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微微笑道:“娘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办。我这个做嫂子的又是大姑子怕偏了心说出去人笑话。”
素姐这话说的直白那意思小巧姐得罪的是调羹人正主儿没说话你先别问我。

狄婆子皱了眉喝了半钟茶慢慢对着调羹道:“也罢姨娘说怎样?”

调羹偏也学了素姐刚才眼睛只看那花瓶仿佛没听到狄婆子问她。

狄婆子当家主母几十年为人又厉害从来都是一言堂。论起这太极云手那是推不过素姐若想绵里藏针又哪里是调羹对手。如今一个儿媳妇一个妾齐齐将她晒在这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论起理来素姐是因为自己说了重话挤兑她不然也不会大捧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惹得小巧姐生是非调羹又捉不出半点错来。思来想去还是先安抚调羹为先胳膊打烂了折在袖子里想好了便笑道:“姨娘想是还生小巧姐的气?”

调羹淡淡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调皮些也没什么。”

素姐听到这句话对调羹另想相看没想到啊这春秋笔法人人都会用呢。

狄婆子叫调羹噎了一下喝了剩下的半钟茶方匀了气又道:“小巧姐极该请了家法的只是眼看要出阁的人打她一顿一来怕人家笑话二来也怕婆家脸上过不去。”

平常像这样话说了半截后边素姐看她眼色自会出来打个圆场今日狄婆子看了又看好么两个人都盯着那花瓶在看呢只好自己又说道:“罢罢如今我老了也管不了许多你少了什么自去问素姐要。”

调羹听到这里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娘说的是。”也不等素姐说话自回东厢房收拾房子去了。

素姐见调羹走了连忙道:“姨娘屋子里要用的家什我屋子里还有些要赶紧趁爹不在家送了去省得又淘气。”看狄婆子张了嘴还想说什么假装没看到三步并做两步跨出门槛一边吩咐上房的媳妇子扫院子一边顺着石子路回自己家去。

狄婆子见平常两个最低眉顺眼不过的人今儿都硬气起来越想越生气。最气的还是狄员外老糊涂了临老居然娶妾还要养老生儿子。如今这份家业一半是她半辈子早起晚睡挣下的一半是儿子考取了功名挣下的平白的就要分了给人。妇人家本来就爱小老太太们更是恨不能一文钱当中劈开来做两文钱花的人如此这般算来算去不免心火上升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喘不过气来一头倒在坑上挣扎。偏生丫头媳妇们刚才都避开了还不曾回来。

待到素姐回家寻了些绸缎亲自来与婆婆看方才现狄婆子躺在炕上身子不能动弹两眼直翻。

素素见了不免先是吓一跳再看狄婆子口内说不出话手脚都不能动料想是中风当初狄自强家大伯与大伯母吵架大伯中风作起来差不多也是这样。慌得鞋也不及脱跳到炕上一手拍背一手从脖子边伸到前边掐老太太人中。捧东西进来的陈嫂也有些见识不喊不叫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急忙的掉头到前边找管家寻医生。

素姐掐了会子狄婆子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痰来喘气方才把她平放在炕上。此时早有人去找狄希陈并狄员外回家。

春香受了命去请巧姐满屋子寻不见一个人退出来拉着巧姐屋子里上夜的家人媳妇道:“巧姐姐哪里去了?”

那媳妇子笑指了指阁楼上道:“躲藏进去这半日了。你自去叫门说不得过两三日饿了就开门了。”

春香急得一跺脚转身爬到胡梯半截处大声喊道:“巧姐姐娘有些不好了你快开了门去瞧瞧。”

那巧姐与小铜雀藏在阁楼上阁楼高不满三尺宽不过十来尺又放了些箱子两个人挤在里边又闷又热又黑心里正后悔没有找个好地方躲藏。小铜雀又在那里不停的埋怨她说是娘请了家法定会将她们打得半死云云惹得巧姐与她逗嘴。待得春香喊了十来声才听到娘不好了几个字。

毕竟是自己娘小巧姐连滚带爬拉了门栓一步踏空差点掉了下来。

春香看她身上沾满灰尘脸上出了汗糊得一道一道黑印子头上还挂着蜘蛛网后边还跟着一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小铜雀。

小铜雀从后边拉着她袖子道:“姐姐掸掸灰洗个脸再去。”

巧姐却不理她挣脱了手撩起裙子直奔上房去。

此时正好狄婆子转醒调羹已是来了坐在边上与她打扇素姐坐在炕里伸着胳膊弯到前边狄婆子半靠在儿媳妇的身上就着她手里的茶钟喝水。

巧姐见了娘与调羹都在又怕又不好意思也不敢进门磨磨蹭蹭站在门外边扣那门框一副脏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叫素姐看了好笑狄婆子看了心疼调羹看了又生气又好笑。

等到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铜雀进房鬼头鬼脑在巧姐后边扭来扭去狄婆子掌不住笑了道:“还不去洗了脸。”

素姐忙拦:“且别洗也让你爹跟你哥瞧瞧你这花狸猫的样子不定怎么乐呢。”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一屋子人也就狄婆子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大嫂说的是你爹笑两下你也少打两下。”

巧姐听了娘跟嫂子的话明白今儿算是过去了顶多爹爹骂两声算了喜欢的忙跑进来。狄婆子忙喝住她道:“还不快与你姨娘赔不是。”

巧姐忙跪下来行了大礼慌得调羹扔了手中的扇子来扶她。

正好狄员外跨着大步气喘吁吁进来眼见得女儿正在赔罪爱妾满脸笑容扶起安下那悬在半空的大石头问狄婆子:“你可好了?”

“半边身子麻软”狄婆子皱着眉动了动道:“只怕是不中用了。”

素姐忙道:“狄周去请前门外王府里的医官去了我教他牵的那青花大走骡只怕这半日就到的。”

狄员外点点头素姐跳下炕好让狄员外近前就便拉着巧姐去自己屋里洗脸梳头让他夫妻三口子说话。

到了素姐屋子里巧姐看素姐脸色不太好忙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叫你吓的”素姐亲自捧镜子给巧姐照巧姐一边笑一边取了篦子梳头。

素姐心里却十分的难受早知道婆婆气成那样就顺着她给她台阶下了。也不至于中风这样严重看小巧姐无忧无虑要是知道母亲半身不能动弹不知道怎么样恼呢。

巧姐看嫂子木木的知道她八成是担心母亲快手快脚梳了头擦了面掸了身上的灰便拉着她重回上房。

那王府的医官已是来了正坐在外间狄员外陪着说话。

素姐心里难受埋头着向前冲倒是巧姐听见陌生男人说话声音伸手拉住她两人站在窗外听那医官道:“幸亏救的及时老夫人无甚大碍。在下开两副药爱吃就吃些不爱吃丢开也罢。只是以后动不得气千万小心。”

狄员外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忙命前边厅上摆酒要请医官吃饭。

素姐听到无甚大碍那笑容便自己跑到脸上回房亲自数了一吊的开箱钱叫陈嫂先送去。估量着吃了饭才去又封下四两银的红包两坛子金华酒。陈嫂送了钱回来说那医官说了老太太以后不能生气素姐听了好笑果然是良医医得心病。这话说得正中狄婆子的下怀只怕这礼还要加厚。便又寻了两匹家织的绢命陈嫂去仓里量了一石上好的稻米。自己袖了贴子去上房说与婆婆知道。

狄婆子正靠在炕上后边枕了几个枕调羹站在边上奉药一个小小朱红海棠如意的盘子上边搁着一只白瓷小碗盛着半碗药又有一只小碟里边放着几粒蜜*汁浸的杨梅。另有一只茶钟里边满满一钟白水。

狄婆子慢慢喝了药咽下去皱着眉吃那杨梅半天才伸手去拿茶钟嗽口。素姐在边上急得不得了。还是调羹久做丫鬟的人低眉顺眼心平气和倒叫素姐看了有些过意不去。

素姐上前一步道:“姨娘前边的菜怕是不够小春杏在厨房乱转呢快瞧瞧去。”调羹会意抽身去了。素姐方拿出贴子来对狄婆子道:“娘俺封了四两银两坛酒两匹绢一石稻米。虽然礼重了些难为他一些不拿乔来得又快。以后相与也容易。”

狄婆子点头问什么酒知道是金华酒忙道:“咱家那葡萄酒还有么换两坛子那个给他。”素姐应承了亲自拿钥匙去酒窖开门。

自从前年狄希陈卖了明水镇的房子这两年下来葡萄酒差不多的人家儿都会酿了价钱也不比从前只是滋味好坏各有不同。那位公子爷给自己家的美酒挂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的牌子酒却酸得跟醋一般还不如同席几位酿的好。狄希陈听说了拿了当笑话回来说过还特地花三分银买了小坛回来给素姐尝倒是品质跟价钱差不多少。比起来还是狄家的酒好只是素姐跟狄希陈都拿定了主意酿的不多也不卖。自家喝喝留几坛送人倒让人没处做手脚眼红不了。

只是这酒窖便管的严密钥匙素姐亲自掌在手里。狄希陈是把酿酒的方子说了与众人知道别的却不曾吐半个字这葡萄酒与白酒黄酒窖藏略有些不同是万万不能让人学了去。

果然那医官见了银米不过拱一拱手见了那酒晓得是狄家的葡萄酒大喜再三的谢狄员外不等狄员外说便自己说道:“老太爷如此慷慨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若是宅内有什么风吹咳嗽命人去说一声便来的。”

狄希陈本以为家里几个大小女人吵闹躲避几天便了。没想到主人家刚摆上了酒家人一径寻了去开口就道老太太不好了吓得他打马飞快走了来家正好赶上狄员外吃得脸红红的门送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了脚站在一边。他老子见他半日才回家到了家也不去瞧他母亲大喝一声:“还不去瞧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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