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云和姬娉婷在海面上寻视了一圈﹐接受了每个获得新生的阴魂的致意﹐这是一次伟大的成就﹐数十万阴魂的戾气被一扫而空﹐不但完美地实现了承诺﹐同时也让这片海域重新变成了美妙宁静而又安全的世外桃源。
「娉婷﹐等这里安顿好之後我就把明远族接来﹐让他们平安地生活下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姬娉婷永远记得那美妙的一刻耶律云是这样告诉的﹐但这只是耶律云一个美好的梦想﹐这片海域的确成为了世外桃源﹐但明远族没有立即过上平安的日子。

仲平阳的出现让耶律云多少有些意外﹐却没有改变甚麽﹐看着踏着星光而来的老人﹐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恬静优雅﹐就像仙山上的苍松﹐可以说是进入天界已来给他留下第一印象最好的一位。

随着距离拉近﹐仲平阳眼中的耶律云也越来越清楚﹐不禁暗暗喝采﹐壮硕的身影透着勃勃英气﹐跨下的风兽十分神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手中倒提着一杆钩镰枪﹐银色枪身上雕着蓝色水云纹﹐纹线不断波动﹐感觉就像这小小的枪身蕴着万顷波涛﹐再望看左臂﹐缠在臂上的光藤十分耀眼﹐而肩头的蓝花晶莹剔﹐衬托了整个身躯。

「在下仲平阳﹐现任天庭观星殿主。」为了给耶律云留下好印象﹐仲平阳开门见山直报身份。

耶律云不知道观星殿主是何职位﹐但凭着感觉认定来者身份非同小可﹐定是天庭重要的人物﹐欣喜的是来者态度和善﹐并不像是来挑舋﹐若是能借此人的力量与天庭达成合谈将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在下耶律云。」

「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仲平阳呵呵一笑﹐并没有因为叛逆之名而横眉冷对﹐这让耶律云倍感轻松。

「叛与叛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嗯!此言有理﹐而且天庭并没有判定你是叛徒﹐毕竟这里是天界﹐任何事情都需要天律决断﹐在那之前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称号。」

耶律云有些後悔﹐若是早一点遇上如此通情达理的人﹐恐怕事情也不会发展现这一地步。

仲平阳笑了笑﹐目光朝下方的海面移动﹐问道﹕「可能告诉我这是怎麽回事吗﹖」

「孽龙被我降伏了﹐镇海之宝夺天碧潮珠回归海底﹐这片镇魂海终於恢复了原貌﹐被困在海中濒死的数十万阴魂得到解放﹐他们在庆祝重生。」

仲平阳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刷的移到了空中的龙魂上﹐颔首赞叹道﹕「小兄弟完全了明远天的一大壮举﹐真是可喜可贺﹐从此天庭再无孽龙之祸﹐西南之地终於得到太平了。」

「希望如此。」

「为甚麽这麽说﹖」

耶律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人来自天庭﹐我的故事想必一清二楚﹐不必我多言吧﹖」

「魔族之事﹖这个消息的确让许多人意外……」

仲平阳没有把话说﹐但耶律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其实我不在乎我自己的结果﹐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

「是啊!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天律﹐不过要想社会安定就需要真正的天律﹐若是违反了只好加以责罚。」

耶律云耸了耸肩﹐轻松地道﹕「我不介意受罚﹐事实上我希望当一切都结束後﹐天界可以惩罚我﹐最好被流放到天外界岛去﹐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哦﹖」这个答案让仲平阳大感意外﹐天外异岛是妖孽之地﹐天人只会厌恶﹐从未听说有人自愿前往﹐但耶律云说的诚恳﹐相信他所说是真心话﹐因此更是好奇。

耶律云不想再透露出甚麽﹐话锋一转﹐含笑道﹕「我是希望给明远族留下平安和未来。」

「明远族﹖」

「嗯﹐是我改的名字﹐这三个字似乎更加恰当﹐若大的明远天内﹐他们才是土生土长的生命﹐所以有资格叫明远族﹐我们这些人都是外来人﹐只不过自诩正统而已。」

仲平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番话让他对耶律云有了更深的了解﹐眼前的青年并不像报告中那麽十恶不赦﹐这些话条理清晰﹐论点明晰﹐必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无论认不认同都无法强制改变他的思想。

「我希望天庭把西南这片地域借给明远族﹐让他们生存下去﹐我不认为他们会对天庭造成甚麽威胁﹐同时也能章显天庭的恩德。」

「你继续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我虽然不能替天庭决定﹐却可以替你转达。」

耶律云也不客气﹐把期待中的明远族将来细细诉说了一遍﹐仲平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点头或摇头﹐并把论点一一记在心中。

一番长谈﹐耶律云和仲平阳虽然没有在魔族的事情上达成任何协议﹐个人方面却已经是忘年之交﹐耶律云爽快耿直和乐天让仲平阳非常喜欢﹐而仲平阳和和善亲切也使耶律云有了可以一吐心中之愿的对象。

海边﹐止舞阳和清俊愣愣地看着天空﹐距离虽然很远却也感觉到气氛越来越和协﹐仲平阳根本没有动手抓人的意图﹐耶律云也没有逃脱的打算。

一直被视为边陲之地镇魂海﹐由於孽龙的战败﹐千百年来的格局被完全打破﹐数十万阴魂得到了解放﹐从这一刻开始﹐这片边远的地带开始影响明远天的历史发展。

与此同时﹐南相城也有一次重大的历史事件﹐史称「天帝让位」﹐主角自然就是权顷南域的雀凝和明远天之主的天帝。

南疆大地﹐这一年仿佛是天劫之年﹐妖军入侵﹐魔族围攻﹐而做为首府的南相城也一样频频载入史册﹐战争的危机使这座千古名城陷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城中无论男女都准备好随时应战﹐各处的传令兵不断在上空飞踪﹐把最近的情报送到这里﹐再传往天庭﹐平静地气氛之下是肉眼看不到的紧张。

谁也不知道妖军何时会杀来﹐但他们都知道城防不足﹐兵员匮乏﹐只盼着天庭能多派援军前来﹐而这一刻他们迎来了明远天地位最崇高的人。

天帝并不常巡幸四疆﹐基本上百年一次﹐这数十年来南相城的居民从未见过天帝﹐因此当天帝领着强大的天庭力量进入城中之时立即引起了巨大的骤动﹐街道上满是观者﹐不约而同仰头张望﹐兴奋地看着天帝从遥远的北方天庭进入南相城的空域。

每次天帝出行都是盛况空前﹐然而这一次却有些失色﹐东面战事的失利让这场巡幸变成了救赎﹐城内外的气氛都十分紧张﹐若不天帝亲自坐镇﹐恐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经历了战火的紧张气息﹐人们的神经也变得敏锐﹐看到了天帝便看到了希望﹐整座城市随着天帝的到来发生了剧变﹐天帝亲自坐镇南疆的决定无疑振奋了军民的信心﹐斗志空前高涨﹐原本沉郁的气氛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去理会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更没有知道强大的孽龙竟然惨败在耶律云的手下﹐并成为姬娉婷的坐骑﹐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仲平阳的水动之兆将会成真﹐而且对整个明远天的格局发生重大的变化﹐这一次他们的眼睛只盯着妖军。

战火洗礼了整个南疆﹐一直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人们终於清醒了﹐即便活在天界也不一定能善终﹐威胁随时都会出现。

得知道天帝亲征的消息﹐同时也得到天庭部份援兵的协助﹐西南一线的战事虽然吃紧﹐情况却已经好多了﹐士气也得到了提昇﹐南相雀凝趁着战事稍缓立即赶回南相城晋见天帝﹐然而她的目的并非迎接天帝的驾到﹐而是去要援兵。

「南相﹐好久不见了!」

天帝笑吟吟看着缓缓起身的美丽身影﹐明远天的制度是分疆制﹐四相各管一处﹐天庭总领四相﹐因此四相忙於地方事务﹐前往天庭的机会并不多﹐而身为天帝的他也极少出巡。

「参见陛下!」

雀凝虽然连忙苦战﹐又风尘仆仆地赶回城中﹐风采依旧迷人﹐恭敬行了一礼﹐目光左右扫视﹐天庭的高手来了三分之二﹐可以说是大举出动﹐但她却没有满足﹐前方的战事不是一两个高手就能解释﹐需要的是绝对意义上的人数。天帝却像是一个局外人﹐开口便问起了南疆的战事。

「南相大人﹐前线战事如何﹖」

「妖军势大﹐人数太多﹐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兵﹐虽然我军奋力抵挡﹐但人数上的劣势始终存在﹐能守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旁边闪出一员文官﹐好奇地问道﹕「难道没有力量给他们重重一击﹖」

雀凝认出是天册司司监许哲﹐美丽的面颊泛起一阵苦笑﹐幽幽叹道﹕「天将天帅们都奋力出战﹐不止一次给敌人痛击﹐奈何数目实在太多﹐杀掉一批立即又补上一批﹐就像大河之水﹐永远都在奔腾﹐士兵们的战意受到打击﹐伤亡也越来越多。」

「东线的失利也是这个原因﹖」这次说话的是紫宸殿天将柳扬。

「当然﹐如果人数接近﹐妖军早就被杀光了。」

众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东线失利也必然是因为人数的关系﹐明远天的人口本不算少﹐但是习武者大约只有三成﹐其他所得「天册」都与战斗无关﹐这些人也许可以加入战斗﹐却不是现在﹐必须受到更专业的训练﹐相比之下妖军此次派来的数目多如蝼蚁。

天帝此刻只有一种感觉﹐天庭的脚步太慢了﹐完全跟不上情况的变化﹐若是在妖军入侵之初便举全境之兵压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乱﹐东面的失利无疑是最好的证例﹐妖人就像一场巨大的瘟疫﹐极有可能袭卷整个明远天﹐也许天人最终可以战胜妖人﹐但能不能避疫瘟疫的巨大伤害则是另一回事了。

雀凝漂亮的眸子扫视着屋内众多同僚﹐经历了残酷战场的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素来至高无上的天庭竟是如此死气沉沉﹐即便听到前方的战况也是表现出阴郁的一面﹐完全没有做出领袖阶层的气势与魄力﹐让她微微有些失望。

空气中充斥着紧张的粒子﹐将军似火﹐立即被点燃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然而在雀凝看来﹐这些久在天庭的将军只有勇气无谋的表现﹐再在的妖军攻势并不是拼命二字就能解决﹐更重要的还是天庭缓慢的反应﹐连天帝都到了南相城﹐西疆北疆之兵还不知在何方﹐这简直是一件可笑事情﹐各自为政的劣势完全表现出来。

「陛下﹐臣从前线赶来就是希望知道援兵何时才能到达﹐前线快撑不住了。」

「天庭之兵已尽数前来……」

「臣下问的是西疆北疆之兵﹐救援使者早已派出﹐想必已经到达﹐不知道他们何时出兵﹖」

雀凝展现出与她美丽外表截然不同的气势﹐咄咄逼人的口吻透着强硬与尖锐﹐但更让人吃惊还是质问的对象﹐在这片等级分明的世界里﹐这无疑是下位者向在上位者的一次挑战﹐就像一头浴火凤凰﹐美丽动人﹐却也同样用炽灼的力量逼退任何接近者。

天帝并没有生气﹐表情淡淡的﹐到达这样的地位可以说荣誉无以复加﹐除了进入仙界或是昇至更高层次的天界成为天界﹐再也没有需要获取的东西﹐而且天人是一个淡化个人慾望的族群﹐即便像止舞阳这些性格有劣质的成本﹐却并不意味着他对权力有过多的追求。

「南相大人﹐天庭已经竭尽全力协助南疆﹐你这麽责问陛下实在不太妥当。」

雀凝淡淡地瞟了一眼﹐认出了紫宸殿大将军糜景伯﹐红唇轻轻一撇﹐反驳道﹕「我只是在替南疆的战士询问而已﹐他们不是在为自己作战﹐而是在为明远天﹐难道他们没有这个资格吗﹖」

糜景伯愣了愣﹐沉声又道﹕「各处都在安排增援﹐大人何必如此焦虑﹐天帝亲自坐镇南疆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我是问甚麽时候能到﹐南疆的战线是全线溃败﹐各位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雀凝的飒爽英姿让许多天庭重臣都无法接受﹐大家地位相差无几﹐又同样在为南疆战事来到此城﹐这样的论调无疑是一种挑舋﹐在这天律森严的地域﹐这样做可以说是「大不敬」之罪﹐然而雀凝并没有打算妥协﹐目光就像天石般强硬。

「你们不必提醒我的责任﹐我这次回来晋见天帝大人并不是为了承担责任﹐那是战争结束以後的事情﹐我是代表前线所有的士兵来询问有关援兵的事情﹐否则我回去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为何天庭迟迟没有更大的动静﹖」

责问和声音越来越尖锐﹐敢在天帝面前如此放肆仅有雀凝一人﹐美丽的容靥下还有一颗美丽的心﹐英勇的心。

许多人被她的激情感动﹐但冲撞天帝的罪名毕竟有违天律﹐谁也不敢胡乱插嘴﹐只等着天帝的命令。

天帝没有回应﹐沉稳如同深渊之水﹐慢步走到门口眺眼望向天空﹐璀灿的繁星似乎与以往并没有甚麽不同﹐但他却想起了仲平阳的话――「中宫移位」。

「雀凝﹐你来做这个天帝如何﹖」

雀凝大吃一惊﹐来此为的是战事﹐绝没有个人之私﹐天帝这样回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天帝压制了其他人的声音﹐回眸凝望雀凝﹐一字一句地道﹕「仲平阳观星象说星象所示有中宫移位之兆﹐而星落南疆﹐主中宫南移……」

雀凝连忙伏倒在地﹐恭敬地禀道﹕「属下资历不足﹐做这南相已经力有不及﹐否则也不会发出妖兵作乱的事情﹐动摇天界根基﹐属下重责难逃﹐维持至今只盼亲手消灭妖军。」

其他人也纷纷和应﹐一致意见都认为天帝之位轻不可弃﹐否则天界动乱﹐妖军之势更将难以阻止。

纷争虽然暂时得以化解﹐但气氛并没有恢复正常﹐天帝主动退位让贤所引发的巨大轰动不可能在一瞬间消息﹐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残留复杂的思绪﹐谁也没有去关心战事。

雀凝退到了屋外的走廊﹐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明远天界虽然强手如云﹐但真正能承担大任者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人才都只能在和平时期发挥力量﹐眼下绝不适合应战。

明远天的出路何在﹖就算换了天帝﹐不改变这样的局面也无济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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