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已渐稀夜已将尽。
灰漾漾的夜色中东方又出现了曙色。

曙色带给人们的本是光明、欢乐和希望。

但现在带给吕素文的只有感伤只有哀愁只有凄凉。

“天又快亮了。”吕素文坐在床上凝注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天一定会亮的。”

天一定会亮就如同人一定会死。

——人生短促做人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凤吹来的时候死灰色的晨雾刚刚自悔花林中冉冉升起。

星星已消失在雾里。

今天是十月初三。

很平凡的一个日子但在吕素文的一生中却是一个令她欢愉、回忆、哀痛的日子。

二十年了。

就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一个和这里一样有着梅花林、确”着小木屋的地方她和他种下了回忆。

又欢乐又痛苦的回忆。天亮了灯里的油已燃尽灯蕊的青烟就和晨雾一样冉冉上升。

吕素文就这样地枯坐了一夜。

一夜未眠本就已够令人消瘦了又何况还有一段不了的情怎能不令人憔悴呢?

吕素文眼角的皱纹一夜之间仿佛又多出了些。

“情”有时会令人如痴如醉心痛如绞。

“不了的情”又是种什么滋味?

那种滋味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了解一

晨雾中的梅花看来更加冷做更加凄凉。

那里的梅花是否和这里的一样冷做、凄凉?

那里是否也有一个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有着满怀相思?

谁说这世上没有鬼谁说的?

大林村后的树林内也是烟雾迷漫雾中有人人在梅花林中。

这雾中飘荡的人岂非正是个连地狱都拒绝收留的游魂?

杨铮的人似已和这凄迷的冷雾溶为一体嘴已溶人雾里鼻子也已溶人雾里。

只剩下那双星光般的眼睛。

眼睛里的光却已不明亮了但充满了沉痛之色。

现在这双眼睛正在慢慢地环顾着四方每一棵梅花每一个地方他都绝不肯惜过。

然后他眼睛里才露出一丝笑意。

谁也想像不出这种笑意有多么凄凉多么痛苦。

梅花依旧开得灿烂小木屋依旧挺立在天地间。

景物如昔人儿呢?

杨铮几乎已踏遍了这块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数尽了这梅花林中的每一朵花。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令他无法承受的回忆和令他心醉的往事。

露水已湿透了他的衣裳。每踏一步鞋子就“噗嗤”声响鞋面因用力而渗出水珠。

今天。

就在二十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带吕素文来到这个地方。

就在那天晚上他和她种下了爱的苗子。

也就在那天他第一次拿出“离别钩”。

杨铮翻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从木板下的地洞里提出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铁箱里居然有个火捂子。

杨铮打亮了火招吕素文就看见了一件她从未看见过的武器。

火摺一打着铁箱里就有件形状怪异的兵刃闪起了一道寒光直逼吕素文的眉睫。

她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是种武器是我父亲生前用的武器。”杨铮神情黯然。“这也是我父亲唯一留下来给我的遗物可是他老人家又再三告诫我不到生死关头非但绝不能动用它而且连说都不能说出来。”

“我也见过不少江湖人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我都见过。”吕素文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看见像这样子的。”

“你当然没有见到过。”杨铮脸上充满了骄傲。“这本来就是件空前未有、独一无二的武器。”

“这是剑还是钩?”

“本来应该是剑的可是我父亲却替它取了个特别的名字叫做离别钩。”

“既然是钩就应该钩住才对。”吕素文问:“为什么要叫做离别?”

“因为这柄剑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杨铮望着箱中的离别钩。”如果它钧住你的手你的手就会和腕离别如果钧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

“如果钩住我的咽喉我就要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离别。”杨铮凝视着吕素文。“不愿和你离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几乎已接近痛苦的柔情。”我要用这柄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生生世世都永远相聚在一起永远不再离别。”

“我用这柄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这句话已留在吕素文的脑海中二十年了。

埋藏在她的心中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他带着离别钧离去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她宁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那个鬼地方绝望地等待着他回来也不愿勉强留下他。

因为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如果她一定不愿他去做;一定会使他痛苦悔恨终生。

她宁可自己忍受这种痛苦也不愿阻止她的男人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今天虽然没有阳光也没有下雪气温仿佛口升了一点。

吕素文仰望了望天色。

光明已来到了大地。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下床时忽然想起平时这个时候蓝一尘早已在梅花林修剪梅花、

今天为何还没见他出现?是不是昨夜晚睡今早起不来?

或是病了?

吕素文疑惑地下床披上晨衣走出房门。

“蓝大哥。”

没人答应客堂上也不见蓝一尘。

她走至他房门口轻轻地敲敲门。

房内静悄悄的吕素文又再敲一次门这次敲得比较用力。

还是无动静。

她缓缓地推开房门探头一瞧。

棉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似乎没有人睡过难道昨夜他也一夜未眠?

吕素文走人房内四处张望。

越望她的眉头问号越多。

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蓝一尘二十年来照顾着她无微不至从没有做过令她担心的事。

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到哪儿去了呢

吕素文回身欲离去突然现桌上留有一封信。

拿起信摊开看过了一会儿吕素文倔强的眼睛里已经湿润了泪珠从眼尾缓缓流出。

“二十年都熬过了最后两年我还在乎吗?”吕素文喃喃他说:“蓝大哥你又何苦去破坏诺言?”四

杨铮缓缓地走在梅林内。

旧地重游他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就算是心里有痛苦有感伤也绝不会露在脸上。

无论谁若受过他所受的痛苦和折磨都已该学会将情感隐藏在心里。

各种情感都隐藏在心里。

但情感却像酒一样。

你藏得越深藏得越久反而越浓越烈。

他走得虽慢也已走了三遍。

有凤凤还是很冷冷得像刀刀一般地刮过他的脸。

他慢慢地穿过梅林默默数着一朵朵悔花。

那棵树上有几朵梅花已开?几朵未开?他都清楚得很。

他停足凝注着一朵还含苞的梅花花苞上还留有昨夜的露水。

露珠晶莹透剔就仿佛是“她”的眸子。

带有倔强的眼睛。

——“如果我比现在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这样说的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留下你要你抛下一切跟我在这种鬼地方过一辈子。”

这是他听到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杨铮心里也许反而会觉得好些但是她很冷静。

——一个人要付出多痛苦的代价才能保持这种冷静?

杨铮的心在绞痛他的脸还是没有表情。

梅林里充满了寒冷而潮湿的梅花芬芳泥土里还留着残秋时的落叶。

现在新叶已经生出了古老的梅树又一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枯叶又怎么会有新叶再生?

二十年来他费尽了所有力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但仍找不出吕素文的踪迹。

青龙会自从“带”走吕素文后就突然消迹从此不见他们有任何行动。

吕素文是生?是死?这是杨铮一直担忧的。

几天前在此地狄青磷突然出现不但带来了她的消息也带来了杨铮的唯一女儿——花舞语。

吕素文嫁给花错一定有她的苦衷。

他了解也谅解。虽然没有见到她但已有她的消息这就很满足了。

杨铮仿沸叹了口气他举步迈入小木屋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令他惊讶、欢偷的人。

这个人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衫左臂的衣袖临空在飘扬。

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愣在门口的杨铮。

杨铮也静静地望着他。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凝视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铮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记得你也曾说过会在此地等我口来?”

“是的。”

“想不到这个诺言却是二十年后才实现。”

“我也想不到。”

“旧友重逢不能无酒。”

“有。”

独臂人拿出一瓶酒对嘴就喝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将酒瓶丢给杨铮。

伸手一接杨铮也喝了一大口他抹了抹嘴角笑着走向独臂人。

坐下后杨铮又喝了一口。“二十年来你过得可好?”

“很好。”独臂人摸了摸断臂。“也习惯了一只手的生活。”

杨铮望着他的断臂。

这只断臂是被杨铮用离别钩钩断的。

这个独臂人当然就是蓝一尘。五

蓝一尘很用心地凝视杨铮。

二十年了。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留在杨铮脸上有的也只是将他眉宇间的那股狂傲磨掉了些。

在他的眼尾涂上一抹淡淡的忧郁。

杨铮也凝视着蓝一尘。他觉眼前这位人称“神眼神剑”的蓝大先生已没有往日的雄凤了。

他现在就仿佛是一头掉了牙的狮子蜷伏在个山丘上望着山下的野兔任意塘戏想威也无力了。

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大多的痕迹。

日已正中但天色却是一片苍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檬漾……

远山、流水、绿叶、红花都变得一片灰檬就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两个人石像般面对面凝望过了很久蓝一尘才开口;“当年一个小小的捕快现在已是高高在上的甫郡王。”

“我还是杨铮。”

“我却已不是蓝一尘了。”

“你是。”杨铮说:“你只不过是被岁月掩盖住你的光芒而已如有必要你一定可以突破掩盖。”

“真的?”蓝一尘的眼里已有了光芒。

“我几时说过假话?”

“现在现在你就在说假话。”蓝一尘说:“你现在就在虚伪。”

杨铮静静地望着蓝一尘。

“明明急着想知道她的下落她的近况你为什么不问?”蓝一尘说。

杨铮知道他说的“她”是谁。“我了解她。”

“了解她?”蓝一尘冷笑一声。“二十年所受的痛苦就换到一句了解?”

杨铮无话这二十年来他又何尝不是活在痛苦里。他所得到的代价又是什么?

——伤人的话为什么总是令人心惊?令人心酸?

杨铮慢慢地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一口慢慢地放下杯子然后才慢慢他说:“你说过会在此地等我可是我回来时不但见不到你连吕素文也不见了。”杨铮注视着他。“我问过你生了什么事吗?我怀疑过你吗?”

“没有。”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杨铮说:“就像我了解吕素文一样。”

蓝一尘也无语了因为杨铮说的是事实是真话。

“你不在此地等我她不见了任何一点都足够令我暴跳如雷可是我没有。”杨铮心虽痛脸上却仍无表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多么温馨的两个字多么可爱的两个字也多么可怕的两个字。

朋友就像一杯醇酒一样能令人醉能令人迷糊也会令人错。

朋友虽是你的“亲近”但大部份是你的”敌人”若不是你的朋友又怎能知道你的“一切”。

但这世上很少有真能和你共生死的朋友。

连这样的夫妻都很少何况朋友呢?

自古至今的确很少有真能和你共生死的朋友。

但这样的朋友并不是绝对没有。

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能令你“伤心”、“痛苦”、“后悔”的通常都是“朋友”。六

蓝一尘笑了在杨铮说出“你是我的朋友”时他就开始笑了笑望着杨铮。

“你在怪我没有尽到做朋友的责任怪我为什么没有全力保护吕素文?”蓝一尘说:“你更怪她为什么‘轻易’地离去。”

“天地会变花会谢树会枯又何况人呢?”

“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离去时这里生了什么事?”

“大概知道一点点。”

“大概是多少?”

“我离开后虽然青龙会的人找上门也许你们打不过但是为什么不跑?”杨铮说:“难道你们忽然间忘记腿是用来跑的?”

“唉!”蓝一尘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知道当天来的人是谁你就会庆幸今天我们还活着。”

“哦?”

“别的不说光是其中的一个人已经够我们瞧了。”

“谁?”

“胜三。”

听见这个名字杨铮突然露出一种很异常的表情。

胜三也许并不姓胜排行也不是第三别人叫他胜三只不过因为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都只有“三”样东西能够“剩”下来。

哪三样东西呢?

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的情况是——性命已经丧失头已经拔光眼睛已被挖出鼻子舌头耳朵都已被割下牙齿指甲都已被拔掉皮已被剥囚肢已被剁甚至连骨头都已被打碎。

那么这个人剩下的还能有三样吗?

是哪三样?

那是不固定的胜三要他剩下哪三样他剩下的就是那三样。

他”处理”过一个人之后通常都会为那个人保留三样东而。

“我的心一向很软。”胜三常常对人说:“而且我不喜欢赶尽杀绝。”

他还常说:“不管我做什么事我都会替别人留一点余地有时候我留下的甚至还不止三样。”

有一次他为一个人留下的是一根头、一颗牙齿、一枚指甲和鼻子上的一个洞。

“胜三?”杨铮异常地惊讶。“想不到青龙会居然能够请到他?”

“不是请他本就是青龙会的人。”蓝一尘说:“而且是青龙会七月堂的堂主。”

“看来青龙会里真是藏龙卧虎。”杨铮感慨他说。

“我本来是条龙可是在青龙会里我只不过勉强算是一只老鼠。”

这个声音来自门外。

这个声音而且很尖锐就好像老鼠被踩了尾巴时的叫声。

杨铮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很和气的人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好像是一条线。

他现在就在笑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这条线正对着蓝一尘。

听见声音蓝一尘的脸色已经变了看到人他整个人就仿佛成了冰块似的不但白而且全身冷。

看见这个人杨铮也笑了他的眼睛仿佛也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别人说你是个‘处理’专家?”杨铮问。

“因为我的确是。”

“你处理的是什么?”

“人。”

“人也要处理?”

“当然要。”门口的人说:“这个世界上最需要处理的就是人。”

“这倒是真恬。”杨铮居然同意他的说法。“垃圾需要处理粪便也需要处理否则这个世界上就臭得不像样子了可是最需要处理的还是人有些人你不处理他我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臭。你说是吗?胜三先生。”

“是的。”胜三回答:“你说的是哪些人?”

“我说的是那些犯了法却不肯承认的人自己心怀鬼胎却拼命要揭别人**的人和那些明明应该受到惩罚却总是能逍遥法外的人”杨铮直盯着胜三。

“这些人的确是该处理。”胜三脸色居然没变。“可是有一种人更需要处理。”

“哪种人?”

“死人。”胜三说:“如果死人不处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立足之地吗?”

气温就在胜三出现时下降了好几度。

寒意遍布小木屋每个角落。

“这一次你光临此地是要处理谁?”杨铮问。

“原则上是一个人。”胜三说:“不过多一两个也无妨。”

“一个也是处理两个也是处理十个也是处理。”杨铮说:“既然要处理了人多少都没关系。”

“对极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一个人如何处理我们两个人?”

胜三只笑不答。

本来很结实的小木屋就在胜三一笑之间忽然不见了。

就算有良好工具要拆这问小木屋至少也要半天时间可是现在木屋却一刹那间就被拆掉了。

被**个已经”福的中年人用手拆掉。

一行**个人踩着碎木头从四面”走”进了小木屋每个人都已经有四五十岁了。

可是每个人的动作都很灵活矫健走起路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十六八岁的市井少年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的精力都仿佛随时可以爆炸。

一行八丸个十七八岁的强壮少年都用这种步伐和姿态走路已经让入党得震惊了何况他们都已是中年人。

何况他们刚才把一间小木屋变成一堆碎木头的手法又是那么快那么准那么确实那么有效。

每一拗、每一撞、每一掌、每一击、每一个动作的落点都在最准确的地方绝对可以造成最大的破坏力。

如果他们对付的不是一间木屋而是一个人如果他们还是用这种方法去对付这个人那么他们所造成的杀害力和损害力恐怕就只有用“毁灭”两个字才能形容了。

现在胜三正愉快地看着他的伙计们。

杨铮也在看着这**个中年人他看得很仔细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地看就仿佛色狼在看一个脱光的处*女一样。

从胜三出现到小木屋被拆蓝一尘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原来的地方看着这些人带着一种异常沉静的态度用一种异常沉静的步伐慢慢地走进来。

不管这些人做了些什么蓝一尘都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已经开始沁出了冷汗每一块肌肉部已经开始收缩甚至连膀恍都已缩紧。

可是从表面上看来。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于伙计们的做法和态度胜三觉得很满意。

他喜欢做这一类的事但是他不喜欢有意外的情况他的伙计们已经不多了他希望他们都能活到八十岁。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虽然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是他仍然不愿出一点差错。

——干他这一行的出一点差错就是死。

所以他一定要先问清楚他当然是问杨铮。

“你的朋友是不是蓝一尘?”

“是的。”

“你就是杨铮?”

“是的。”

“也就是杨恨的儿子杨铮?”

“好像是的。”

“你会不会错?”

“绝不会。”

“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并没有走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胜三轻轻地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没有。”杨铮也叹了口气。“你没有走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可是有一点你却错了。”

“哪一占?”

“你错在不该把小木屋拆掉。”

就在杨铮这句话一完胜三还没来得及体会时他已开始行动了。

杨铮的攻击不是对胜三也不是对**个中年人而是一拳打向蓝一尘。

他怎么会出手打蓝一尘呢?

杨铮的反常举动使得胜三和他的伙计们都愣住都愣着看杨铮一拳打向蓝一尘的肚子。

很用力的一拳。蓝一尘没有愣住他已惊吓住了。他也搞不懂杨铮为什么要打他?他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杨铮的拳头打向他的肚子——很用力的一拳。

杨铮的拳落下时就好像屠夫的刀。

蓝一尘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菜板上的肉。

这一拳大概是杨铮这一生中最用力的一拳。

他不能不用力。力量口果少了一分就达不到他要的效果。

他要的效果是什么?

就在杨铮用力的一拳将击中蓝一尘肚子时忽然化拳为掌化击为托。

他用力地将蓝一尘托起托出重围托向梅林。

蓝一尘的人就像是石头般地被杨铮托向梅林深处。

等胜三觉不对时蓝一尘己消失在梅林里。

然后杨铮就笑嘻嘻地望着胜三。“你现在应该知道错在哪里了?”

胜三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嘴里被人同时塞人三个山东大鸡蛋似的。

**个中年人依旧静静地站着胜三没有下命令他们是不会动的。

杨铮轻松地坐下轻松地拿起酒杯一喝就是一杯。

“你出现时我还在担忧如何将蓝一尘送出这个地方没想到你的伙伴倒帮了我的忙。”杨铮说:”这个教训告诉你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天色如雾寒风如针。

冷风从北方吹了过来也带来了北方的酷寒也仿佛带来了北方的哀怨。

又仿佛带来了梅林深处的一声惨叫。九

在某种时间听到某种声音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如果当你在夜深人静时走在一条窄巷中这时如果传来一声“呻吟”的声音你的反应是什么?

有的是惊讶有的是愣住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理有的甚至会兴奋有的可能还会哭。

可是不管任何表情和反应都不会像杨铮现在这样。

他本来很亮的眼睛忽然问黯了下来他的浓眉已扩散他的俊挺鼻子也已皱起来。

他的嘴唇已因用力而沁出了血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条一条突出。

他的脸色已变得很接近“死”的颜色。

——死的颜色是种什么样的颜色?

——死的颜色岂非是种无法形容的颜色

当北风中传来一声惨叫声杨铮的表情就变了。

胜三也变了。他变得更开心更得意。

这声来自梅林深处的惨叫声杨铮不但熟悉而且知道是”自谁的口中。

他本以为刚才用力的一托已经将蓝一尘托到安全的地方。

至少他认为梅林里是个安全地方。

现在呢?

当北风传未惨叫声杨铮就知道错了。

这是他一生中错的第二次。两次部是同一个地方。第一次是将吕素文”安全”地放在这里。

第二次他又以为梅林里是“安全”的地方所以才会将蓝一尘送到梅林里。

现在他已”誓从今以后决不再犯错。第一次错已经让他痛苦了二十年。

第二次错呢?

难道又要他痛苦二十年吗?

不!

杨铮已不容许再这样了他已没有多余的二十年了。

所以惨叫声一传来时他的人已似急箭般地冲向梅林深处。

就在他的身形刚飞起时胜三和他的伙计也已飞起。

胜三和他的伙计们在空中交错成一张网。

一张无法突破的网。

一张充满危机的网。

然后这张网就像网鱼般地罩住杨铮。

鱼儿被网住时是无法逃脱的。

杨铮呢?

现在网已收紧杨铮已在网中。

已人网中的鱼儿能逃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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