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过了很久听得朱泪儿的呼吸渐渐安稳他才忍不住张开眼睛。
朱泪儿果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他想她实在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比大人容易睡着的。

想到朱泪儿上床时的模檬他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若说俞佩玉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他简直就不是人了。

何况他也知道这女孩子对他是那么倾心他知道自己只要过去她是绝不会拒绝的。

夜很静星光??在窗纸上夜色是那么温柔。

在这温柔的静夜中俞佩玉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忱上的柔他忽然也觉得浑身热得很。

他想起和林黛羽在一起的那钱天晚上更热热得令人什么事都不想做又热得令人想去做任何事。

他想起林黛羽那颤抖着的嘴唇颤抖着的……那种**的颤抖令人永生难忘。

她的温柔她的泼辣也都令他的永生难忘。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但林黛羽无疑已知道他是谁了女人们通常都有一种神秘的感应、尤其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母亲对孩子妻子对丈夫她们那种出奇敏锐的感觉是谁也无法能够解释的。

所以后来林黛羽现有人在跟踪他们时她才会那么做让别人绝不会再怀疑他就是那已『死』了的俞佩玉。

她每一剑刺在俞佩玉身上时俞佩玉心里只有感激因为他知道当她用剑来刺他时她比他还要痛苦得多。

现在她在那里呢?

无论她在那里一定都要想着他的。

俞佩玉心里一阵刺痛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

这一晚总算已过去杨子江竟还没有现身。

朱泪儿醒来的时候俞佩玉还没有醒想到自己竟和一个男人共床睡了一夜朱泪儿也不知是惊是喜。

他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事但她却觉得自己和昨夜已下同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已不再是孩子已是个女人。

她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太阳已升得很高朱泪儿望着俞佩玉的脸他睡得就像是个孩子她忍不住悄悄自棉被里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鼻子柔声道:“这里若是我们的家那有多好我一定去煮一锅又香又浓的粥给你你不吃八碗我就不让你离开桌子。”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八碗下算多我现在至少可以吃得下十碗。”

朱泪儿吓得赶紧缩回手将头都蒙在棉被里不依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哩原来你也是个坏蛋明明已醒了却闭着眼睛骗人害得人家……人家……”

害得人家怎么样她却说不出了。

俞佩玉望着她露在被外的一枕柔不觉又痴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他不敢再在床上停留下去跳下床推开窗子外面的空气很清新他长长吸进了一口喃喃道:“奇怪杨子江还没有来。”

一提起『杨子江』这名字朱泪儿心里的柔情蜜意立刻全都冷了下去她也跳下床道:“他也许不敢来。”

俞佩玉没有说什么。

朱泪儿道:“他若非不敢来为什么不来呢?”

俞佩玉沉默了半晌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不敢。”

朱泪儿嫣然一笑道:“也许他忽然死了忽然被麻雀啄瞎了眼睛忽然得了麻疯病反正他既没有来我们何必去想他。”

俞佩玉也笑了笑道:“我现在只想吃碗红烧牛肉面。”

朱泪儿拍手道:“好主意最好再加两根又香又脆的油炸散子。”

她想得没有俞佩玉多自然就比俞佩玉开心尤其是今天她觉得阳光分外明亮连大地都变得柔软起来走在上面只觉轻飘飘的还不到正午他们已到了唐家庄所属的县境。

朱泪儿道:“还要走多久就到了?”

俞佩玉道:“已用不着半个时辰。”

朱泪儿长长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总算到了。”

俞佩玉长叹道:“那个冒牌的唐无双却至少先到了两天有两天的功夫他已可做出许许多多事了。”

朱泪儿柔声道:“你用不着这么着急他就算先到两天但回家后总有许多琐碎的事要先做的绝不会一进门就要害人。”

俞佩玉道:“但愿如此我只怕……”

朱泪儿道:“怕什么?”

俞佩玉脸色很沉重道:“我只怕唐家庄的人不相信我的话你想你若是唐无双的门人子女忽然有个人跑来对你说你的父亲是假的你能相信么?”

他以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怕自己根本到下了唐家庄现在已到了唐家庄他才想起问题还有很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困难他实在下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唐家的门人子弟说明。

朱泪儿也皱起了眉道:“唐家的人你熟不熟?”

俞佩玉苦笑道:“非但不熟简直不认得。”

朱泪儿失声道:“一个也不认得?”

俞佩玉道:“只认得一位叫唐琳的姑娘。”

朱泪儿眨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唐琳这名字倒美得很呀她的人也一定很美了。”

俞佩玉似乎已觉自己话说得太多了只『嗯』了一声。

朱泪儿道:“你跟她很熟么?”

俞佩玉道:“我只不过见过她一次而已。”

朱泪儿撇了撇嘴道:“只见过一次就将人家的名字记住了这倒难得的很。”

※※※

有这么样一个又刁蛮又古怪又会吃醋的女孩子跟在身旁只有闭上嘴不说话才是聪明人。

路旁的树荫下有个卖担担面和红油抄手的面担子卖面的却是个湖北老乡所以油锅里还炸着湖北最普遍的点心『油炸面窝』和糯米做的炸兹巴。

俞佩玉并没有停不来吃面只不过买了些面窝和兹巴他倒并不是肚子饿了只不过想将自己和朱泪儿的嘴都塞住而已。

炸面窝实在香得很里面葱花的香气更动人食欲但朱泪儿咬了一口在嘴里却像是咽不下去。

俞佩玉笑道:“你还在生气?”

朱泪儿嘟着嘴道:“我才没有锺静那么会吃醋哩。”

说出了这句话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下头乘机将面窝咽了下去才接着道:“我只不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俞佩玉道:“哦?”

朱泪儿道:“我想杨子江也许已先到了唐家庄。”

俞佩玉含糊着道:“也许。”

朱泪儿道:“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到唐家庄去所以就先在那里等着我们。”

俞佩玉道:“可能。”

朱泪儿道:“他也许早已和那冒牌的唐无双商量好了只要我们一入唐家庄就给我们颜色看我们也许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拆穿唐家庄的阴谋呢?”

俞佩玉没有说什么脸色也沉重起来。

其实他也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也知道此行成功的机会很小危险却很大可是看到朱泪儿方才是那么愉快他怎忍将心里的忧虑说出来让她担心有了快乐他愿意和别人分享。

但痛苦和忧虑他却宁可独自承受的。

朱泪儿道:“我们若是就这么样走到唐家庄去简直和送死差不多唐家庄几乎人人都是能手那冒牌的唐无双一声令下我们就可能会变成他们毒药暗器的靶子。”

俞佩玉长长叹了口气道:“事在必为也就顾不得危险了。”

朱泪儿着急道:“可是你……”她忽然顿住语声只因这时远处忽然来了一行车马车辚马嘶尘土高扬人马似乎下少。

朱泪儿压低语声道:“这些人是不是由唐家庄来的?”

俞佩玉沉着脸道:“嗯。”

朱泪儿道:“我们可不可以先向他们打听打听唐家庄的消息。”

俞佩玉道:“不可以。”

他接着又道:“非但不可以而且最好莫要露出注意他们的神色来引人怀疑。”

朱泪儿道:“我明白。”

这时车马已渐渐远了他们避到路旁低着头在田埂上走但是朱泪儿还是忍不住斜着眼睛偷偷去望。

只见十几辆缥车鱼贯而行骑着马的趟子手来回的奔走照顾前面两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两条锦衣大汉。

镖车上斜插着柄小小的三角锦旗但旗子却是卷着的那两条锦衣大汉神情也很悠闲正嘻嘻哈哈的在聊着天。

马车还没有走远朱泪儿已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保镖的么?”

俞佩玉道:“嗯。”

朱泪儿笑道:“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看起来倒有趣得很我若是男人说不定也去做几天保镖的过过瘾。”

俞佩玉笑了笑道:“遇着劫路的绿林朋友时就没趣了。”

朱泪儿道:“听说镖车走在路上时趟子手要赶到前面喊镖不但壮声势而且也是亮字号但现在这些保镖的非但没有喊镖连镖旗都是卷着的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俞佩玉道:“因为这里已是唐家庄的地界他们这样做就为了表示对唐家庄的尊敬你看那两个保铮的那么悠闲也就因为他们知道在唐家庄的地界里绝不会有不开眼的绿林道来打他们的主意。”

朱泪儿撇了撇嘴道:“区区一个唐家庄又算得了什么我若不是有事非动动他们不可。”

俞佩玉只有笑了笑**宫主的女儿凤三先生的侄女自然不会将唐家庄放在眼里可是江湖上又有几个**宫主?几个凤三先生呢?

朱泪儿还想说什么但还未说出突见两匹健马急驰而来马上的黑衣大汉骑术精绝远远就扬臂高呼道:“王大镖头、钱大镖头请留步。”

后面的趟子手瞧见这两人也立刻大呼道:“唐家庄的师傅赶来了两位镖头请留步。”

趟子手的声音嘹亮前行的两位镖师听到招呼声立刻就兜转马头赶了回来连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俞佩玉和朱泪儿听到后面赶来的黑衣骑士就是唐家庄门下也不禁分外留意俞佩玉就俯下身装作在整理靴子的模样。

只见他们的行色很匆忙面色很沉重远远就翻身下马镖师们也立刻下马迎了上来。

那钱大镖头身手矫健声音洪亮抱拳陪笑道:“兄弟们路经贵地时天色太早所以未敢打扰但请安帖子和那八份水礼却仍是小弟和王泽远亲自送上府的。”

他似乎生怕唐家庄怪罪是以连连解释。

俞佩玉和朱泪儿对望了一眼心里却在暗暗吃惊:“那冒牌的唐无双莫非已决心要在川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是以派这两人赶来下毒手的。”

俞佩玉正不知是否该伸手管这闲事他既不忍眼见这两个镖师惨遭毒手也不愿因此而打草惊蛇谁知唐家庄来的两人并没有出手其中一人笑了笑道:“弟兄们看到两位的名帖才知道『威远』的大镖头经过此地是以未曾高接远迎失礼失礼。”

王泽远抱拳道:“不敢。”

钱威道:“两位师傅此番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那唐门弟子面色凝重道:“只因敝庄……”

他语声忽然压得很低俞佩玉和朱泪儿却连一个字也听不清又不能走过去朱泪儿只有暗中乾生气。

只见王泽远和钱威两人面上骤然变了颜色失声道:“有这等事?”

那唐门的弟子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泽远和钱威再也不说话低低吩咐了那趟子手几句两人一齐上马和唐家庄来的人一齐走了。

朱泪儿见到他们蹄尘已远才皱眉道:“唐家庄究竟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神色为何如此惊惶?”

俞佩玉还没有说什么朱泪儿已抢着道:“这也许只不过是那冒牌的唐无双设下的阴谋故意要将这两人骗到唐家庄去其实唐家庄连屁事都没有。”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立刻又接着道:“我们绝不能贸然闯到唐家庄去一定要先打听清楚看他们……”

俞佩玉已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朱泪儿怔了怔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俞佩玉道:“你先说答不答应?”

朱泪儿失笑道:“想不到你也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能答应呢?你若叫我去吃屎……”

她『噗哧』一笑自己的脸也红了。

俞佩玉道:“我从未求过你但这件事我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

朱泪儿咬着嘴唇道:“好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俞佩玉沉声道:“一入了唐家庄左面有个酒楼那就是唐家庄的迎宾之处他们就算明知你是去找麻烦的但在那酒楼上也绝不会向你出手这是唐家的家规。”

朱泪儿笑道:“你难道要请我去吃饭么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烤鸭这次我一定会抢鸭皮吃了。”

吃了那次烤鸭后到现在她似乎还在念念不忘。

俞佩玉心里一酸柔声道:“我要你答应找一到了唐家庄你就立刻到那酒楼上去无论我生了什么事你都绝不要下来。”

朱泪儿沉默了很久凄然一笑幽幽道:“你若生了什么你以为我还能安心坐在酒楼上吃烤鸭吗?”

她觉得俞佩玉的手忽然起冷来冷得就像冰一样她也很了解俞佩玉此刻的心情勉强笑了笑又道:“但无论如何我还是答应你。”

※※※

走到直通唐家庄的大路上行人忽然多了起来。

俞佩玉觉这些人看来俱是身上有武功的江湖朋友有的目中神光充足看来武功还很高。

他们也扭过头来打量俞佩玉和朱泪儿这样的美少年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手拉手走在一起无论谁都会忍不住多瞧两眼的。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人面色看来却十分沉重有几人一见到俞佩玉面上就露出惊讶之色好像认得他但大多数人都只不过看了他们一眼就垂下了头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这时远远已可望见唐家庄的庄门了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必定是到唐家庄去的但为什么会有这许多人同时赶到唐家庄去呢。

唐家庄里难道真生了什么大事?

朱泪儿紧紧握着俞佩玉的手忽然悄声道:“你看这些人会不会全是被那冒牌的唐无双骗到唐家庄去的他先将他们全都集中到一起然后再用毒药暗器将他们全都杀死。”。

想到那俞放鹤、杨子江等人手段的毒辣朱泪儿不禁打了个寒噤嗄声道:“这么样一来川中的武林道就要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俞佩玉勉强笑了笑道:“他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泪儿道:“别人反正会将这笔帐算在唐家身上他唯恐天下不乱为的就是要在江湖造成一种混乱的局面无论什么事他都做得出的。”

俞佩玉沉吟着缓缓道:“他就算敢这么做唐门弟子中总也有些明智之士未必就肯盲从的。”

他嘴里虽在这么说其实却比朱泪儿更担心因为他知道唐家的家规森严掌门人令出如山永无更改唐家子弟就算心里不服也是万万不敢违抗的。

要知唐门无外姓家规更重于门规掌门人便是家长是以唐家的规矩之大委实远在少林、武当等门派之上。

朱泪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她忽然现前面的人刚走到唐家庄的大门外就一个个仆地跪倒。

人丛中还似隐隐有啜泣声传了过来。

朱泪儿和俞佩玉对望了一眼心里更奇怪这时四下的人已黑压压跪满了一地唐家庄里也有十余人跪在门口还拜。

这十余人竟是披麻戴孝满面悲痛之色有几个甚至连眼睛都哭肿了俞佩玉只认得其中一个圆圆脸的小胖子乃是唐门弟子中排行第七江湖中人称『千手弥陀』的唐守清他就是迎宾楼的掌柜另一个国字脸、黑胡子的彪形大汉就是『铁面阎罗』唐守方了。

这两人不但俱是唐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而且久已在江湖中享有大名此刻连他们也身披重孝以孝子的身份跪地迎客唐家庄中死的这人必定辈份极尊身份极高俞佩玉实在猜不出死的是谁。

朱泪儿显然很也惊讶悄声道:“我们已来迟了唐家已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害死他不害外人先害自己人这倒也是怪事。”

她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已有下少人扭过头来望她别人都跪着只有他们站在中间自然要引人注目。

俞佩玉皱了皱眉他拉着她跪了下去朱泪儿虽然嘟着嘴满心的不甘愿但也知道不跪不行了。

只听一人带着哭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唐老爷子那么硬朗的人兄弟们指望他老人家最少也可以活一百岁谁知他老人家竟骤然归了天。”

另一人道:“但人死不能复生哥子们也应当节哀顺变才是唐老爷子一去蜀中的江湖道就全靠哥子们来扶持了哥子们干万要保重才是。”

这人头胡子全都白了看来也是川中武林道的一位名宿前辈是以满口『哥子』的以尊长自居。

唐家的孝子们只是连连顿有的已泣不成声。

死的人竟是『唐无双』!

俞佩玉实在下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朱泪儿也已目定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到跪的人又纷纷站起来时她才压低声音悄悄道:“假唐无双绝不会死连唐珏都已说他完全看不出毛病了唐家庄的人绝不会在短短几天功夫里就看出他是冒牌货。”

她转眼珠子又道:“我看这也许是他故意用这法子将别人诱来……”

俞佩玉摇了摇头道:“他若要这些人入毂法子多得很用不着装死何况唐家子弟的哀伤也绝不会是假装的。”

朱泪儿道:“那么你认为是唐家子弟看出了他的破绽才杀了他的?”

俞佩玉道:“也不会唐家子弟若现他是冒牌货因而杀了他就不会如此悲哀隆重的为他丧了。”

朱泪儿道:“那么他难道是暴病而死的?”

俞佩玉道:“更不会那俞……俞某人老谋深算既然敢派他来做这种事必定确认他身子硬朗不致骤死否则他们怎肯花这么多心血在他身上。”

朱泪儿道:“不错他们既有把握派他来自然已确信他不致被人看出破绽也不致暴病而他自己又不会装死那么他究竟是怎么会死的呢?”

俞佩玉哑然无语。

这件事的确出人意外令人完全不可思议。

※※※

吊丧的人群涌入了唐家庄。

俞佩玉和朱泪儿也只有随着人群走了进去事已至此他们已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了。

只见唐家庄内街道两旁门门闭户家家挂孝;人人都是满面悲容俞佩玉更确定这绝不会是假装的。

街道的尽头有间宽广的厅堂平日正是唐门子弟的议事之处此刻却是吊丧之地唐无双的灵柩也就停在这里。

只听大厅中哭声盈耳吊客们鱼贯垂而入俞佩玉和朱泪儿也跟在后面走进了这大厅后每个人的神色更是悲惨就算是平日和唐无双素无关系的人此时也不禁要被这种悲伤的气氛所感染。

大厅正中摆着唐无双的灵位和棺木后面的布幛中哭声更哀只因唐家的女眷都在幛中。

女人笑起来声音虽比男人小哭起来声音却比男人大得多。

大厅的两旁却摆着二三十张??着白布的圆桌桌子已大半都被坐满了吊客们正在等着????唐厨的素席。

俞佩玉心里暗暗感慨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为了凭吊唐无双而来抑或是为了吃一顿而来的。

后来的吊客正在观望着生怕自己抢不到座位时唐家已有专司礼宾的弟子将他们请了出去。

原来外面的空地上也摆起了数十桌于是『吊者大悦』各就各位片刻间素筵就流水般的摆了上来。

俞佩玉和朱泪儿也只有坐了下去他们心事重重食难下咽但那些方才还如丧考妣的吊客们却已吃得津津有味。

朱泪儿悄悄拉了拉俞佩玉的衣角悄悄道:“我们难道就坐在这里吃吃完了就走。”

俞佩玉苦笑着。

朱泪儿咬着嘴唇又道:“你为什么不找你那位唐琳姑娘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她口气里居然还带着醋味俞佩玉正有些哭笑不得谁知这时却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垂髫小鬟向这边走了过来而且不是找别人就是找他的走到他面前就躬身一礼轻声道:“这位可是俞佩玉俞公子么?”

俞佩玉再也想不出她怎会认得自己的更不知道她忽然来找自己干什么只得欠了欠身道:“在下正是俞佩玉。”

那垂髫小鬟语声更低仿佛很神秘似的道:“俞公子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坐在这里这里面有席接待贵客请俞公子移驾到里面坐。”

俞佩玉更不知道自己怎会忽然变成贵客了抱拳道:“这里就很好不劳姑娘费心。”

那垂髫小鬟道:“我们姑娘再三吩咐奴婢不可怠慢了俞公子俞公子若不肯移驾奴婢们吃罪下起。”

听到『我家姑娘』四字朱泪儿脸色就有些不对了立刻站起来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到里面去坐也好。”

那垂髫小鬟上下瞟了她一眼又垂头道:“里面恐怕只有一个位子了姑娘还是……”

朱泪儿根本不理她拉着俞佩玉就走。

那垂髫小鬟有些着急了又不敢去拦她失声唤道:“姑娘还是请在这里……”

朱泪儿忽然回头一笑道:“不是姑娘是俞夫人。”

那垂髫小鬟怔了怔道:“俞……俞夫人?”

朱泪儿道:“不错俞夫人俞公子到里面去了俞夫人总不能一个人坐在外面吧。”

那垂髫小鬟眼睛直怔了半晌才垂道:“是奴婢带路两位请。”

俞佩玉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必是唐琳在孝幛内看到了他所以才叫这贴身的丫头来请他进去。

朱泪儿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悄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的。”

俞佩玉坐下去之后才觉这一席上坐着的不是白苍苍的老人就是派头很大的武林健者。

他也懒得跟这些人周旋只拱了拱手就伸筷子了他们不是想吃只不过嘴里有了东西就免得罗苏。

那些人却都盯着他们似乎在奇怪唐家为什么要将这两个『小孩子』带到『大人物』的席上来。

他们为了表示不欢迎就互相敬酒故意将俞佩玉冷落在一边却不知俞佩玉反而正中下怀。

这时孝幛后悄悄露出了一双已哭红了的眼睛瞧了俞佩玉一眼后就盯在朱泪儿身上。

眼睛里充满了悲痛和幽怨也充满了怨恨。

幸好谁也没有留意这双眼睛因为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一席上忽然走出了一条黑面大汉。

这人腰粗面黑满脸青渗渗的胡渣子像貌已分外引人注目只见他大步走到灵位前四下一揖道:“唐老爷子德高望重乃是川中武林的泰山北斗这次骤然仙去川中武林道没有一个不悲痛逾恒的。”

这些话也不如有多少人说过了此人居然又『像煞有介事』的跑出来再说一遍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他犯了什么毛病。

这黑面大汉却是旁若无人接着又道:“最遗憾的是唐老爷子近来深居简出大家本就很少有见到他老人家的福气现在他老人家驾归道山从今天人永隔大家更无缘参见了所以兄弟觉得大家无论如何都该拜见拜见他老人家的遗容以资永念。”

跪在灵位前的孝子立刻顿道:“先师灵衬已封阁下有此心意先师在九泉之下亦足安慰了。”

这话答得本极委婉有礼黑面大汉本不应该再坚持成见谁知他竟向灵柩走了过去还是大声道:“这最后一面若也不能见大家岂非都要遗憾终生。”

唐门孝子道:“灵榇不可惊动但望阁下体谅存殁均感。”

这番话在表面上看来说得虽然仍很客气但他们的脸色已沉了不来话音也变了口气已很严厉。

谁知这黑面大汉还是不识相竟像是非看不可的了大叫大嚷着道:“弟兄不远千里而来绝不能失望而返兄弟久慕唐老爷子英名绝不能缘悭一面。”

他竟大嚷着向灵柩奔了过去。

这时厅中的吊客已群相失色都以为这人只怕是个疯子但俞佩玉却已看出此人必定是有为而来居心叵测。

朱泪儿更恨不得他立刻揭起棺材盖看看棺材里的究竟是不是那唐无双?看看唐无双究竟是怎么死的。

跪在灵位前的孝子们勃然作色长身而起。

若是换了平时这人敢到唐家来如此撤野他们早已叫他躺下了但现在他们究竟是孝子的身份怎能在亡师的灵位前杀人动武。

他们只好挡住这大汉的去路忍着气道:“阁下只怕是醉了。”

黑面大汉道:“谁醉了我一滴也没有喝只不过是想拜见唐老爷子最后一面而已难道这也犯法么?”

坐在俞佩玉同席的一条大汉忽然一怕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朋友你最好放识相些今天唐家的兄弟们虽不便出手但你若敢再胡闹撒野我杨永泰就要伸手管教你了。”

这『开碑手』杨永泰在川中武林的确是字号很响的角色他这番话正也说得义正词严已有不少人附和喝采。

谁知厅外忽然传入一阵冷笑声道:“杨永泰你最好放识相些赶快闭上嘴吧否则你在沙坪坝做的那件事别人也要替你抖露出来了。”

这人的语气阴阳怪气南腔北调大家站起来伸长脖子去望窗外却连条鬼影子都看不见。

但杨永泰却已是满面通红全身抖果然立刻乖乖的坐了下去再也不敢出声威了。

这时又有个派头很大的人似将拍案而起但他身旁一个白老者却悄悄拉住了他沉声道:“胡兄何必自寻烦恼唐家的事还用得着外人管么。”

那人果然也闭起嘴闷声不响了。

俞佩玉更是惊疑他已现这黑面大汉非但来意不善而且后面必定还有撑腰的在窗外说话的那人也许又是『俞放鹤』的党羽。

如此看来这『唐无双』之死必定有极大的秘密。

唐门的子弟自也觉出事情不妙外面已有人悄悄掩了进来将大厅的出路全都守住似已存心不让这黑面大汉出去。

这大汉根本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厉声道:“你们为何不敢让人见见唐老爷子的遗容难道唐老爷子死得有什么冤枉么?若是如此我更非瞧瞧不可。”

这番话说出来吊客又不禁为之动容有些人已在暗暗觉得这人话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唐门孝子更是勃然大怒厉喝道:“朋友你说话清楚些。”

黑面大汉道:“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们心里若是没有鬼为什么……”

突听一声厉叱道:“住口!”

叱声并下响亮但却有种慑人的威仪那黑面大汉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只见孝幛中已缓步行出几个身穿重孝的白衣妇人来。

※※※

只见为的一位颀长妇人雪白的孝服上一尘不染那略嫌长些的鸭蛋脸上虽然充满悲痛之色但看来仍是威严沉着。

这位就是唐家当家的姑娘奶奶唐琪。

第二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来温柔而富泰正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大家儿媳妇。

这位就是唐大公子的夫人李佩玲。

第三人体质单薄弱不禁风一双又黑又深的大眼睛平时就总是带着一抹忧郁此刻更是满含悲痛。

她有意无意间向俞佩玉那边瞟了一眼立刻就垂下头眼睛里又露出一丝怨恨似乎再也不愿见到他。

这位就是唐二姑娘唐琳了。

她们一走出孝幛立刻盈盈拜了下去。

满堂吊客们也立刻拜倒还礼。

唐琪伏道:“贱妾不孝祸延先父蒙各位远来致唁存殁铭感五中。”

大家一齐道:“不敢。”

唐琪道:“不祥人本不敢出堂拜见各位的可是这位……”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利剪般的目光凝注到那黑面大汉身上人也随着站了起来缓缓道:“阁下高姓大名还未请教。”

黑面大汉乾咳两声道:“在下魏森林本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只不过……”

唐琪脸色一沉语声也变了厉声道:“很好魏森林我问你你是受谁主使而来的?”

俞佩玉暗暗赞道:“这位唐大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精明强干绝不提魏森林方才已嚷出来的事只问他是受谁主使而来正是先制人一句话就转移了大家的目标魏森林自然不能承认是受人主使而来但只要他答不出这句话来也就无人再怀疑唐无双的死因了。”

魏森林方才还在得意洋洋此刻脸色立刻变了道:“在下吊丧而来也用得着别人指使么?”

唐琪冷冷道:“灵堂本非杀人之地但你若不说实话……”

她戛然顿住语声只挥了挥手。

大厅外立刻有金锣一响。

唐琪道:“你可听到这锣声了么?”

魏森林道:“听……听见了。”

唐琪道:“锣声三响你若还不说实话我就要你血溅当地。”

她淡淡说来语声中却自有一种力量令人不能不信。

魏森林脸色白嗄声道:“在下……在下方才说的就是真话。”

唐琪负手而立似乎全未听到他在说什么。

厅外金锣又是『当』的一响。

魏森林忽然转头飞奔竟想溜了但这时『千手弥陀』唐守清和『铁面阎罗』唐守方已自庄门外赶了进来双双挡住了他的去路。

『铁面阎罗』杀手无情川中武林无人不知此刻只见他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里已是杀气腾腾。

魏森林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一步步往后退。

金锣又一响。

就在这时吊客中忽然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呼。

※※※

只见站在灵位对面的一群人目中都露出了惊怖欲绝之色唐琪也不禁转过头望去她一眼望过亦是大惊失色。

唐无双的棺材不知何时已被人揭开唐无双的??体竟带着棺材直立了起来惨淡的光线下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面容看来虽不狰狞但那种阴森森的死色却更可怖。

唐琪厉声道:“棺材后必定有人搜!”

唐守清、唐守方双双扑上。

就在这时唐无双的??体忽然直挺挺的自棺材中飞了出来。

※※※

俞佩玉虽已看出这必定是有人在棺材后以内力将唐无双的??体震出但骤然见到这种怪异之事掌心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只见这??体直挺挺的飞向迎面扑来的唐守方和唐守清他们虽不敢伸手去接却又不能不接住。

方才在窗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又在棺材后响起阴森森道:“唐无双已出来了各位还不赶快拜见么?”

语气未了唐门子弟已有四五个人扑了过去他们虽在居丧之中但是身旁还是带着唐家的独门暗器。

一人厉叱道:“朋友躺下吧。”

叱声中四人的暗器俱已出手数十点乌光雨点般向棺材后飞了过去唐门暗器独步天下非但制作精巧手法也有独到之处这数十点寒星有的急有的缓急的未必先到缓的未必无力正是虚虚真实令人防不胜防大家只道棺材后的那人此番必定已难逃公道。

谁知棺材后一声长笑数十点暗器忽然在空中一折竟飞了回来反向唐门的弟子击去。

来势竟比去势更急。

唐门弟子大惊失色右手曲肘护住了脸左手横挡在胸口凌空一翻落在地上就地滚出了七八尺。

他们闪避得不能说不快但暗器更快四人肩头、手臂上已各各中了几点暗器还没有自地上跃起已各自抢先掏出一只乌木瓶将瓶中的解药全都乾吞了下去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因为唐门暗器毒性的厉害他们知道得最清楚若是心脉附近中了暗器毒性瞬即攻心纵有独门解药也未必能救得了若是面目中了暗器纵能解救那挖肉刮骨之苦也非人所能忍受。

是以他们先以手臂护住要害服下解药仍怕毒性散要等到解药之药力运行全身之后才敢站起来。

这边四人受伤倒地那边的唐守方和唐守清已放下??体一左一右自两边夹攻了过去。

这两人不但历练武功都比他们的同门强得多而且行动也远较谨慎谁知就在这时那棺材忽然『通』的自中间裂了开来一分为二分别向唐守方和唐守清两人迎面打了过去。

这棺材乃上好的柳州楠木所制埋入地下数十年后犹能保持完整绝不会被潮湿的地气所侵蚀腐烂由此可见其坚固实无异铁石。

但此人随手一掌就已将之劈成两半众人都大吃一惊唐守方和唐守清只觉棺材的来势如泰山压顶距离远在一丈开外时那强绝的劲风压力已压得他连气都透不过来两人大惊之下也就地向旁边滚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大震棺材飞出十余丈后才撞在墙上震得粉碎一片片碎木四下飞激只要挨着的人都觉得痛彻心腑狂呼失声没有挨着的人自然纷纷走避有的甚至躲在桌下有的却将桌子也撞翻了杯盘碗盏『哗啦啦』碎了满地。

等到这一阵大乱稍定大家才见到唐无双的??体旁已多了个青衣人正背负着双手含笑而立。

唐门的弟子已将他围住俱是虎视眈眈蓄势待但此人却仍然笑傲睥睨旁若无人。

他不但年纪很轻而且看来很斯文也很英俊只不过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像是没有睡过觉。

满堂的江湖客没有一个认得此人的谁也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竟有那么深厚的功力。

只有俞佩玉和朱泪儿认得此人但他们却比谁都吃惊因为他们也未想到此人竟是杨子江。

※※※

杨子江终于还是来了。

唐家的子弟剑拔弩张一将他围起就待出手。

但唐琪已沉声道:“退下去。”

这位唐大姑娘隐然已接替了掌门人的地位一声令下唐家的子弟立刻全都退开连唐守方也垂手听命。

在如此混乱之中也只有唐琪还能保持从容和镇定她目光闪电般在杨子江面上掠过冷冷道:“阁下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想必是高人子弟但扰乱别人的灵堂令生者不堪死者受辱这难道也是阁下师门的教训么?”

只要她一开口每个字的份量都不轻此刻她不问对方姓名来历却将一笔帐算在对方的『师门』上正是照顾周到可攻可守。

杨子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笑嘻嘻道:“难怪江湖中人都说唐大姑娘泼辣厉害是条母老虎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忽又顿住笑声目光灼灼向大堂中四面的吊客扫了一眼朗声道:“在下杨子江虽非名人门下也非世家子弟但却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来今日在下此举非但绝没有冒犯唐老庄主英灵之意反是为了唐老庄主来申冤的是以特别要请各位父老兄弟主持公道。”

他惊扰死??击毁棺木等已犯了众怒但这番说出后大家的心情就又变了每个人都已被他那『申冤』两字所打动都在心里嘀咕着:“难道唐老庄主真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吗?”

唐琪也有些沉下住气了冷笑道:“原来那姓魏的就是你主使来的你叫他在灵堂前捣乱引开别人的注意你自己才好在后面捣鬼是么?”

杨子江淡淡道:“为了替唐老前辈申冤在下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唐琪厉声道:“莫说老父乃是寿终正寝就算他老人家生前有什么仇怨也自有我们这些儿女来料理用不着你管。”

杨子江道:“哦?你们真能管得了么?”

唐琪道:“当然。”

杨子江笑道:“很好那么我们不妨先看看唐老庄主是遭了谁的毒手再……”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去拉唐无双的??身。

唐琪却已怒喝道:“狂徒你还敢冒渎先父的??身?我跟你拚了。”

她早已看出杨子江武功惊人是以一直在忍着怒气未曾出手但此刻似什么全顾不得了身形一闪已扑了上去十指尖尖直划杨子江的眼睛和咽喉招式迅快而毒辣一出手便是取人要害。

但俞佩玉却知道凭她这样的武功要对付杨子江还差得太远朱泪儿更不禁暗暗替她着急。

女人总是希望女人能打败男人的可是朱泪儿又希望杨子江能揭破唐无双的秘密查出他的死因。

女人虽同情女人却更喜欢刺探别人的秘密。

这时唐琪一招攻出唐守方、唐守清也双双扑上三人出招虽有先后但三面夹击浑如一体。

杨子江笑道:“唐家的武功就只这两下子么?”

他这十几字说完已将唐无双的??身自地上托了起来唐琪、唐守方、唐守清攻出的三招也不知怎地全都落了空。

只见杨子江身子转动如陀螺却将唐无双的??身挡在前面唐琪他们若再出手无论自那个方向出手都势必要先打在唐无双的??身上。

他们三人这一招那里还敢击出。

唐守方怒道:“放下先师饶你不死。”

杨子江笑道:“我本来就死不了的用不着你饶我。”

他身子越转越快一面已将唐无双??身上所穿的寿衣解开唐琪面色惨变跺着脚道:“无论你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我也要先杀了你再说。”

她似已横了心竟不顾一切急攻过去。

杨子江喝道:“各位请看这是她在冒渎唐老前辈的??身还是我她宁可将她亡父的??身毁了也不容我查出他的死因这是为了什么。”

众人果然更是惊疑不满就连唐守方和唐守清也在迟疑着没有和唐琪联手夹攻还有些人已不住道:“姑奶奶你就让他看看唐老庄主的死因又有何妨?”

唐琪出手如风已攻出了三四十招但每一招都堪堪自对方身旁擦过连一片衣袂都沾不着。

她这时也现这少年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忽然住手退出数尺跺脚流泪嗄声道:“各位既然都这么说我若不肯反而显得心虚可是先父一生英名不想死后竟要受这狂徒的……的……”

话犹未了她已是泪流满面连喉咙都塞住了。

唐琳和李佩玲双双扶着了她。

唐守方厉声道:“朋友你要看就看吧可是你若看不出什么来唐家庄五百子弟宁可全部毕命今日也不能让你活着出去。”

杨子江笑道:“我若看不出什么来用不着你们动手我自己先死在这里。”

他忽然沉下了脸一字字道:“只因我已看出来了唐老前辈就是死在他自己门人子弟手上的。”

※※※

这句话说出每个人俱都耸然动容。

唐门子弟更是勃然作色纷纷怒喝道:“你竟敢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杨子江道:“你们要证据?好。”

他高高托起了唐无双的??身大声道:“这就是证据。”

唐门子弟一拥而上厅堂外的也冲了进来偌大的厅堂顿时被挤得水??不通杨子江却已一跃而起。

他手里虽托着个??体但身法仍轻快无俦一闪身便已掠在大厅的横梁上厉声喝道:“唐老前辈乃是中了他本门暗器而死的而且死在唐家庄凶手不是唐家的本门子弟是谁?”

唐门子弟又惊又怒有的呼喝有的怒骂有的已将暗器取出但又怕伤及唐无双的遗体长身作势却不敢出手。

还有几人已飞身扑了上去但身形刚跃起便已被一股强劲的掌力飞震了不来有一人竟跌落在别人身上。

杨子江厉声道:“各位若要看证据就请推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别的人先请退下去。”

唐琪此刻反而镇定了些目光闪动忽然道:“既然如此就请『蜀山神猿』袁老爷子.『金刀』胡大叔、『开碑手』杨大叔和俞佩玉公子出来吧。”

俞佩玉直未想到她竟会忽然提到自己的名字不觉怔住了朱泪儿却拉了拉他衣角悄悄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江湖中的名人了么快出去吧。”

方才坐在席的那白老者也走过来抱拳道:“想不到兄台竟是近年来江湖盛传连怒真人都极为推祟的俞佩玉俞公子方才多有失礼恕罪恕罪。”

江湖中人的消息果然灵通半个月前生的事此刻竟已有许多人知道了连方才傲不为礼的『开碑手』杨永泰、『金刀』胡义等人此刻也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俞佩玉面上都带着惊讶之色似乎都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美男子竟能在短短半年中做出那么多惊人的事。

俞佩玉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已变得如此有名了只有抱拳道:“不敢不敢。”

那白老者含笑道:“兄弟『蜀山』袁公明日后但望俞公子不吝赐教。”

俞佩玉还是只有抱拳道:“不敢不敢。”

这时人群已渐渐退下去一些让出了灵位前一块空地。

唐琪道:“有这四位作证你满意了么?”杨子江道:“别人也未必如何但这位俞佩玉我却久闻他是个诚实君子谅必不会说假话的。”

他竟俯下头对俞佩玉一笑人已飘飘落了不来俞佩玉也不知他为何忽然对自己亲善起来心里更提高了戒心。

只见杨子江手托着唐无双的??身道『各位请来看看唐老前辈致命的伤痕竟是什么?』

※※※

唐无双收殓时面部已经化过??涂上了很厚的油粉是以根本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色。

死人的脸看来本就差不多全是一样的。

但此刻杨子江解开了他的寿衣大家这才现他的胸膛已变为紫黑正是中了剧毒的征象。

他致命的伤口乃在乳下只有三点针眼般大小的洞上面凝结的血痕更已几乎全变成黑的。

杨子江摊开掌心道:“各位再看看我手上的这是什么?”

他手上把着个很精巧的暗器正是唐门独创威震天下的毒蒺藜也可说是世人历史最悠久的毒药暗器。

大家俱都认得但也知道此时事态之严重一个个嘴上都似乎贴上了封条谁都不愿意多嘴。

只有唐守方厉声道:“这是本门的毒蒺藜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暗器就是你的同门兄弟方才想用来杀我的他们一共出了二十八个被我退还了二十七个只好收下这一个你若不信不妨数数。”

唐守方沉着脸也不说话了。

杨子江将这毒蒺藜轻轻摆在唐无双的伤口上毒痪藜上三枚突出的尖刺正好和唐无双心口上的三点血痕吻合杨子江沉声道:“唐老前辈致命的伤痕是什么暗器造成的各位此刻总该看出来了吧。”

其实大家早已看出唐无双所中的毒正和唐门独门暗器上的毒一样只因毒性若不同毒时的征象也就不同。

『鹤顶红』毒时七窍流血『牵机药』毒时全身痉击抽搐如牵机『钩吻』毒时全身硬如皮革弹之作响『七步草』毒时全身溃烂『斑蛇毒』毒时全身就会出现一种如斑蛇般的花纹。

而唐门暗器毒时正是全身紫黑如染赤墨。

杨子江冷笑道:“唐老前辈既然死在唐家庄又中的是唐家独门暗器毒蒺藜凶手若不是唐家的子弟会是什么人呢?”

他眼瞪着袁公明道:“你说。”

袁公明面色沉重闭口不语。

杨子江冷笑道:“我早就知道阁下老奸巨猾绝不肯做这恶人的。”

他眼睛又瞪着『金刀』胡义道:“但你呢?听说你平常最喜欢以朱家、郭解自居难道也不敢说实话?”

胡义一张脸涨得通红吃吃的道:“这……这也许是别人盗用了唐门的暗器再来暗算唐老前辈的。”

杨子江冷笑道:“唐老前辈若真是死在别人手上唐家的人为何秘而不宣?为何还说他是寿终正寝的?”

胡义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人人都已觉得唐无双必是死在他自己门下子弟的手上无疑虽然犹震于唐家的声势不敢说出口来但脸色都已很难看。

唐门子弟有的满面惊讶有的满面悲愤有的甚至已流下泪来显然他们也全都不知道内情。

杨子江目光在俞佩玉脸上停了片刻忽然转到唐守方脸上道:“阁下素来铁面无私却不如今日如何?”

唐守方紧咬着牙关嘴角已沁出了鲜血他似乎也存难言之隐是以虽将牙齿都已咬碎也不肯开口。

唐守清忽然乾咳了雨声嗄声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下幸的事多承阁下指点唐家庄上下俱都感激不尽只不过先师有此意外阁下又怎会知道的呢?”

此人说话之厉害竟似不在唐琪之下。

他这句话表面虽问得客气其实却恶毒无比言下之意正是说:“唐无双并非寿终正寝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会知道的呢?难道就是你下的手么?”

这话虽未明说但厅堂上的江湖客眼里不揉沙子焉有听不出来之理大家都不禁对杨子江起了怀疑。

杨子江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只因三日前才和唐老前辈分手听得他忽然暴毙就动了怀疑一个好好的人既未受伤亦无病痛怎么会一回到家就忽然寿终正寝了呢?”

他故意将这『寿终正寝』四个说得分外尖酸目光四扫看到大家面上神色又改变了才接着道:“在下与唐老前辈虽是初交但也不愿让他含冤而死是以才特地来瞧个究竟阁下若是我难道不会这么做吗?”

这番话说得也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唐守清长叹了一声黯然道:“阁下神目如电在下等不但感激而且佩服只不过本门子弟成年的壮丁在五百人之上能用这种铁蒺藜的也有一百三十人左右骤然间只怕很难查得出谁是凶手但愿阁下将此事交给在下等处理日后在下等必对阁下有所交代。”

杨子江冷笑道:“唐家的事本不该由我这外人来插手的只不过阁下说的这番话却难以令人心服。”

唐守清道:“在下说的俱是实言……”

杨子江道:“实言?那么我问你唐老前辈可是死在他私室中的?”

唐守清道:“这……”

杨子江道:“他若非死在自己的私室之中那么他中了暗器各位便早该知道了又怎会等到在下来多嘴呢?”这句话说出来唐守清只有承认道:“不错他老人家的确是在寝室中仙逝的。”

杨子江道:“那么找再问你一句能用毒蒺藜的一百三十人中能走入唐老前辈私室的又有几人呢?”

唐守清词锋虽利此刻也不禁为之张口结舌无话可答俞佩玉这才现杨子江口舌之利竟不在武功之下。

只见唐门子弟俱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去瞧唐琪一眼但他们越是不敢去瞧她反而等于告诉了别人能随时进入唐无双私室的不过只有唐家的几位姑娘而已他们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不愿说出来。

于是除了唐家本门子弟之外一双双的眼睛都已瞪在唐琪身上那种眼色实在比什么话都要令人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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