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贝勒,当心刘铤。”旁边的建虏部将用满语喊了一声。和硕贝勒正是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刘铤也不管是什么贝勒,在他的眼里,前面这贝勒已经是两截人肉,拍马冲将上去,便欲将其劈为两瓣。不料皇太极调转马头就走,这时刘铤冲至,三个建虏部将提着长短兵器迎上来抵挡。“呀!”刘铤突然一声暴喝,重刀在胸前飞旋转了两圈,就像锯木头的钢轮一般,面前的两个建虏没能挡住,立刻就被扫成四截,上半截落在地上乱滚,血肉在地上沾了一层沙土,下半截被嘶叫逃窜的马匹带了一段路才从马上滚落下地。
刘铤随即拍马上前,顺势将大刀高高举起,呼地一刀就对着后面那骑一刀斩下。那建虏不觉得自己能挡住刘铤的一刀,急忙从马上跳下去,但是刘铤的刀势来得太快,竖劈下去,“砰”地一声,马匹应声而死,马背上的建虏也被砍下了一条腿,摔在地上按着自己腿哇哇乱叫,血流如注。

风沙打在刘铤的脸上又冷又痛,他已经看到了战场上的情景,明军阵营的东北角和北面已经完全混乱,蒙古骑兵突入阵营前后结合部,建虏突入中军,向左右两边冲杀,明军阵营大部分已经混乱异常,几面受敌,各自为战。刘铤痛心疾,毫无办法,看来只有血拼到底了。又见后方阵营的朝鲜步军还没动,刘铤回头喊道:“传令朝鲜部,赶快上来增援!”

这时只听得“嗖”地一声,面前的皇太极转过身,瞄准刘铤的座马一箭射来,正中马匹的脑袋,刘铤坐的那匹马前蹄立刻跪倒,将刘铤“砰”地一声摔下马来。刘铤后面的部将家丁急忙拍马跟上,欲护住刘铤,这时箭雨如洗,刷刷笼罩在空中,刘铤左右的人马中箭,纷纷落马,大伙挥舞着刀枪自护,又耐重甲防护,抵挡了一阵,建虏又围将上来。

刘铤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插满了箭枝,幸好要害部位都有重甲防护,受伤多处,却还能勉强支撑。左右翼兵马也及时冒着箭雨赶到,一个家丁牵马过来,要刘铤换乘。这时刘铤见前面的皇太极正躲在骑兵后面拿着弓箭瞄准自己射冷箭,一股怒火腾地在他心中燃起。

“刷!”又一支劲道十足的冷箭破空而来,正对着刘铤的面门,非常准确,但是刘铤已注意到了皇太极,见其拉弓松手,急忙偏头伏倒,那枝从刘铤耳边呼啸而过,正中后面的马身,那马“嘶”地长声痛叫。

刘铤大怒,暴喝一声,将重刀横在后腰,呀呀乱吼着就冲将上去,靴子踏在地上,蹬起一阵阵尘土,刘铤奔跑着就像一只豹子一般撞入建虏人群中。

“砰!哐!嘡……”只见人头、胳膊、断刀断枪向空中乱飞,惨叫四起,护在皇太极前面的建虏骑兵被劈死一片。皇太极见状神色也变得煞白,但见刘铤孤身冲来,后面的护军还没能跟上,顿时意识到这时一个机会,当即喊道:“快抄刘铤后路,给我围住!”

建虏骑兵随即切断刘铤的后路,与冲杀而来的明军护军拼杀起来。刘铤一肚子愤怒,缓了一口气,便欲跳过去击杀那个射冷箭的什么几巴贝勒。建虏的一群步军已将刘铤团团围住,骑兵在后面射箭,刘铤一身像刺猬一般,身上红通通一片,有建虏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啊!”刘铤仰头长啸了一声,吓得周围的建虏倒退几步,刘铤随即提到一个转身,呼地一声将重刀横腰扫了过去,建虏顿时死了一片。建虏哇哇乱叫,好像在向他们的什么神祈祷,随即又冲上来架住了刘铤的重刀,同时一群拿着长枪的步军从四面刺将过来。

刘铤大口喘着气,胳膊上一用力,那重刀被架住之后没有冲力,抽不出来,眼看周围的枪头砸过来,刘铤当机立断,放下重刀,向前跳起,一脚就将前面的建虏提翻在地。他憋足一口气,无视刀箭,径直向前面的皇太极冲了过去。

“嗖!”又一支箭射了过来,穿透刘铤的盔甲,直入胸膛,刘铤闷哼一声,瞪圆了双目,继续奔跑。皇太极见状拍马便走,身边的亲兵护在身后。刘铤抓住一把扎来的长枪,向怀里一拉,那建虏士兵便一个踉跄,扑了过来,刘铤一把抓起向前一扔,“砰”地一声,将当头的一个建虏骑兵撞下马去。

说是迟那是快,刘铤趁建虏骑兵摔下马时的空隙,飞快地穿过亲兵防线,冲到了皇太极身后。皇太极的马刚刚启动,还没来得及加,听到身后的风声,回过头来时,已经看见刘铤跳了起来,比自己骑在马上还高,铁拳呼啸而至,皇太极大惊,拳头已至,躲也来不及了。

“轰!”突然一声巨响,刘铤将心里的怒火和憋气自拳头上喷而出,打在皇太极的背心,皇太极啊地一声惨叫,就从马上飞了出去。“哐哐哐……”皇太极像会轻功一般,直飞而出,撞翻了好几骑人马。“砰!”他的身体终于以抛物线的轨迹撞在地上,停止了飞翔,在地上像皮球一样又滚了老远。

后面的建虏大喊着和硕贝勒,围上去查看时,皇太极早已咽气,胸口的骨头全部碎裂,内脏震烂,七窍流血,四肢的骨头也在地上折断许多根。

皇太极就这样被刘铤一拳给揍死了。

这一拳对历史的进程影响极大,但是在这时却并没有让战场上的人意识到,因为努尔哈赤有许多个儿子。皇太极死了,建虏异常愤怒,将刘铤围了起来,却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虽然刘铤赤手空拳气喘吁吁,浑身是血,体力的极大消耗和箭伤让刘铤的勇力不再,但是建虏仍然对他有所畏惧,因为刘铤刚才实在太猛了,几乎是过了建虏的认知范围。

明军的阵营已经被彻底冲乱,有的被包围陷入苦战,有的四散溃逃。后方的朝鲜步军向前挺进了一小段,即遭遇建虏一队骑兵的阻击,不敢上前,姜弘立见明军大势已去,立刻下令向南撤退。当然,南边的山谷间会有无数次伏击在等待他们,姜弘立却以为向后跑就能保存实力。

刘铤喘了一会气,听见西边有人大喊“义父”,他随即抓起地上一根长枪,支撑着站了起来,艰难地迈了两步,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建虏见刘铤已经穷途末路,都慢慢后退,退出他的攻击范围,有骑兵在后面张弓搭箭,射杀刘铤。“噗!”一箭射中了刘铤的大腿,刘铤闷哼了一声,几乎扑倒,双手抓紧枪杆,咬牙挺着。他仰头叹了一口气,自知没有办法了,战败就在眼前,心里却仍然在想:娘的,再杀几个垫背。

刘铤伸手抹了一把眉毛上的血水,怒目扫视周围的建虏,建虏见到他的目光,都十分紧张,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两步。

正在这时,突然东面“砰砰……”响起了火铳声,有时又“轰”地一声巨响,是大将军炮的怒吼。明军阵营中的人大喊道:“咱们的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杀啊!”

时建虏全军已经扑入明军阵营,分散在各个位置分割穿插,突然在上风口响起了火器,一时没法应对。“呼”地一声,一枚实心炮弹从刘铤身边的建虏人群中洞穿而过,顿时死了一窜,刘铤大笑道:“打呀,打得好!”

那支明朝援军却不是沈阳调来了,沈阳没多少兵了,而且路程有点远,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援兵是张问率领的七千人。张问本来在清河堡,自己的残部有三千余人,加上行军过来时,在苇子谷等地挟裹的官兵、秦玉莲的八百骑,共有四千余人;清河堡驻军三千余,加上就是七千多人。

张问的哨骑叹得建虏和刘铤在太子河北岸决战,立刻就纠集全部兵马,携带炮杖火器南下增援,准备夹击建虏。行至半路,突然刮起了东风,张问意识到风向对火器的影响,随即下令全军调转方向,绕道东面,向战场推进,这样打起来的时候,就是顺风攻击。

张问军赶到战场,双方已经干得火热,明军阵营早已被冲乱,双方正在进行白刃战,血雨腥风乱糟糟一片。张问立刻下令摆开阵型,以鸟铳车炮在前,骑兵在后,向前攻击。

火器砰砰乱响,硝烟在风吹下从东边灌进战场,呛得人嗓子痒。张问下令鸣鼓出击,鼓鸣三通,步军即前进一段路,轮射一通,然后跑到阵后装填弹药,全军以叠阵边打边进,直扑建虏后翼。

建虏后翼突然被弹雨扫射,纷纷乱窜。张问看准机会,大声喊道:“骑兵出击!”秦玉莲的白杆军前哨,配合明军重骑兵突出阵营,从鸟铳手的间隙里冲了出来,杀将过去。被火器打得凌乱的建虏后翼步骑被冲得七零八落。白杆军尤其勇猛,一轮冲击,就斩多人,胜了一阵。张问步军阵营乘胜又推进了一段,建虏主力进入了明军前锋的射程。

白杆军冲到刘铤旁边时,刘铤孤身一人仍然在杀敌,他浑身是箭,却还没死,众军急忙将刘铤救起。

战场上硝烟四起,张问军骤然杀至,建虏不明援兵数量,见后翼不敌,生怕被咬住歼灭,机动迅的骑兵部队立刻从战场撤离,在不远处集结。

张问等人率军到达明军阵营时,见遍地的尸体,各种兵器、旗帜、车辆、马匹狼藉一片,明军已经死伤、逃跑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还多有负伤,七零八落地散乱在战场上,将领们见建虏撤退,抓紧时间吆喝着组织残兵、重新组成阵营,准备应对下一轮进攻。张问观察了片刻战场的情况,找到刘铤说道:“明军损耗严重,兵力已处于逆势,我们得立刻撤到清河堡。”

刘铤点点头,表示同意,得知朝鲜兵跑了之后,又说道:“这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自己人。张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将铭记在心。”

张问道:“时不我待,得趁建虏进攻前抓紧撤退。刘将军,你立刻下令你的部将率军先走,我的人还有战斗力,垫后掩护。”刘铤听罢有些感动,也不客气,当下就叫人率军向清河堡撤退。张问部的步军也随即跑路,向北急行军。建虏前锋追至,骑兵抵挡,边打边走,各有死伤。

这时太阳下山,夜幕渐渐拉开,张问趁着夜色将阵营分成几股撤入清河堡。建虏军也疲惫不堪,跟到清河堡,见明军躲进堡中,便在城外扎营休息。

在清河堡中,张问和部下清点兵力,张问部七千余人伤亡不大,实力未损;而刘铤部却损失惨重。其中朝鲜部的万余人与主力分离,情况不明;刘铤部主力号称四万,实际人数原本可能只有三万左右,死伤了大半,目前还剩万余步骑兵力,车仗等辎重损失殆尽。

于是在清河堡中的实际兵力约是两万人。第二天,建虏主力将城堡围困,准备攻城,城外步骑密密麻麻地在远处摆开,旌旗蔽空,十分恐怖。日出之后,残枝枯叶上的白霜还没有化,双方即开始了炮战。建虏用缴获了几门完好无损的明军火炮,便用来轰击城堡,城上的明军火炮也炮还击。

炮声轰鸣了一阵,离得太远效果不佳,建虏目前不能自己制造弹药,只靠缴获,弹药不足,遂停止炮击,可能是准备要用炮来轰城门。

片刻之后,号角呜呜低鸣,鼓声一片,建虏吼叫呐喊着开始从东门进攻。步骑漫山遍野,拿着各种武器,推着云梯火炮慢慢靠过来。城堡外围有明军挖的三圈深深的壕沟,建虏军队行至沟前,不得不吃力地翻越壕沟,沟中人员密集。特别是云梯和火炮,半天都弄不上去。

张问和刘铤、秦玉莲、章照等人都来到东门谯楼指挥城防,张问看到建虏有几门火炮,怕他们把城门给轰开了,便下令趁云梯和火炮陷在沟中时,用炮轰掉。城上布置的许多门火炮,已经在事前就调整好射程,正好打在壕沟上,这时炮声轰鸣,建虏的火炮和几架云梯在第一道壕沟前就被轰成了碎片。

城上的火炮对着壕沟一顿炮击,建虏果然在壕沟处伤亡巨大,有些地方几乎都被尸体给填满了。建虏付出巨大的代价后,头顶着木板,靠近了城墙,但木板只能防弓箭磙木擂石,对于枪炮的防御作用却不大,建虏死伤惨重。

建虏后续人马随即又压了上来,他们冒死突击,好像不拿下清河堡就不甘心。第二次攻击的军队更多,建虏从东、西、南,三面攻城,留下北面,当然是希望明军从北门逃窜,他们好用骑兵追杀。

城堡三面都开始激战,建虏高架云梯,用弓箭射杀城上的明军士兵,却并不冒死爬上城墙,他们头顶着木板在挖墙角……努尔哈赤打攻坚战一直在用一套自创的理论和战术:攻取城邑,最先攻进城里的一二人没什么作用;而破坏城池才有最大的作用。所以有条军法,先入城里的人受了伤,也不给俘虏,身死也不记功;而率先破坏城池者,就作为功。(先拆城者,可报固山额真,待所有攻城的人都拆完了,然后固山额真吹螺,命令各处兵并进,这就是努尔哈赤用的战略战术。)

所以建虏军队冒死挖墙角,想把城墙挖塌,先破坏城池,然后才一拥而入。明军军士有的在用火器射杀城下的建虏、有的也在扔“手雷”:明军使用的一种原始型手榴弹,以竹管内置炭硝,点火向敌掷去,其爆音能震骇对方人马,但杀伤力不大。手雷也能炸翻木板,所以对付建虏攻城部队也有用处。

“轰轰……”的爆炸声在墙下巨响,硝烟四处腾起,让城堡开起来就像在大火的焚烧之中一般。硝烟里的破木板到处乱飞,建虏在惨叫声中不断有人伤亡,城上也不断有人中箭向城墙下面栽倒;整座城堡外围,就像乱葬岗一般堆满了尸体。

建虏青壮前仆后继,死了一批,第二批立刻补上,拼命挖墙角。这样挖还真是有效,张问听得四处的禀报,作出判断,让人这样挖几个时辰,肯定城墙肯定要被挖塌。

张问极目望去,东面不时还有建虏壮丁从鸦鹘关赶过来,他们想用那些青壮兵丁换城墙,把城墙挖塌,而主力骑兵却在远处等着墙塌之后冲进来杀人。

要是城墙被挖塌,建虏冲进城中,明军肯定不敌,城中无法组成纵深阵营,只能各自拼杀,明军总体上缺乏训练,和人拼刀枪没有多大的希望。张问心里有些恐慌起来,他没有遇到过这样攻城的法子,现在被围在堡中,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一直挖墙角。

他看向唯一没有动静的北面,想着万一没法子了,只能率军突围……要是冲出北门,肯定是大败,但是自己骑马在众军的保护下逃跑,兴许能捡回一条命。很显然,张问有点怕死,也不想死。

他焦急地思考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法子,否则城中近两万的军队就得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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