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卯时以前就去衙门了,而张盈没有什么事做,就到寒烟那边去坐坐。
整个宅子,地方还是不少,寒烟住的地方,是她自个选的。作为妾室,有些地方不能选,她选了西边一个挨着池水的角落。张盈走进寒烟那小地方时,见着水边上搭的水榭三面临水,周围种了许多花木,尤其桃树很多。五月初的天,残花满地,水面上飘着芬芳点点,平添了些许婉约、些许伤春。又有画楼竹榭小巧精致,隐约其中,与园林融为一体,低调而不俗。

那水榭里,传出舒缓叮咚的琴声,寒烟定是在把玩她的那些物什、消遣美好安静的时光了。张盈刚走进来,心里便想道,寒烟这小妮子倒是挺会选地方的。

这时一个白衣奴婢看见了张盈,远远地微微一屈腿儿,作了个万福,就对水榭那边说道:“寒烟姐姐,夫人来了。”水榭里的琴声嘎然而止,不一会,寒烟便迎了出来,笑脸如花,甜甜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张盈受寒烟的亲热劲影响,心里不由得热乎乎的,面上有了笑意、浑身也轻松起来,近朱者赤嘛。寒烟对她没有多少威胁,关系也亲近,张盈和她在一起总是觉得很轻松很愉悦。

这时候一片花瓣从张盈长长的睫毛前面飘落,张盈不知怎地,心里突然泛出一股子伤感,大概是史上用落花描写伤感的诗词太多的缘故,平白地赋予很自然的事物许多寓意。张盈轻轻叹了一声气,低低地沉吟道:“人和花儿不都是一样吗,要是有一天老了、凋谢了,也就无人问津了。”

寒烟拉住张盈的胳膊,笑道:“相公是进士,做着官,姐姐又是正房夫人,要是姐姐都这么凄凄的模样儿,那妹妹还活不活了?”寒烟一句话就把张盈的忧伤排解的无银无踪,人就是要比才知道好坏。寒烟还没拿百姓家的女子比,百姓家的女子?气地张盈作了一礼,叫了一声夫人。张盈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淡妆回头看了看,门外的奴婢都远远地站着,这才低声讨好地说道:“奴婢偶然撞见一桩隐秘的事,想着这种事一定要告诉夫人……”

张盈见淡妆的态度,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做正房夫人就是不一样的,在家里有地位有权力。淡妆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奴婢,夫人对自己不满,她是看出来了的。淡妆作为一个奴婢,和张盈过不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你看见了什么,说吧。”张盈慵懒地说道。

淡妆低声道:“是吴夫人的事……前晚儿,奴婢从吴夫人门前路过,听到里面有动静,就忍不住好奇,走到窗前,从缝里去看。一看之下,可把奴婢吓了一跳,只见吴夫人浑身一丝不挂的,正拿着那支翠羽生花紫毫大笔……”

寒烟皱眉道:“那支笔不是我送给相公画画用的吗?”

淡妆继续道:“这个奴婢不知道,可奴婢为东家收拾书房的时候见过那支笔,有小手腕那么粗,是画大幅的时候用的,笔毛也是又粗又蜇人,可吴夫人竟拿着那样一支,在腿间卷毛下边捅,噗嗤噗嗤乱响,水都快溅到门边了……”

张盈脸上神色难看,淡妆见张盈不快,急忙说道:“奴婢不是说这个,最让奴婢惊讶的是吴夫人嘴里哼哼的词儿,竟是在叫东家的名字……”

“住嘴!”张盈脸上一寒,“乱嚼舌根的奴婢!”

淡妆急忙跪倒在地,委屈地说道:“奴婢谁都没说,就只告诉了夫人……以前奴婢是沈小姐家的,夫人也是沈小姐的朋友,奴婢寻思着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这种事怎么能瞒着夫人呢……”

张盈听罢淡妆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在什么地方,都需要一些自己人不是。如果没有自己的人,说不定以后别人在后边说自己的坏话,都不知道。既然淡妆来投靠,张盈觉得应该收为己用。

想罢张盈软下口气,低声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谁都讨不得好,我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明白吗?”

“是、是,奴婢前晚看见,一直闷在心里……今天奴婢一个人干活儿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夫人的好,前思后想,觉得就算谁都不能说的事儿,也得告诉夫人不是。奴婢下定决心之后,才来说的,奴婢已经想明了,今后要一心向着夫人,绝无二心。”

张盈点点头:“你起来吧。”

淡妆急忙说了些好话,才走出门外。张盈寻思着,相公和吴氏通奸的事,也就只有沈家核心的几个人知道,现在可好,竟连一个奴婢都知道了,万一出了什么漏子,相公不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张盈决定要想个法子把吴氏撵出去,以免再节外生枝,当然也有其他原因,张盈容不下这么一个背地里分一杯羹的女人。

这种事当然要低调隐秘地办,但是相公知道了吴氏被撵出去,会不会不满?张盈觉得张问肯定会不满。

张盈便有些头疼了,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吴氏影响在相公心中的地位。正在这时,张盈顿时计上心来,不仅能办成事,还能让相公觉得自己更加贴心。

张盈想罢,故意做出一脸的怒气,腾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要杀了这女人!”

寒烟吃惊道:“姐姐,切不可冲动,姐姐要是杀了她,相公不会原谅你的。吴夫人是相公的后娘,怎么说也照顾了相公这么多年……姐姐可千万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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