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是个精细人。见马武如此言语,便知此人与哪寨主有隙一般,暗道:此人若真是二寨主,倒也真见那寨主不是个容人之人,若是去见那寨主,将那套富贵与他,若是不能容人,岂不是反要害了我的性命?不是个划算的路子。这马武与我相约来取这套富贵,我又如何有富贵与他?不过是编些言语哄他罢了。如今之计,莫若如此这般才好。一念及此,便大笑道:“既然是同性兄弟,某便直言,既然是大富贵,便不得白白送与他人的,方才兄弟提议甚是。只是那富贵牵涉甚大,便在那双虎山就是,我等还要仔细计较才是,若是不得寨主肯,如何兵去打?”
马武疑惑道:“却要兵如何?那双虎山上有个大寨子,端地兴旺,却叫我如何去取?莫不是来消遣人的?”

马良便叫苦道:“我如今亡命在此。如何敢欺瞒二寨主?却不是来害自己的性命?”因又道:“如今只需调拨两三百人马,便可行的。某探知,那富贵只涉及一个叫张三的人,可将那人擒拿来此便可。我等只需埋伏在那双虎山,待那人下得山时,劫了他边走,也不停留就可。如今之计,却是如何去调的那三两百人马?”

马武暗道:这厮看来不似作伪,如今只有取了那富贵,便有出路。便笑道:“莫说三两百人马,便是千八百也只在我手里调过。此事兄弟自不必说,我自有安排。”吩咐道:“明日兄弟你自取那南边一座一指高峰的山脚下等我便是,我自引人马一同去勾当。”马良答应下来,当下马武自安排马良在那酒店住下,自己回山不提。

那马良当夜住下,寻思道:这马武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我不过是诳他罢了,若是事露,须逃不得性命,却如何是好?思量了一夜,第二日,便不待那马武下山,便央求那店小二道:“我如今与你家二当家也算是兄弟,却如何不引我上山去见寨主?”

那小二笑道:“却是哪个二寨主的兄弟?”

马良便笑道:“却还有哪个二寨主?昨日上山的马武兄弟便不是二寨主么?”

小二嗤笑道:“他倒是想做个二寨主,奈何也是个落磊投奔的人,如今寨主他来做个小头目,便也是看顾了天大人情。如今也只是着他看顾这小店罢了。”

马良大惊失色,原来也是个诳人的主,如今吃他这般安排,天侥幸者小二告之与我,却叫我好做安排,当先便“啊呀”的叫的一声道:“不好,却吃了那厮的诳,如今你那寨主危矣,却还不引我上山见你家寨主?”

小二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寨主岂是你相见便见?”

马良跌脚道:“如今那马武不怀好意,要引山寨弟兄去做一件不好见人的勾当,如何不引我上山?到时见得寨主,自有你的功劳。”

那小二心动,便道:“也罢,见你这厮这般言辞,我便与几个弟兄一道上山送你去就是。”一面说,一面招呼了几个大汉,各束衣装,整治刀枪,押了那马良上山来。一路上马良四顾张望,但见一个好险峻的山势。两峰相夹,羊道蜿蜒,乃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出处。

沿途忽闻那上头人声,马良惊道:“莫不是马武那厮引人来了?我等须避一避才是,方才见得那人异心。”

小二便道:“却你多事。”便依从他,自往路旁隐匿起来。不多时便见那马武果然引了三两百人打这里过去。

“只怕这马武会自立山头,”马良见众人过去,便出来对那小二道,“我等还是急切去见寨主便是。”

小二见得真切,也信了七八分,便带着马良,一路也不再耽搁,径上山去。果然是个好大的寨子。军营、住宅。主事大厅各有法度,是个有见识的布置。马良暗道侥幸,却没有听信那马武之言。小二嘱咐马良自在此等候,自身进了大厅禀明寨主。

那寨主关汉正自在大厅后演武场,耍了一套刀法,忽见有人进来,却认得是那山下酒店的小二。便道:“何事?”

那小二便将马良之事,如此这般的禀告了一番。关汉怒道:“马良那厮可恶,却无端猜测我山寨兄弟,坏我等情谊,却是如何?”因道:“你且唤那马良过来,我自问他,若是说的不好,一刀砍翻了他就是。”一面说,一面捉了一把朴刀,径往厅中座坐下。

那小二自引马良进了厅事。但见那厅上上座一人,长髯红面。甚是魁伟,一双丹凤眼,却是咄咄逼人,让人不敢对视。慌得将头低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顾叫道:“拜见寨主。”

关汉将眼瞪圆,喝道:“你这厮便是马良?你且说来,是如何要坏我山寨兄弟情谊?若是半句话虚假,吃我一刀砍你两截。”

马良慌忙磕头道:“是不敢欺瞒寨主,只是那马武昨日要与我相交,道是同姓兄弟。又曾言,当初他远道来投,好歹是个二寨主,如今却只许他做了个小头目,着他看守茅店,须是不忿,如今便要约我今日自引三两百人,自立山头,自为寨主,岂不是快活?因小人慕寨主乃是汉寿亭侯之后,端地英雄了得,乃是诚心来投,那肯入他之伙?因此便来告之寨主得知。”

关汉沉吟道:“我也不信你一面之辞。且让人探听得知。”便一面命人去探马武去向。不多时,便得回报,只道那马武径往南边而去。

关汉大怒谓马良道:“所幸遇着了你,天叫我不使那小人得逞。”一面自引几百喽啰,前去追赶,又让那马良道:“你且安心于此,待我擒了那厮回来对头问话便是。”一面着人引马良独处一室,使人看守,莫叫他走了。

那马良自在心中暗自定计,准备说辞。不过日落时分,便听得有人进来。却是一个喽啰来引他去见关汉的。到了厅事上,关汉端坐上,那马武被反缚了双臂,跪在厅中。见了马良过来,不由大怒道:“你这厮,如何敢害我如此?”作势起来,一头便撞向马良。

马良忙闪身躲过。便道:“正是这马武。”

马武怒道:“你这害人精,如今如此害我,还枉我当你是同姓兄弟,却不想生得这般小人心肠。”一面又要一头来撞。却被左右死死按住不得动弹。口中兀自叫骂不休。

关汉便道:“无那马良,如今你可说明原委。”

马良便道马武跟前道:“不是我要欺心,只是你要行不义之事。”因又道:“我且问你,你可是自要与我结为同姓兄弟?”

马武愤愤道:“早知你是龌龊汉子,没得玷辱了这个姓。”

马良便点头道:“你可曾与我言道要引三两百人马下山?”

马武抵赖不得,便怒道:“是便如何?却恨没有早些识破你,一刀砍你成两截。”

马良又道:“如此便是,你可是要引着三两百人马投南而去?却与我道,于那一指峰山下起事,一同往杭州去寻得一个大富贵的法子?”

马武见如是说,不由大怒道:“你这厮休要胡说,分明是你指使我要取一套富贵的,如何便成了我的事?你这厮好生害人。”

马良便大笑道:“好一个血口喷人的利嘴。我且问你,既是我与一套富贵与你,却为何你不禀明寨主,却要自去寻它?我又且问你,既是我要与你密谋,如何又要告与你?却不是自寻没趣?”那马武无话可答。

那马良又冷笑道:“你这厮却枉顾了寨主的急公好义,收留之恩,却要如此谋寨主的兄弟,却是何居心?天幸我看的清楚,没有入你彀中,方才叫你不能得逞。”

马武见那马良舌如巧簧,哪里说得过他?怒极攻心,一脚撩阴,便朝马良踢来。马良一闪身躲过去,马武立足不稳,一跤跌倒。早有两个喽啰上前。将他按住。

关汉冷笑一声道:“如此顽劣之人,忘恩负义之徒,不杀了还待何时?”一声断喝道:“砍了。”

马武惶急挣扎,连鞋袜都挣得脱了,涕泪横流,口中只顾讨饶道:“寨主饶命,看顾小人一向忠心,只求饶得一条性命。”

关汉怒道:“这般忘恩负义,须留你不得,看你好歹在寨中出了一些微薄之力,你死后,好生将你安葬了就是。”也不待马武答话,俩喽啰径直将马武拖出去,便听的那外头“啊”的一声,便寂然无声,不多时,便见一喽啰端了一盘上来,上面盛着一个人头,不是那马武是谁?可怜一意逞英豪,心存二心把命丧。

关汉见斩了马武,便又温言抚慰了马良几句,便叫人带出休憩。自身便暗道:这两人却都不是好人,向来这马良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却吃我利用。这马武平日颇有怨气,我如何不知?却不杀他,只因怕江湖人笑我无容人之量,天幸有这个机会。只是这马良说有套富贵,不知真假如何?回头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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