地我极烦。”话音未落,相老太爷的那群妾又过来请安,素姐忙站了起来,相老夫人道:“你坐着,这起人俺都是要打发的,没得叫她们一群十几二十岁的人守一辈子。正好你来了,就与俺这个老婆子做个见证,问问她们愿不愿意,不愿意的送镇上石娘娘庙做姑子去。”

素姐因道:“还是问问弟妹罢。”相老太太点点头,一个媳妇子就去唤了相于庭的娘子来,又将此事说了。相夫人道:“愿走的,有家人的叫家人来领了去也使得,托了便人一路回娘家也使得,不愿走的,就照娘说地办罢。”

那几个妾就是有想留地心思。也是不肯去做姑子的,都应了要回家,相夫人爽利一人许了二十两银子盘缠。相老夫人道:“有家人地快去捎信儿,这些天都老实些。若是做出什么不好地事来,俺就叫了人牙子来卖了她。”唬得六七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给相老夫人跟素姐相夫人都磕了头,一个媳妇子就开了门请她们出去。

相夫人因道:“嫂子跟俺出去走走儿?”素姐看相老夫人也是想睡地样子,就应了一声。随相夫人出门。相夫人叫人开了东边花园地门,笑道:“自学你们建了那个玻璃棚,外头这样大雪,里边还跟春天似的,实是个好主意,如今我没事就爱在里边走走。”

素姐一眼就瞧见他家那个极大地花园一角,明晃晃一排十间棚,一条游廊自入园处直接通到门口。素姐跟着相夫人进了第一间,里边比狄家的高大许多。中间打了极大的架子,一排一排安放地俱是花盆儿,姹紫嫣红开得正热闹。素姐看了发呆。相夫人笑道:“如今听说京城里南边的花儿匠极是抢手,俺下手的快。先请了四个来家。这些花可好?”又指着那边道:“那一棚俺种的俱是牡丹。再那边一棚却是兰花,都有几本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名花。走,俺们那边去。”

素姐几次想说:“这个本是育秧种菜的。”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她自个看到玻璃大棚的第一眼也是想种一棚花的人,只是一算经济帐,就自动把花儿朵儿换了秧儿苗儿。饶是这么着,狄希陈还是放了几盆碗莲在里边,相于庭两口子不晓得稼穑的艰难,莳花又是极雅地事,有此举也不足为奇。想必京城里边的官儿们都是把玻璃大棚当个新奇的玩意儿,养花种草罢。相夫人离了她眼前那些闲人,倒还像从前那般心直口快,素姐极爱她那棚茶花,流连不忍离去。相夫人笑道:“嫂子若是喜欢,拣几盆儿去罢。”

素姐摇头笑道:“俺家没有花儿匠,搬回家白糟蹋了,明儿想看了再来,你偏闭了门不让我进来不成?”

相夫人笑道:“嫂子搬了来住在这园子里都使得。你家有那许多棚,也极要请几个花儿匠地。”

素姐笑道:“里边都是菜,还嫌不够呢。哪有地方种花,说起来也够二十个棚了,里边一共还没有二十盆花儿。”

相夫人掩了口笑道:“表哥是个实在人,你不肯他纳妾,他就不纳,只这个,就是极重的情份了。”

素姐笑道:“天可怜见,到任上去没带着老太爷老太太,不然替他强纳几个,俺还真没法子。”

相夫人笑道:“俺不如你好运气,如今打落了牙也咽惯了。”说话间她地侍女沉香寻了来道:“相安来回外头等着搬花。”

相夫人因道:“开了花园地门,传几个媳妇子牵了车进来搬。”

素姐就要告辞,相夫人留她道:“前头那几个跟二房又在闹。嫂子且陪俺说说话儿,等她们完事了再走罢。”

素姐笑道:“她们只有怕你的,你躲什么?”

相夫人走近了小声道:“都闹到俺跟前,打哪一个,那一位都舍不得他地心上人受委屈,何苦叫俺做恶人,由着她们闹去。”

素姐只是笑,相夫人指着隔壁棚子搬出来的盆花,笑道:“这个比种地有出息呢,一盆花最少的也有五钱的利息,这个月开始卖俺就挣了有一千多两。”

素姐才明白她是卖花儿换脂粉钱,笑道:“果然好主意,这几车是卖的?”

相夫人笑道:“梅知府要送人,俺们半卖给半送罢了。”又劝素姐也同她一般种花儿卖。

素姐道:“俺家若是种了花,只有送的没有卖的。”

相夫人寻思了半日,也道:“说的是,就是俺们家,也只半卖半送呢。若是在京里,也是换不了几个钱的。”留素姐在上房吃酒说话,因她家新来的几个厨子都不大好,到底还是素姐使了小杏花去厨下监厨,相夫人爱她又讨不到,送了几个人到狄家学艺不提。

素姐带着孩子们直到二更才来家,狄希陈不快道:“怎么呆那么久。还有事儿等你来家办呢。”

素姐笑道:“却是有缘故的,我先去看宝龄,你表弟妹送了她一个玉麒麟。我一直渥在怀里,先去给她拴上罢。”

狄希陈道:“我才去看来。刚睡着。你回头再去罢,叫孩子们洗洗先睡去。”就先带了小全哥跟小明柏回他们屋。素姐也赶紧看着小紫萱睡下,替女儿压了压被角,先回转自个的卧房,外间只留了一个小梳子候着。狄希陈早已泡了一壶浓茶替她醒酒,搁在火盆里温着。素姐自己洗过之后,将茶放在炕上,寻出两个小茶钟倾了两种茶,掀起被子,里边还有一个点心盒,揭了盖,里边是热气腾腾的几样素姐最爱地点心。素姐摆在炕桌上,瞧着这几样点心。不由有些痴了。狄希陈大步进来,边脱衣裳边道:“快吃点,茶水房里我叫她们煮了只老鸭子。过一个时辰叫她们下些粉丝来。”

素姐笑道:“今儿相于庭的几个妾吵闹,弟妹不肯搀和。陪我做幌子呢。所以回来迟了。”

狄希陈道:“相于庭自己不管?”

素姐笑道:“今儿你舅妈还把你的一群小舅妈都打发了出去呢。只怕为着这个,相于庭躲了书房里说头痛。”

狄希陈寻了只八宝烧卖递到素姐嘴里。道:“他自找地,管他做什么,你快吃些。他家的厨子那手艺,我在他家就没一回吃饱过。”

素姐咬了一口,笑道:“今儿是咱家小杏花下地厨,相夫人跟我讨个会做饭的,我没舍得,许了替她调教几个,她明儿送六个女孩儿过来,回头春香又有事做了。”

狄希陈笑道:“收她学费没有?”

素姐呸他道:“你去问他要去。”

狄希陈道:“你若是把小杏花送了她,只怕过两天就让相于庭收了房,还是回绝了的好。他家里边也是一本糊涂帐,只比薛大舅好一点。”

素姐看着他,笑道:“你这是自我标榜你的功劳呢?”

狄希陈道:“不敢,俱是你的棒槌之功。”

素姐将手里地烧卖塞进狄希陈的口内,恨恨道:“打一回,叫你记一辈子也好。”

狄希陈一边嚼一边笑道:“天地良心,明朝这群女人,有身材的没长相,有长相的没智慧,谁能像我老婆一样,美貌与智慧并重,贤慧与淑德兼有?”

素姐笑得一口茶喷到被子上,忙放下茶碗寻汗巾擦拭,狄希陈道:“笑什么,都让你笑假了。这群美人儿一个个脸上糊一脸面粉,我猜相于庭晚上都是不吃宵夜的。”

素姐指了狄希陈道:“你……”

狄希陈笑道:“晚上你吃点心我吃你。”

素姐恨不得跳下炕再寻个棒槌给他几下,恼道:“你就为着这个等我半夜?”

狄希陈道:“非也非也,是真有要紧事,今儿我无事庄里走走,几个庄头儿都说今年只怕要冷到清明,跟我商量拨了大棚里的菜留出地方来。”

素姐笑道:“这也是个大事,你自己瞧着办就是。”

狄希陈道:“没了青菜你吃不下饭的,自然要先跟你说说的。那到了三月底还冷,就拨了种棉花罢。”

素姐将回绝相夫人卖花获利一事说与狄希陈听,狄希陈笑道:“咱们要那么些钱做什么。本来田就不多,多存粮食要紧,靠着我们生活的也有二三百人,若是遇到荒年,亲戚们来投,哪里买粮食去。多存点儿,**说地,深挖洞,广积粮。”

素姐突然想起来道:“出殡时,拨两筐菜给相家跟俺娘家送去,池塘里还有鱼,敲碎了一家送一篓罢,再配几样就差不多了?”

狄希陈道:家两口猪罢,还有咱家的新酒送十坛子。另外今年的新样儿,还要送亭子地,快找了家里的木匠来做。他们还要摆酒唱戏,劳民伤财!”

两口子吃完了茶,叫了外头候着地小梳子收拾了盒子碗,赶紧睡下,第二日一早起来,狄希陈跟素姐一齐到前院儿,看着叫人把西院通中庭地大门加了里外两道锁,从夹道出入,请来的几位先生一人配了一间屋,余者一半做了小厮们地宿舍,一半空下来,选了间没有隔断的大屋子做教室。又将西边那五间院子里住的家人长工都迁出来,借了小九的庄子暂住。看着先叫人收拾出三个院子来,来附学的若是带了家人的就派一间儿,若是没带家人的,或是两人,或是三人合住一间。只安排了一个老仆打扫。狄希陈因打算收钱的,用自家的厨娘就不大好,还打算另雇两个厨子合帮工。

素姐道:“分得那么清做什么?”

狄希陈笑道:“只怕有了些名气,就有人想来沾光,咱们索性做得正规些,收了束修若干,支出若干,我们贴补若干,清清楚楚一笔帐,他想要名声儿,叫他拿银子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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