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疼中缓过劲来的柴令武紧紧拉住想要找杜荷麻烦的程处弼,转头对着赵节冷笑道:“骂吧,尽管骂吧!嘿,有胆量到了两仪殿,你也再骂几声啊,别以为有个当宰相的继父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某柴令武不把你贬到岭南去和杜正伦作伴,某就不信柴!”柴令武毕竟不是程处弼那样的莽夫,很快就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冲动中清醒了过来,如此打击对手的良机岂能让自己随随便便浪费了。
赵节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杨师道是他的继父又怎么样?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是战死在疆场上豪烈,好像说得自己很丢人似的。不过经杜荷的提醒之后,赵节也认识到了现在形势比人强,只好硬生生地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脸期盼地看着李孝逸。当然,如果李孝逸已经和魏王李泰是穿一条裤子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程处弼扬言也要砸一下杜荷的脑袋,不过杜荷却依旧是笑容满面,作为太子的谋主之一,李泰那一方势力早就被他给摸透了。表面上看程处弼和柴令武形影不离,但那只是程处弼和柴令武兴趣相投而已,也许是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如今的程知节愈地小心谨慎,绝不会插手太子和魏王之争,以程知节的性格,即使放任他那小儿子与柴令武交好,也会小心叮嘱他的。所以虽然程处弼的话让杜荷有些尴尬难堪,但他即便心里不忿,表面上也会装作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太子现在的处境已经有点不妙了,他可不想因为一时意气把严守中立的左领军大将军程知节推到李泰那一边去。

杜荷没有理会程处弼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目光,走到柴令武跟前,做足了低姿态,“柴二郎,你和赵节怎么说也是姨表兄弟,何必因为一件意外之事闹到圣人那边去呢?荷也知道,二郎今天是受了委屈,任谁被天上掉下来的香炉砸中,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威震京师的‘长安三虎’之柴二郎!今天梁郡公也在福临楼,那这样,就请梁郡公做个见证,二郎说,要赵节怎样道歉,荷就让赵节怎样道歉,不知柴二郎意下如何?”

李孝逸闻言不由苦笑,对身旁的李元婴轻声道:“二十二郎,某知道你也看出端倪来了,给兄弟出个主意吧!”

“孝逸从兄以为柴二郎可能答应杜荷的建议吗?”李元婴笑着反问,接着又说了一句在赵节看来好像有点没头没脑的话,“萧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赵节听李元婴称呼李孝逸为从兄,微微一怔,拱手疑道:“这位郎君是?”

李孝逸和程务挺先前得了李元婴的嘱咐,只当没听见赵节的问话,而薛仁贵和郭迁则懒得理他,至于当事人李元婴嘛,同样是笑而不语。

柴令武听了杜荷的话,在程处弼拿来的一张胡床上坐了下来,冷笑道:“要怎样道歉就怎样道歉么?”

赵节听了心里一凛,以他从小对柴令武的了解,这个废物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杜荷则接声道:“然也!”

“好!某柴令武也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更何况赵节也是某的表兄。这样吧,某尝读《史记》,其中《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好像记载着一则故事……”说到这里柴令武停了下来,在赵节和杜荷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

“负荆请罪么?好,某现在就去谯国公府第负荆请罪!”赵节咬咬牙应了下来,当年廉颇都能负荆请罪,他又有何不可。暂且隐忍下来,只要圣人驾崩,太子即位,到时候再一雪今日之耻。

呃?柴令武的话让李元婴颇感意外,负荆请罪?这么容易就揭过这事了?这好像不应该是柴令武的性格吧?李元婴心里暗思,恐怕这负荆请罪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而杜荷也是面色一喜,唯有程处弼依旧不忿,指着贺兰楚石嚷道:“二郎,负荆请罪也要把那个竖子给算上,竟敢和某程三郎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贺兰楚石甘愿负荆请罪!”贺兰楚石冷冷地应了一声,如果太子失势,那他作为东宫千牛,太子的心腹也就没有什么奔头了,即使自己的岳父也是当朝宰相。魏王李泰可不是当今圣人,能够重新起用魏征、王珪、薛万彻等这些隐息王李建成的旧臣。相比而言,一个负荆请罪当然算不得什么。

果然不出李元婴所料,柴令武嘴角微微翘起,接着说道:“没想到表兄也熟读史书,还知道负荆请罪这个典故啊!”

李元婴暗笑,柴令武这可是骂人不带脏字啊,作为桂阳长公主的儿子,继父又是执掌门下省的侍中杨师道,赵节就算再怎么扶不上墙也肯定读过《史记》。

“不过表兄以为你比之廉颇如何?”

“自然不如!”赵节冷冷地说道。

柴令武在程处弼的搀扶下又重新站了起来,不屑地笑道:“看来表兄也有些自知之明嘛,既然知道比不过廉颇,那这负荆请罪的方式自然和廉颇不大一样。”

“柴二郎是要?”杜荷心知他们应该是被耍了,强忍下怒气问道。

“既然是负荆请罪嘛,那背上的荆条当然必不可少,不过请罪的地点却不能放在某那宅院前面。嘿嘿!只要表兄背着荆条在朱雀门外跪上三天三夜,舅舅和杜二郎作证,表弟我即刻既往不咎,决不食言!”

“朱雀门?”赵节顿时色变,怒道:“柴令武,你欺人太甚!”杜荷也没了先前的笑脸,冷冷道:“柴令武,今日之事若真要闹到圣人那里去,你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李元婴听声笑道:“看来是正主到了,孝逸从兄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在萧钥的带领下,一个身着绯色襕衫,面如重枣,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走上楼来。而身后除了那个龟兹商人和掌柜柳三外,还跟着一个绿袍官员以及几个胥吏模样的男子。

“太府少卿郭孝恪见过滕王殿下!”听到那绯衫男子的声音,李元婴顿时就笑不出来了,狠狠地瞪了萧钥一眼,太府寺的人既然已经到了,那他就可以抽身离开了,不想在临走时却暴露了身份。

感觉到滕王殿下的怒气,萧钥也是委屈,谁让他叔叔就是太府卿萧璟呢,刚才他去找西市市令的时候,正好碰到郭孝恪在巡查西市。郭孝恪作为太府少卿,萧璟的副手,难能不认识他萧钥,萧钥也怕太子和魏王之争会牵扯到他叔父,就把事情都跟郭孝恪和盘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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