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泪儿简直要气疯了这人竟在俞佩玉面前说她是小孩子这实在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怎奈她一时间偏偏又找不出话来还击。
而俞佩玉却希望她再说下去他只希望她此刻能忘却了自己的不幸也希望她能忘却了他。

他忽然觉海东青虽然又骄傲又无礼说起话来更不饶人可是对女孩子却有一种尖锐的魅力。

他望了望朱泪儿又望了望海东青心里忽然有了种秘密的愿望只要朱泪儿这次能在死里逃生他就不相信这两人能不被对方吸引——他自然也认为这眼睛大大的小伙子是非常可靠的。

突听海东青道:“你上不上得去?”

俞佩玉这才回过神来道:“上得去那里?”

海东青道:“那城墙。”

只见前面一道城墙甚是雄伟显见这城市必定十分繁荣只不过此刻夜深人静城门早已关闭了。

俞佩玉道:“胡佬佬难道住在这城里?”

海东青道:“你想不到么?”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看她的行事她这一生中结下的仇人必定不少我本以为她的住处必定十分偏僻隐秘想不到她却住在如此繁华热闹之处。”

海东青道:“她住在这里正是要别人想不到。”

朱泪儿忍不住道:“你放心这城墙就算再高一倍我们也上得去的只有你这位四条腿的朋友恐怕……”

海东青冷冷道:“你用不着担心地只要你上得去地也上得去的。”

朱泪儿冷笑道:“好这话是你说的我们要看看地有什么方法能上得了这城墙难道地还会忽然生出一对翅膀来不成?”

她嘴里说着话已站到马鞍上眼珠子一转又跳了不来拉着俞佩玉的手嫣然道:“我的头有些晕你拉我一把好吗?”

她嘴里虽这么说其实她却是生怕俞佩玉气力不济想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俞佩玉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人都以为你又刁蛮又调皮其实你却是个最懂得体贴别人最温柔最善茛的女孩子。”

朱泪儿只觉脸上一热全身都充满了温暖之意可是她却不知道俞佩玉这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只听衣袂带风声如离弦急箭海东青已掠上城墙一双手还是伸得笔直托着胡佬佬的体。

朱泪儿撇了撇嘴冷笑道:“你瞧他这分狂劲随时随地都想将他的功夫卖弄卖弄就像是个刚了横财的乡巴佬恨不得将全副家当都贴在脸上。”

俞佩玉微笑道:“年轻人学了一身如此惊人的功夫就算骄傲些也是应该的何况骄傲的人就一定很靠得住因为他绝不会做让自己丢人的事。”

朱泪儿道:“可是你年纪也不大功夫也不错你为什么一点也下骄傲呢?”

俞佩玉道:“因为……因为我实在比下上他。”

朱泪儿柔声道:“谁说你比下上他?在我眼里看来十个海东青也比不上你。”

她不让俞佩玉再说话拉着俞佩玉跃上城头。

这时天下太平已久守城的巡卒早就学会了偷懒放眼望去城里亦是灯火寥落整个城都已入了睡乡。

朱泪儿瞟了海东青一眼道:“你的朋友呢?地怎么还下上来?”

海东青忽然一笑道:“你几时见过会轻功的马?”

朱泪儿怔了怔道:“但你方才不是说地能上来么?”

海东青淡淡道:“我那话只是哄小孩子的。”

朱泪儿简直快被气死了但还是不能反击只因她若一反击就无异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

她总算第一次遇见了对头克星。

※※※

在月光下看来一重重屋脊就像是铺满了白银似的远处偶而有更鼓声传来却更衬托出天地的静寂。

但转过几条街后前面竟渐渐有了人声只听有人在喊车唤马有人在送客有人在说着醉话。

一个少女的声音银铃般娇笑着道:“邹大少、张三少明天千万要早些过来呀我自己下厨房烧几样拿手小菜等你们来吃饭。”

一个男人的声音大笑道:“好好好只要老邹家里那母夜叉不威我们一定来。”

又有个老太婆的声音笑道:“最好将钱大少也找来我们文文想他已快想疯了。”

另一个男人吃吃笑道:“你们文文想的只怕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银子吧。”

那老太婆就道:“哎哟邹大少你可千万莫要冤枉好人我们家的姑娘对别人虽然是假情假意但对你们三位可真是恨不得将心窝都掏了出来。”

张三少道:“香香你对我真是和别人不同么?”

那香香就撒娇道:“你还要我怎么样真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么?”

于是张三少。邹大少又是一阵肉麻当有趣的大笑马车才总算走了过了半晌就听得那老太婆骂道:“这两个小子每天花不了几文就一定想连本带利都捞回去不折腾到深更半夜死也不肯走。”

那香香也啐道:“那小子明天若不送一对金镯子我要是不给他一点好颜色看才怪。”

※※※

朱泪儿听得眼睛都直了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呀。”

海东青道:“你不知道么?除了干强盗外这就是世上最不花本钱的买卖。”

朱泪儿还想再问忽然想通了红着脸啐道:“你……你为什么将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来?”

海东青道:“我不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却叫我将你们带到那里去。”

俞佩玉吃了一惊道:“难道这里就是胡佬佬的……的家?”

海东青道:“你想不到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苦笑道:“不错她这样做就是要别人想不到无论有多少人要找她报仇都绝不会有一人想到她会在这里开妓院的。”

海东青道:“而且无论谁一进了妓院骨头就轻了一半三杯酒下肚后在相好的姑娘面前更没有人能守得住秘密的是以江湖中无论生了什么事都瞒不过胡佬佬的耳目。”

朱泪儿冷笑道:“你对这种事倒知道得真不少想必也是经验丰富得很了。”

海东青淡淡道:“不错我经验本就丰富得很单只这『望花楼』就有我七八个相好方才那香香就是其中之一。”

朱泪儿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俞佩玉又抢着道:“海兄若不时常到这里来又怎能探出这就是胡佬佬的老巢。”

说话间他们已转过街角只见前面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悬着两盏灯笼上面还写着『望花楼』三个字。

此刻正有两个青衣短褂的汉子在门前打扫还有身穿水绿色缎子长袍的人负手站在石阶上望着灯笼道:“这上面有些地方已被熏黑明天该换两盏新的了。”

他似已觉出有人走过来忽然转过头。

灯光下只见这人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看来仍是风采翩翩不但头梳得很光亮胡子也修剪得整齐衣服更穿得很合适看来就像是个养尊处又喜欢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这种人竟会站在妓院门口的石阶上还像是在以妓院里的龟公自居倒也真是件怪事。

海东青刚走过去那两个青衣汉子已迎了上来。

两人打躬作揖陪笑道:“这不是海大少么?你老已有两个多月没来了今天是什么好风将你老吹来的可是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哩。”

另一人笑道:“幸好香香姑娘还没睡她好像早已知道海大少会来的从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坐在屋子等着了什么客人都不见。”

海东青也不理他们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绿衫人。

那人只有抱拳一揖也陪着笑道:“小店虽已打烊但大少既是常客就……”

海东青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绿衫人笑道:“不敢。”

海东青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绿衫人笑道:“在下这样俗人若是常在客人面前走动岂非打扰了各位的清兴。”

海东青冷冷道:“不错到这里来的人本都是来找女人的见到男人的确胃口倒尽可是你只怕并不是为了怕扫别人的兴才躲起来吧。”绿衫人本来满脸俱是笑容越听越觉得话不对头脸上的笑容已渐渐僵住了转身就想一走了之。

海东青道:“站住。”

绿衫人干笑道:“在下这就去叫香香出来大少你……”

海东青道:“你用不着叫香香出来我是来找你的。”

绿衫人怔了怔道:“找我?”

海东青道:“你虽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绿衫人的脸上已变了颜色强笑道:“莫非是这里的姑娘开罪了大少大少想要在下去管教管教她们。”

海东青道:“你们这里倒的确有个人得罪了我。”

绿衫人道:“谁?是香香?”

海东青道:“不是。”

绿衫人道:“是小苏小小?”

海东青道:“不是『小小』是『老老』。”

绿衫人脸色又变了变咯咯笑道:“大少可真会说笑。”

朱泪儿也走了过来皱眉道:“你何必跟这种人罗嗦还是叫他去将胡佬佬的老公找出来吧。”

海东青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朱泪儿吃了一惊失声道:“难道他就是胡佬佬的老公?”

※※※

那已老得掉了牙的老怪物竟和这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是夫妻朱泪儿实在连做梦都想不到。

只听海东青道:“你可知道他为何总是躲着不敢见人?”

朱泪儿道:“不知道。”

海东青道:“只因他昔日在江湖中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如今却做了开妓院的龟公若让江湖朋友知道岂非连他祖宗八代的人都被他丢光了。”

朱泪儿眨了眨眼睛道:“他以前在江湖中也很有名么?”

海东青道:“倒也可算小有名气。”

朱泪儿道:“他叫什么名字?”

海东青道:“他就是黄山『万木山庄』的少主人江湖中人称『如花剑客』的徐若羽。”

朱泪儿失笑道:“如花剑客这名字倒真不错只可惜这一朵鲜花却插到牛粪上了竟娶了个又老又丑的老怪物做老婆。”

海东青道:“你难道未见到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嫁给老头子么?”

朱泪儿道:“但那不同……”

海东青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不同小姑娘嫁给老头子贪图的是老头子的家财他娶胡佬佬做老婆贪图的却是胡佬佬的功夫。”

只见那徐若羽听得面上阵青阵白朱泪儿知道他若不反脸动手也难免要被气得半死。

谁知过了半晌他面上竟反而露出了笑容微笑道:“各位既然是来找在下的为何不请进去坐坐呢?”

海东青冷笑道:“你不请我进去我也要进去的。”

那两个扫地的青衣汉子听得眼睛都了直早已想溜之大吉谁知海东青忽然转过身将手里托的东西交给他们道:“抬进去。”

这两人不敢伸手去接又不敢不接只觉两只手有些软刚抬过来就险些掉在地上。

海东青一伸就托住了厉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青衣汉子道:“不……不知道。”

海东青还未说话朱泪儿忽然笑道:“这样东西可真是无价之宝你们若是摔坏了就真的要倒楣了。”

那青衣汉子眨了眨眼睛道:“这莫非是大少来送给香香姑娘的缠头?”

朱泪儿道:“不错这的确是我们专诚送来的礼但却并不是送给香香的而是送给臭臭的。”

那青衣汉子怔了怔陪笑道:“小人倒还未听说过这里有位臭臭姑娘。”

朱泪儿咯咯笑道:“一朵鲜花已插到牛粪上那还不够臭么?”

青衣汉子再也不敢答腔了抬起木板就往里走两人头上的汗珠子已不停的在往下流。

徐若羽却还是面带微笑揖客只不过眼珠子一直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无论谁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得过他这双眼睛。

※※※

他们穿过前面两重院落还不觉得这『望花楼』和别的妓院有什么不同这两重院子显然只是招待普通客人的。

但一走入后面的大花园他们才知道这地方实在是个销金窟此刻虽然已是深秋但园子里仍是百花如锦。

醉人的花香中更夹杂着一阵又甜又腻的脂粉香小桥流水、山石亭台间掩映着十几座精雅的小楼。

这时小楼上珠已垂灯火已黯但仍不时传出一两声令人**的巧笑和呻吟巧笑虽**呻吟却更令人心旌摇荡不能自主难怪有些人只求一夕入幕纵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了。

朱泪儿漂了海东青一眼道:“这些小楼上住的只怕就是你那些老朋友吧。”

海东青道:“哼。”

朱泪儿道:“现在她们生病了你为何不去瞧瞧她们?”

海东青也不禁怔了一怔道:“生病?”

朱泪儿道:“若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呻吟呢?”

海东青再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朱泪儿瞪眼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海东青望了她一眼也不知怎的竟再也笑不出了。

这聪明而美丽的女孩子虽然已在苦难中成长但她的心却仍天真得像孩子纯洁得像白纸。

她懂得的事有时虽然比一个饱经世故的人还多但有时却还比不上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俞佩玉心里又何尝不在暗暗叹息。

朱泪儿见到他们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但却不能问出来只有嘟着嘴在心里生闷气。

她心里只比俞佩玉更难受。

徐若羽忽然微微一笑道:“这里的确有几人生了病在下一定会将姑娘的好意转告她们。”

朱泪儿大声道:“我也没什么好意你也用不着来做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没生病么?”

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觉对徐若羽有些感激只觉这人就算是为了武功才娶胡佬佬的也情有可原了。

花园的角落上还有道月牙门。

穿过这道门就到了一重更清雅的小园小园中也有座小楼楼上却是灯火明亮显见正是此间主人的居处。

到了这里那两个青衣汉子就想将抬着的东西放不来了但他们刚弯下腰海东青就瞪着眼道:“叫你们抬进去你们为何不抬进去?”

青衣汉子吃吃道:“这……这里是太夫人住的地方小人们不敢妄入。”

徐若羽含笑拍了拍他们肩头道:“抬进去吧没关系。”

青衣汉子擦了擦汗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

俞佩玉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阁下好辣的手。”

徐若羽脸上笑容僵了僵勉强笑道:“阁下好厉害的眼力。”

俞佩玉不再答话却问那两个青衣汉子道:“你们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汉子刚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一人陪笑道:“于三还是个光棍小人却娶了个老婆。”

俞佩玉叹道:“你快快回家去和她话别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那汉子大吃一惊失声道:“话别……小……小人还……还不死哩。”

俞佩玉黯然道:“你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想活么?”

那人瞧了徐若羽一眼大骇道:“这是什么意思?”

俞佩玉叹道:“解开衣服看看方才被他拍过的地方你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话未说完两人已七手八脚撕开了衣裳。

徐若羽方才轻轻一拍竟已在他们肩头上印下了个淡青色的手印手印的中央还有个针孔般的小洞。

小洞中本来有一丝丝鲜血沁出此刻血色已变成黑的远远就可以嗅出有一股死鱼般的腥臭之气。

两人只瞧了一眼脸上已变成死灰色。

俞佩玉道:“他伸手一拍时我已看到他手指间夹着根针针扎在你们身上你们竟丝毫不觉痛显见针上必有剧毒。”

海东青目中不禁又露出一丝赞赏之意无论如何俞佩玉的沉着与仔细的确是他也自愧不如的。

那两条青衣汉子已仆地拜倒哀呼饶命。

徐若羽却向俞佩玉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的眼力的确令人佩服只可惜兄台却还是说错了一件事。”

俞佩玉道:“哦?”

徐若羽悠然道:“在下此刻就算放他们回去他们也走不出这院子了。”

青衣汉子狂呼着挣扎爬起奔出跌倒再爬起又跌倒奔出门外后就再也没有声音。

徐若羽柔声道:“你们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好生替你们料理后事的。”

他随手掩起了门户转身笑道:“各位请坐。”

这句话虽然是句很普通的客气话但由一个刚要了两个人性命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有些令人毛骨怵然。

朱泪儿一直在瞪着他此刻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和胡佬佬真是天生的一对了。”

徐若羽微笑道:“在下和她夫妻多年她的本事在不多多少少总该学会几分的。”

朱泪儿几乎下相信这句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又忍不住叹道:“若论脸皮之厚她只怕还该向你学学才是。”

徐若羽道:“姑娘过奖了。”

朱泪儿道:“可是你若真要灭口只杀他们两个人是不够的还应该将我们三个也杀了才对。”

这次徐若羽没说什么海东青却冷冷道:“他既已让我们走进这里你以为他还会让我们活着出去么?”

朱泪儿道:“哦!原来他本来就有这意思的。”

海东青冷笑道:“只可惜他还没有这本事。”

徐若羽只是含笑听着也不插嘴。

海东青忽然回头瞪着他道:“你可知道我们替你送来的是什么?”

徐若羽微笑道:“若是在下猜得不错这只怕是内子的身。”

这句话居然也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居然还是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简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朱泪儿反倒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徐若羽道:“上得山多终遇虎内人这一生实在结仇太多在下早已算定她迟早总会有这么样一天的。”

朱泪儿道:“你……你不难受?”

徐若羽又笑了笑道:“各位既然明知在不是为了武功才和她成亲在下此刻若是作出悲痛之态岂非反而要令各位见笑。”

朱泪儿道:“如此说来我们这反而像是帮了你的忙了是么?”

徐若羽微笑不答似已默认。

朱泪儿道:“你为了学武才娶她做老婆也就罢了等你不愿意再耽下去时也可一走了之你为什么定要她死?”

她语声忽然嘶哑起来话未说完人已向徐若羽扑了过去出手三招竟无一不是致命的杀手。徐若羽也不觉一惊翻身滑出数尺讶然道:“姑娘怎地反替她打起抱不平来了。”

朱泪儿怒喝道:“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怒喝着又想冲过去已被俞佩玉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海东青却不知道她只是为了想起自己母亲的悲惨遭遇就不免对天下的负心人都恨之入骨。

见到朱泪儿还想挣脱俞佩玉的手海东青也拦住了她皱眉道:“解药你莫非忘了么?”

朱泪儿嘶声道:“我宁可被毒死也要宰了他。”

突听楼板响动一人大声道:“又有谁中了我那死丫头的毒快让我来瞧瞧。”

年高辈尊的胡佬佬到了这人嘴里竟变成『丫头』了大家虽还未见到此人已猜出她必是胡佬佬的母亲。

只听一阵『叮咚』声响一个端庄慈蔼富富泰泰的老太婆左手数着串佛珠右手拄着根龙头拐杖被两个丫鬟扶了不来头虽已全白满嘴牙齿却连一粒都没有脱落竟似比胡佬佬还年轻得多而且看来就像是位福泰双全的诰命夫人那里像是胡佬佬这种人的母亲?

就连朱泪儿都不禁看呆了。

徐若羽立刻恭恭敬敬迎了上来低低说了几句话。

胡太夫人满头白都颤抖起来道:“就……就在那边桌上么?”

徐若羽道:“是。”

胡老夫人颤声道:“死得好死得好我不知跟她说过多少次叫她莫要害人我就知道她害人不成总会害了自己的。”

她嘴里虽这么说眼泪已不禁流了不来顿着拐杖道:“快抬出去埋了埋得越远越好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她。”

俞佩玉再也想不到胡佬佬的母亲竟是如此深明大义的人他虽然对胡佬佬恨之入骨此刻心里倒有些难受起来。

只见这老太婆闭着眼喘息了半晌缓缓道:“是那一位中了毒?”

徐若羽道:“就是那位姑娘。”

胡太夫人张开眼瞧了瞧朱泪儿长叹道:“天见可怜这么标致可爱的小姑娘她竟也忍心不得了手……羽儿你还不快去瞧瞧人家中的是什么毒?”

徐若羽刚想走过去朱泪儿已大声道:“用不着你来瞧我中的就是她指甲里的毒。”

胡太夫人失声道:“你身上难道被她抓伤了么?”

朱泪儿道:“嗯。”

胡太夫人道:“伤在什么地方?”

朱泪儿道:“手上。”

胡太夫人眉已皱了起来道:“她是什么时候伤了你的?”

朱泪儿道:“天一亮就是整整三天了。”

胡太夫人望了望窗外天色长长叹了口气道:“天保佑你你总算没有来迟。”

俞佩玉忍不住问道:“此刻还有救?”

胡太夫人柔声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老天也舍不得让她死的你只管放心吧。”

俞佩玉这才松了口气几天来的种种艰辛和痛苦到这时总算有了代价但几天来的疲乏劳累到了这时也似要一齐作。

他只觉全身脱力几乎就要倒了下去却仍勉强说道:“太夫人虽然如此通达但有件事在下还是不得不说的。”

胡太夫人道:“什么事?”

俞佩玉道:“胡佬佬之死并非别人所伤而是她自觉已绝望那块木板上还留有她的遗言也曾提及解药之事。”

胡太夫人长叹一声黯然道:“若非如此你以为我就忍心不救这位小姑娘了么?”

俞佩玉也长叹道:“无论如何太夫人相救之情在不等必不敢忘。”

胡太夫人道:“你们看来都累了坐着歇歇吧我这就去将解药拿来。”

她嘴里说着话人已蹒跚而出扶着她进来的两个小丫头方才已抬着胡佬佬的身走了出去。

徐若羽就抢先两步去扶着她。

俞佩玉还想说什么却已不支而倒跌在椅子上。

海东青道:“你放心不出片刻她就会将解药拿来的。”

朱泪儿撇了撇嘴道:“她若是偏偏不拿来呢?”

海东青冷笑道:“她明知下将解药拿来我绝不会放过她……她只怕还没这胆子!……”

朱泪儿也冷笑道:“她又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怕你?”

海东青傲然道:“她出去一看那木板上的字就知道我是谁了。”

就在这时突听『涮』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响。所有的门窗都已被一道铁闸隔断。

俞佩玉也被吓醒了跳起来道:“不好我们还是上了当。”

海东青面上也变了颜色跺脚道:“想不到这老太婆竟比她女儿更阴险更毒辣。”

朱泪儿冷冷道:“而且她的胆子还不小居然连天狼星都不怕。”

海东青一张黑沉沉的脸已气得青忽然怒吼一声冲到门前『呼』的一拳击了出他一拳立毙奔马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桌上瓶盏俱都跌到地上跌得粉碎墙上挂的字画也被震了下去。

来。

可是门上的那道铁闸却还是纹风不动再仔细一看原来窗棂门框也都是铁铸的只因涂着油漆是以不易看出。

海东青呆在当地面上连一丝血色都瞧不见了。

朱泪儿却又扑进俞佩玉怀里嗄声道:“这全是我不好我……我……”

话未说完已放声大哭起来她每次都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每次话都未说出便已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墙上忽然涌出了一股烟雾俞佩玉退后几步失声道:“毒烟!闭住呼吸。”

其实用不着他说海东青和朱泪儿也已闭住了呼吸只不过一个人闭住呼吸又能维持多久呢?

毒烟自四面八方源源不绝的涌了出来就算他们能闭气调息能比常人支持久些但也绝不会过半个时辰。

海东青咬了咬牙又是一拳向墙上击出这一拳力道更大所有靠着墙的桌椅都被震倒。

但墙壁仍是纹风不动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整个屋子都似已化作洪炉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朱泪儿伤痕未愈额上又沁出一点点汗珠。

俞佩玉刚伸出手去为她擦汗忽然现衣袖上全是白灰他站在屋子中间这白灰是那里来的?

再看屋顶上已裂开了一条裂缝俞佩玉又惊又喜身子突然跃起用尽全力向屋顶撞了上去。

只听『轰』的一声响粉垩如雨点般落了不来裂缝也更大了这屋子四面虽都是铁壁屋顶却不是。

海东青不等俞佩玉身子落下也已撞了上去。

这一次震动的声音更大粉屑纷飞烟雾迷漫中海东青的人已瞧不见了屋顶上却已多出了个大洞。

※※※

朱泪儿、俞佩玉跟着窜了出去只见上面也是间很精致的屋子锦帐低垂似乎正是胡佬佬的『闺房』。

屋里没有人海东青已窜了出去这小楼上一共有六间屋子六间屋子里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凡是可以躲人的地方他们全都搜过了非但楼上没有人楼下竟也瞧不见半条人影。

朱泪儿皱眉道:“姓徐的和那老太婆难道早知我们会冲出来已先逃走了么?”

海东青冷笑道:“他们逃不了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地方是他们辛辛苦苦造成的基业他们怎舍得抛不来不要。”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掠出小楼。

朱泪儿望着他背影也冷笑道:“这小子说起话来就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其实他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俞佩玉柔声道:“但你也莫要忘了他的好处此番若不是他我们只怕早被困死在那屋子里了。”

朱泪儿嘟着嘴道:“明明是你救了他为什么要说他救了你呢?若不是你现屋顶上的漏洞他这条小命岂非早已完蛋了。”

俞佩玉笑了笑轻轻替她拂去了头上的白粉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再上去找找。”

朱泪儿道:“找什么?”

俞佩玉没有回答只因他生怕自己若是说出『解药』两个字会引起朱泪儿的慌愁悲伤。

但他虽然体贴入微心细如虽然绝下提起任何和朱泪儿中毒有关的事朱泪儿又怎会不知道他要去找什么。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你用不着去找了他们的人既已逃走又怎会将解药留下?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解药。”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我想他们既然已将我们逼人绝境自己就绝不可能会逃走他们一定是在现我们已冲出来之后才逃走的。”

朱泪儿道:“我也是这么想。”

俞佩玉道:“所以他们一定逃不远说不定还躲在楼上一个秘密的地方我还是再上去找找看的好。”

朱泪儿却拉住了他的手道:“我不许你去。”

俞佩玉怔了怔柔声道:“为什么?”

朱泪儿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呆呆的出神。

俞佩玉也随着她目光望了过去只望了一眼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脚不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遥远的东方天畔已现出曙色。

天已经亮了。

朱泪儿也就是在三天前这时候中的毒到现在已整整三天毒性已随时随刻都可以突然作。

她已随时随刻都可能倒下去。

朱泪儿幽幽道:“你现在可知道我为什么下放你走了么?我剩下的时候已不多怎么舍得再离开你一步?”

俞佩玉道:“找……我不走……”

他喉头已哽咽目光已模糊只望忽然有奇迹出现海东青能将徐若羽和那老太婆找回来。

朱泪儿道:“我……我从来也没有喝过酒现在真想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你肯不肯陪我。”

俞佩玉茫然道:“酒……那里有酒?”

朱泪儿嫣然道:“这种地方还会没有酒么?”

她拉着俞佩玉的手走出这小园外面的园子里的花木在曙色中看来是那么鲜艳那么灿烂。

可是朱泪儿的生命却已将凋谢了。

只听四面的小楼中不时传出一阵阵惊呼声、骚动声、喝骂声『劈劈啪啪』打耳光的声音。

接着每一层楼里都有个衣衫不整、头蓬乱的男人野狗般被赶了出来提着裤子落荒而逃。

朱泪儿失笑道:“那小黑炭是在干什么呀?”

俞佩玉虽也觉得好笑却又怎么笑得出来。

朱泪儿又道:“他莫非是在找那老太婆么?那老太婆若会躲在这种地方就和他一样是个笨蛋了他在这里吵翻了天人家说下定已到了八十里外。”

只见人影闪动海东青已到了面前黝黑的脸上又是白粉又是汗珠汗水混合着灰粉他黝黑的脸已变成花的。

朱泪儿『噗哧』笑道:“你在唱三花脸么?”

这次海东青只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有谁会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斤斤计较反唇相讥?

俞佩玉瞧见他的神情已知道绝望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找不着?”

海东青道:“他们逃不了的我再去找你们莫要离开这里。”

到了这时他说话仍然充满了自信而且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话未说完身子已掠起。

朱泪儿大声道:“等一等。”

海东青身形骤然落在树梢道『什么事?』

朱泪儿道:“那位香香姑娘住在那一栋楼上我想去瞧瞧她。”

海东青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拒绝挥手向那边海棠丛中的一座小楼点了点人已再次跃起一闪就不见了。

朱泪儿拉着俞佩玉往前跑笑道:“走我们到那里喝酒去香香姑娘的酒一定也是香香的。”

※※※

小楼下曲廊环绕廊檐下吊着只鸟笼笼里有一只红喙绿羽的鹦哥瞧见人来了就『吱吱喳喳』的叫着道:“香香香香还不出来接客小心老娘打你屁股。”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珠内笑道:“死碎嘴乱嚼舌头也不怕客人听了笑话。”

随着娇笑声香香姑娘已走了出来。

只见她俏生生的一张瓜子脸未语先笑头上松松的挽了个髻莲步姗姗自有种风流妩媚之态。

她昨夜送客时俞佩玉和朱泪儿都见过的那时她满头珠翠满身锦绣看来只不过是个庸俗脂粉而已。

可是现在她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非但再也看不到丝毫风尘女子的恶习而且态度大方神情自然全没有丝毫惊惶忸怩之熊这园子里方才生的骚动她竟似一点也不知道。

香香姑娘已盈盈作礼含笑揖客那分亲切和任何人招待自己的知交好友都不会有她这么样自然周到。

朱泪儿忽然道:“方才这里生了什么事你难道没听见?”

香香眼波流动道:“好像听到了一些。”

朱泪儿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香香笑道:“也好像知道一些。”

朱泪儿道:“你不吃惊?不害怕?”

香香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做我们这行事的心里纵然吃惊害怕但只要有客人来了就得先招呼客人等到一个人时再吃惊害怕也不迟。”

朱泪儿道:“但你总该知道我们并不是你的客人呀也没有手镯给你。”

香香嫣然道:“只要是肯赏光到这里来的就是我的贵客……”

朱泪儿道:“像我这样的客人你也欢迎么?”

香香笑道:“像姑娘这样的美人我请还请不到哩怎么会不欢迎。”

朱泪儿瞪着眼瞧了她半晌忽也笑道:“我本来倒想找找你麻烦的可是听了你两句话就算有满腹子火气也全都消了难怪男人们喜欢到这里来像你这样的人我见了都欢喜就算叫我送你一百对手镯找也是心甘情愿的。”

香香抿着嘴笑道:“姑娘若肯常来我就算将天下的男人都关在门外也没关系。”

朱泪儿笑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去替我弄点儿酒来喝喝吧。”

香香道:“姑娘来得真巧我这里恰巧有一粮陈年的女儿红只可惜早上没有什么好菜找就亲手去替姑娘撕两只风鸡来下酒吧。”

这种名妓的手腕果然不同凡响三言两语就将朱泪儿说得服服贴贴她还只不过是个女孩子哩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骤然到了这种地方若不一头栽进去那才真是怪事。

酒菜摆上来的时候朱泪儿却又想叫香香快些走开她不知该怎样说香香却用不着她说出口来只瞧了瞧她眼色就笑道:“姑娘难得来我本该在这里陪姑娘喝两杯的可是……可是我若不在旁边姑娘一定会喝得更愉快些是么?”

她不等朱泪儿回答已娇笑着走了出去而且还轻轻掩上房门。朱泪儿忍不住抿嘴一笑道:“我们两个来我以为她一定只顾着照顾你会不理我的谁知她竟好像没看到你这个人连一句话都下跟你说。”

俞佩玉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朱泪儿又笑道:“她也许早已看出我不好惹知道若是不理我我就会找她麻烦的但若不理你我既开心你也不会生气。”

她却不知道像香香这种久历风尘的人就算有两百个人同时走进来她也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大爷应该对谁着意巴结。

那人若以为她这是对自己一见锺情他就得准备卖房子卖地了。

※※※

女儿红果然是好酒又香又醇只可惜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好的酒喝在俞佩玉嘴里也只不过是口苦水。

朱泪儿喝了几杯已是红生双颊吃吃笑道:“想不到酒竟是这么妙的东西我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只觉得还没有酸悔汤好喝但喝了几口后才知道它是天下第一的妙品若还有人情愿喝酸悔汤那人一定是个大呆子。”

俞佩玉道:“你……你多喝两杯吧。”

他本想劝朱泪儿少喝两杯但转念一想想到朱泪儿此刻的处境若还不让她多喝两杯酒却教她做什么呢?

朱泪儿嫣然道:“好但你也得陪着我喝。”

俞佩玉勉强笑道:“你无论喝多少我都陪你。”

朱泪儿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垂道:“你不愿陪我?”

俞佩玉道:“我怎会不愿陪你。”

朱泪儿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开心?”

俞佩玉道:“我……”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此时他又怎能开心得起来他简直连酒都喝下下去了。

朱泪儿黯然道:“我知道你这是在为我难受其实你也没什么好难受的我只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人你本不必将我放在心上。”

俞佩玉嗄声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

朱泪儿道:“那么你叫我该怎样说呢?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很好。”

俞佩玉道:“我自然是真的对你好。”

朱泪儿垂着头弄着衣角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俞佩玉怔了怔道:“因为……因为……”

朱泪儿接道:“我早就知道你说不出来的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

话未说完眼泪已流下面颊。

俞佩玉忍不住走过去轻抚着她柔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朱泪儿霍然抬起头目中的泪儿比星光更亮。

她凝注着俞佩玉一字字道:“你真的喜欢我?”

俞佩玉道:“自然是真的。”

朱泪儿道:“那么你……你愿不愿意娶我做妻子?”

俞佩玉又怔住了真的怔住了。

朱泪儿柔声道:“我虽然已经快死了但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刻我就会全心全意的对你我死了之后你就算立刻再娶别的女人我也不曾怪你。”

俞佩玉只觉心里说不出酸楚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般在扎着俞佩玉的心。

朱泪儿望着他目中又流下泪垂道:“你若下答应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我……”

俞佩玉忽然道:“我答应你。”

朱泪儿又惊又喜全身都颤抖起来道:“你……你是真心的?还是勉强?”

俞佩玉柔声道:“我怎么会勉强呢?无论那个男人能得到你这样的妻子是天大的福气。”

朱泪儿痴痴地瞧着他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大叫道:“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我要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有多么开心我要叫每个人都来分享我的快乐。”

她又奔出去张开双手呼道:“香香香香……你把你的朋友全都找来好么?我要请她们喝酒我要请她们来喝我的喜酒……”

※※※。

香香果然将这望花楼里的姑娘们全都找了来世上只怕再也很少有像她们这么好的客人了。

她们吃得不多好听的话却说得下少一个个都是善颂善祷绝不会做让主人不高兴的事而且每个人全都带来一份礼物有的是一盒花粉有的是一朵珠花也有的是一方上面绣着鸳鸯的丝巾。

这些礼物虽然并不珍贵但在朱泪儿眼中却都是新奇而可爱的这些东西虽然每个少女都至少有一两样。

但在朱泪儿这不幸的一生中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

小小的厅堂中已悬起了彩缎燃起了红烛。

朱泪儿开心得就像是只百灵鸟似的在客人们中间周旋着不时又依偎到俞佩玉身旁悄悄的耳语。

每个人都对她慕得很甚至还有些嫉妒只有俞佩玉他心里却充满了伤感充满了悲痛。

他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朱泪儿他只怕朱泪儿在下一句话还未说完时就猝然倒下去。

只见朱泪儿忽然将香香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句话。

香香就笑着道:“好我带你去。”

朱泪儿向俞佩玉瞟了一眼嫣然道:“你等我去去就回来。”

俞佩玉忍不住问道:“你要到那里去?”

朱泪儿红着脸道:“女孩子的事你不憧的。”

香香娇笑道:“但他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学了是么?”

朱泪儿吃吃笑着将她推了出去。

俞佩玉目送她走出房门心里也不知是什么味。

只听一个苹果脸的少女悄笑道:“这才叫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竟连一时一刻也忍不得分开这位朱姑娘也不知几生才修来如此多情的郎君。”

俞佩玉虽然也想对她们笑笑但心里却充满了酸楚。

而且他实在太累了几杯酒喝下去后更是四肢乏力脑子里也是晕晕沉沉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他却还是勉强张大了眼睛瞪着那道门他只怕朱泪儿此番走出去后就再也不会走回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佩玉心里已越来越焦急幸好这时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他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走进来的竟只有香香一个人。

俞佩玉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她呢?”

香香掩着嘴笑道:“公子但请放心新娘子绝不会跑了的。”

俞佩玉虽也觉得有些讪讪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为何不回来?”

香香笑道:“她在楼上……在楼上有事但又怕你等得着急所以还要我带了封信来。”

少女们又一齐吃吃的笑了。

那苹果脸又笑道:“别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他们才片刻不见就要写信了若是一日不见那还得了么。”

朱泪儿在旁边的时候她们眼睛里似乎没有俞佩玉这个人似的但朱泪儿一走她们就已围到俞佩玉身旁来。

俞佩玉既不能将她们赶走也不愿在她们面前看这封信他心里实在着急终于忍不住将信拆开。

只见信上写着:“玉郎玉郎我有件事早就想对你说了但说了好几次都不敢说出口来因为我怕你骂我。我实在并没有中毒胡佬佬指甲上的那点毒怎么能害得死我我假装中毒只是为了要试试你的心。我要看你是不是会为我着急是不是真的关心我我实在没有想到会累你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几乎连命都丢了。我有好几次想对你说:“我并没有中毒。”但看到你吃的苦越多我就越不敢说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会觉得我很讨厌很可恶但我也不在乎了因为我终于已经嫁给了你。

这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这心愿既已达到别的事找已不放在心上我想要将今天的快乐永远保留就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死。

我也只有用死来报答你才能心安……“

※※※信上的字迹越来越零乱俞佩玉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他早已热泪盈眶难以自制。看到『死』字他的人已冲了出去冲上了楼大呼道:“泪儿你等一等千万要等一等……”

但朱泪儿已听不到他的呼声了。

俞佩玉撞开门时朱泪儿已倒在地上苍白的小手里紧紧握着刀胸前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

※※※

俞佩玉若还是个很冲动的孩子此刻便会扑倒在朱泪儿身上放声大哭一场那么至少他的悲痛就可以多少宣出一些。

但此刻他只能站在那里让悲痛螫噬着他的心虽然他早已学会忍受痛苦但此刻还是觉得整个人都已将崩溃。

突听香香冷冷道:“她死了你只是在这里瞧着么?你可知道你虽没有亲手杀死她但她却无异死在你手上。”

俞佩玉茫然道:“我知道。”

香香道:“你既然知道还能活得下去么……她既然能以死来报答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以死来报答她?”

俞佩玉石像般木立着久久不能成声。

香香冷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死了只因她知道你只是为了她已将死才娶她的她若不死你只怕也不会承认她是你的妻子是么?”

俞佩玉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香香厉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已默认了?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我真恨不得痛打你一顿。”

她嘴里说着话手已向俞佩玉掴了过来。

俞佩玉只是呆呆的瞧着也下闪避。

因为每个人都会有种错觉——总认为**上的痛苦能将心理上的痛苦减轻俞佩玉正也是如此。

谁知香香这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打到他身上时竟忽然变得坚逾金铁而且正打在他穴道上。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