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雨大声道:“晚辈们正是要到君山去瞧瞧的。”她见这老人说话竟也变得有些吞吐起来言语间不觉有些激愤之情。
老人浑如不觉反而柔声道:“以你两人之勇气决心世上绝无不可能之事但君山途上你两人却要小心些了。”

萧飞雨听他话中似有深意还待追问那知老人却已接道:“老夫言尽于此但望你两人好自为之来日武林必当是你等天下只是只是老夫却已未必见得到了老夫家门不幸……”语声渐渐停歇唇边带起一丝惨笑但默然半晌忽然大声道:“但我唐门磐石般基业谁也莫想毁去。”

他今日说话一直似有隐忧只有说这话时神情才又恢复那不可一世的武林巨家之雄主气概。

展梦白知道这老人为了唐迪心绪必定十分紊乱恭声道:“前辈若有急事晚辈不敢打扰自当体会前辈教训好生行路。”

老人颔道:“正当如此好生去吧来日若是……唉还说什么来日!”挥一挥手:“抬轿回家!”

他再也不望展梦白、萧飞雨一眼展梦白、萧飞雨却一直目送他所乘之软轿启程、远去萧飞雨皱眉道:“这位老人家似乎有些变了。”

展梦白叹道:“他心中必定有件大事此事必定也与唐迪送至君山的盒子有关奇怪的是他话中为何似有不之祥之兆……”忽然一笑道:“以他这武功身份还会遇着什么凶险之事只怕是我听错了。”

两人回思这两日经历端的如在噩梦之中至今掌心还似捏把冷汗但这一日之中所听得之秘密却也不少。

当下两人计议一番决定无论途中有何险阻也定要直奔君山唯一令萧飞雨担心的只是展梦白的伤势。

瞧他内伤那般严重能否痊愈如前实是毫无把握只因这种伤势拖得越久便越难医治而短期间又万难寻得能治他内伤之人他辛苦挣扎许久武功方自练到这地步伤势若是不能痉愈岂非令人扼腕伤心?

※※※

老人唐无影不经前院迳自回到自己所居精舍之中唐豹、唐燕兄弟两人并肩立在门口面色俱是十分凝重。

两人见到老人回转齐地抢步而出唐豹道:“爹爹在内……”他神情不但凝重而且痛苦原来他隐约听到爹爹要去追杀展梦白便来告诉老祖宗但说出之后见到老祖宗愤怒之情又不禁自责自悔。

无影老人怒道:“我知道你爹爹在里面他敢不来?燕儿你好好的新郎官不做到这里来作什?”

唐燕垂道:“回禀老祖宗孙儿……”

老人道:“莫要说了快回洞房去吧我老人家还等着抱玄孙子哩……抬轿的退下豹儿扶我进去。”

唐燕面颊微红与抬轿大汉一齐退去唐豹扶着老人入内只见唐迪正直挺挺跪在老人榻前。

老人面色一沉挥手道:“豹儿你也退下。”

唐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瞧了他爹爹唐迪一眼便又住口将老人扶至榻上躬身垂退了出去。

老人阖眼坐在榻上也不说话手掌一直在旁摸索。

唐迪连忙捧了把酥糖过去轻轻放在他手畔老人摸索着吃了一块两块……双目仍未张开。

唐迪也沉得住气跪在地上不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道:“你为何不说话?”

唐迪垂:“爹爹未曾说话孩儿不敢开口。”

老人霍地睁开双目精光暴射而出厉声道:“什么不敢开口你只是无话可说是么?……是么?”

唐迪道:“孩儿……”

老人大骂道:“什么孩儿你是谁的孩儿你只是个混帐、匹夫、鼠辈、狗才、不孝的畜牲……”

只见他胸膛起伏气喘咻咻显见是心中愤怒已极接着又道:“你说你说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唐迪道:“断肠催梦草。”

老人一怔瞬即狂笑道:“畜牲你倒老实……”

唐迪道:“孩儿不敢相欺你老人家。”

老人暴喝一声须皆张怒道:“你你不骗我我问你为何要将催梦草送给那贱人?”

反手一怕矮最碎裂酥糖俱都落在地上。

唐迪道:“苏浅雪不是贱人她与孩儿……”

老人暴怒道:“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你当我不知道?但你可知道她和别人的关系她……她不但是贱人她简直是娼妇没字号的人她因看不上只要是武林中的宗主、掌门、瓢把子那一个她未曾勾引过何独是你?你不信可去问问甚至连那最古怪的老家伙……”

唐迪道:“爹爹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也……”

老人嘶声喝道:“你说什么?”

唐迪道:“孩儿未曾说什么。”

老人道:“反了反了你可知她要催梦草作什?”

唐迪道:“孩儿不知。”

老人道:“你既不知为何要给她?”

唐迪道:“她要孩儿便给她她若要别的孩儿也给。”

老人怒喝道:“好大胆的畜牲你……”面容忽然一阵扭曲戟指嘶声道:“你……

你你你……”

忽然自榻上掠起十指如钩抓向唐迪咽喉。

他身形快如闪电唐迪却似早已料到身子一闪‘移形换位’嗖地掠开七、八尺之遥。

老人身在空中反掌一挥七点银星自袖底急射而出唐迪头也不回拧身又自横掠数尺。

只听一连串声响七点银星钉入门板深透入木。

※※※

老人嘶声喝道:“你敢!你走……”手掌在地上一按便自扑去唐迪却已掠出门外老人究竟双足残废再也不能??起‘噗’地跌在地上面色苍白满头冷汗颔下的白鬓不住簌簌的抖。

只听唐迪在门外道:“孩儿已在酥糖中下了‘断肠**散’你老人家若再妄动真气只怕作的更快了。”

说这话时语气仍是恭恭敬敬关切殷殷却令人听了更是不寒而栗老人颤声道:

“你为何要如此?”

唐迪道:“没有什么只是……”声音突也嘶裂:“只是我已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压制你名虽已将掌门之位传若了我但什么事都要你来作主从小到大我又几曾自己作主过一件事?”

他嘶声一笑接道:“但此刻我却要自己作主了我要令本门成为天下武林的盟主要比你强上十倍!”

老人黯然呆了半晌神色已变的十分惨淡惨笑道:“我倒不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但……但你错了。”

唐迪大笑道:“我什么错了你本已活够!”

老人道:“不错我已活够世上什么事我都已见过!”突又忍不住怒喝道:“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狠毒不孝的畜牲!”

唐迪道:“你只要少作些权威我也不会如此!”

老人面上已起痉挛更是汗落如雨惨然道:“你只记得这些难道就不记得我对你的好……”

唐迪在门外默然不语。

老人颤声道:“你小时候最是顽皮在外无论闯下什么祸我都维护着你有一次你被毒蛇咬了我……我几乎急得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守在床边为你疗毒这……这些事你难道全不记得?……好容易等你长大见你娈的规规炬矩我好生欢喜那知……那知你……”

倏然顿住语声眼泪随汗珠俱下。

唐迪也听得满头大汗身子颤抖突又咬牙道:“我小时你既是那般宠着我长大为何又对我那般压制?”

老人道:“你既身为掌门我怕你旧态复才压制着你但……但我是错了你小时我本不该那般宠你。”

他惨然顿住语声唐迪也不再开口!

过了半晌只是老人面目之上竟渐渐泛起黑紫之色口中喃喃道:“养不教教不严我的错……我的错……”

唐迪一抹额上冷汗道:“无论如何待你归天之后我必定好生为你安葬让你死后能得哀荣!”

老人惨笑道:“好好个孝顺儿子。”

唐迪道:“但唐门传家重宝‘独一无二三环四扣五申六索七巧八如意九天十地罗喉神针’你也该给我了!”

老人道:“好给你你来拿吧!”

唐迪迈出一步突又退后道:“你先说出藏宝之地等你归天之后我再去拿也不迟。”

老人狂笑道:“你此刻还怕我不成?”

唐迪不语无异默认显见老人余威犹存!

老人道:“你怎如此自信我难道不能不给你么!”

唐迪道:“你绝不愿让那唐门绝世暗器永久淹没……”

老人嘶笑道:“好儿子果然摸透我的心我若让这神针永远淹没唐家的祖宗也要怪我自坠本门威风……那神针木匣便在我轮车夹层之中不难寻得好儿子你拿去吧好儿子……”

笑声越来越大突然绝灭无声。

一生使剑的‘千锋剑’死于剑锋威镇天下的毒药暗器宗主一生以毒伤人无算的唐无影终究也死于毒下天意这岂非天意?

※※※

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搜魂手’唐迪才敢探身而入只见老人??身不倒双睛凸出他看了一眼掌心便已满是冷汗。

轮椅夹层中果然有那贮针之鸟檀木匣这唐门先祖仗以震慑天下群雄的暗器终于落人了唐迪手中。

他抱起老人??身平卧榻上拭去血迹覆上眼??他纵是胆大也不禁手掌颤抖牙齿打颤在榻前跪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唐门前厅犹未散去的宾客立见‘搜魂手’唐迪满身黑衣垂而出。

群豪见他不但面色黯然而且双目犹有泪痕未乾都不禁大是骇异知道唐门必定又生巨变。

只听唐迪沉声道:“家父已然仙去……”说了这句话与声便已哽咽似乎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群豪耸然大惊唐豹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于是红彩撤下换上白纱武林群豪大半都不禁为唐门叹息想不到这武林大家竟在三日中屡遭大变。

于是贺客变为吊客贺仪变为奠仪。

唐迪道:“为人子者生前不为父母尽孝父母死后亦当尽心唐迪决心将先父之丧事办好教他老人家能在九泉之下瞑目诸位既是唐迪好友便是先父晚辈唐迪斗胆想请各位等七七四十九日先父灵柩入土之后再走只是唐迪新遭大变不能亲候各位起居只有令太子唐豹、唐燕伺候各位了。”

这番话亦是他写在素纸之上令家丁朗声念出的四方宾朋闻得此言无论交情深浅自都不便再走。

此后唐迪果然未曾露面群豪都道他伤痛过度心情大乱自不能待客但都对他十分原谅!

后来群豪又听得唐迪已将自己反锁在老人生前之居室中以作追思除了一个家丁每日为他送些白水素饭外便连唐豹、唐燕兄弟他也不见群豪不禁更是钦佩想不到‘搜魂手’唐迪竟有如此孝心?

※※※

过了两日突有四条白衣大汉快马自东方飞驰而来四人俱是风尘满面眉目间却隐隐露出兴奋之色。

他们头上俱见戴冠只是齐眉绑着两寸阔的白布带子但他们却又不知道唐无影死讯显然亦非吊丧而来。

唐门中之宾客见了这四人大多未曾留意其中只有约摸二十余人神情微变快步迎了上去。

唐豹瞧在眼里虽觉诧异也不便赶去查询。

只听那四条白衣大汉沉声道:“……本门新掌门人已出现……传令相召……荆州……”语声低沉唐豹也听不甚清。

但那二十余人听了这话神情也变的十分激动兴奋转身匆匆奔回竟立刻便要向唐迪求恕告辞。

唐豹知道他们必是某一秘密门派中人此时门中有了急事唐豹自也不便拦阻当下躬身道:“家父心痛失常还不能见人各位若是身有急事晚辈不敢再留……”他满身披麻戴孝此刻便行孝子之礼拜伏地上。

那二十余人自也叩回拜然后便随着白衣大汉们匆匆离去奇怪的是这二十余人明明乃是同一门下但彼此间有的竟不相识只是却都认得这四条白衣大汉这是为了什么唐豹虽然奇怪但此刻他也无暇深思细想了。

※※※

这时展梦白与萧飞而已到了江陵。

自蜀中至洞庭江陵本是必经之地只是若走捷径便多山路萧飞雨体贴展梦白的伤势宁可绕路而行。

江陵古称荆州坐镇鄂边四通八达乃昔日兵家必争之地此时烽火已熄市面甚是繁荣。

若是依着展梦白最多在城郊寻个清静客栈投宿。

但萧飞雨千金习性终是难改竟在城中最大之客栈包了个小小跨院展梦白想到她昔日之行色知她投宿客栈已是十分委屈自不忍拂她之意雨人洗了征尘展梦白铁打的身子已被那缠绵伤势折磨得极易疲惫略略进了些饮食便坐在安乐椅上不愿走动。

萧飞雨依依守候在他身侧近日的忧虑焦心也使她玉容大是清减被灯光一映却更觉楚楚动人。

异地孤灯两人对坐心里也不知是甜是苦忽然间只听院外隐约传来一阵阵车辚马嘶喧腾人语。

接着店伙又敲门进来陪笑道:“不知怎的小店突然来了许多位江湖朋友这些人野性难驯客官若是无事还是早些歇下吧免得无意间与他们惹些闲气!”他见到萧飞雨、展梦白气质高昂出手慷慨女的虽然英气逼人男的却是彬彬有礼再也想不到这两人竟也是名震天下的武林英豪只当他们是名门富室的少年夫妻是以????过来叮咛。

萧飞雨不听这话倒也罢了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只是瞧了展梦白一眼又自垂坐下。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可想出去瞧瞧么?”

萧飞雨??腆颔又道:“我陪着你你的伤……”

展梦白笑道:“你出去瞧瞧也好只是莫要惊动了别人。”

萧飞雨展颜笑道:“我出去瞧两眼就回来你可要好生歇着呀!”倒了杯热茶放在展梦自椅畔风一般掠了出去。

※※※

这时院外灯火黯淡萧飞而立在一株梧桐树下只见一批批长衫汉子自店门走向东面的跨院。

他们虽都穿着长衫但无论是谁一眼便可看出乃是武林中人但走到东院门外便一齐停下脚步。

过了半晌东院里走出个轻衫丫环道:“你们若要拜见夫人四个一批进去脚步可要放轻些知道么?”

这些神情??悍的江湖豪士看来竟对这小小丫环也甚是尊敬一齐恭声应了当下便有四人蹑足随她而入。

其余的人立在院外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惊动片刻后前面四人垂而出又换了四人躬身而入。

萧飞雨虽不认得这些江湖朋友但瞧他们神情气概显见俱非无名之辈不想竟对院中人如此恭敬畏惧。

她越瞧越觉奇怪忍不住奔回房中向展梦白说了又道:“院中的那位夫人究竟是何来路你可猜的出?”

展梦白皱眉沉吟道:“瞧她这气派若是朝阳夫人?……。还是你姐姐萧曼风?……。唉我也猜不出。”

萧飞雨轻道:“会不会是苏……”

展梦白道:“呀!不错也可能是她。”

萧飞雨道:“那些武林朋友你说不定是认得的。”

展梦白道:“你可是要我去瞧瞧那些朋友究竟是何来路?也好猜出院中那位夫人究竟是谁。”

萧飞雨正要含笑点头忽又轻叹道:“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关?”坐下去柔声笑道: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展梦白听她叹息已知她心里是极想打破这谜团的只是顾着自己伤势才故意这般说法。

这平日谁也不服的女子如今竟处处为他着想展梦白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当下笑道:“我偷偷去瞧瞧又何妨。”

萧飞雨大喜道:“你……你真的想去瞧瞧?”

展梦白含笑点了点头萧飞雨道:“但我只准你瞧两眼就要立刻回来可莫要惊动了别人。”

这句话正是展梦白方自叮嘱她的展梦白忍笑应了长身而起他只是半点使不出真力却仍可走动。

※※※

雨人又悄悄藏在梧桐树下那悟桐虬枝伟干浓荫匝地群豪俱都留意着房中谁也不曾现他们。

展梦白自树后瞧去只见群豪大多背向自己俱都垂肃立有四人方自院中出来还是站在院外未敢离去。

如此四人出四人入进出虽然甚快但进去的人手多带着件包袱或匣子出来时便没有了。

展梦白暗暗忖道:“瞧这情况院中这位夫人莫非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不成这些江湖朋友都是送赃来的?”

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中有这般威势的成名女瓢把子除非便是那坐镇君山的苏浅雪。

一念至此他更决心想探出个究竟萧飞雨更已瞧的出神那里还记得‘瞧两眼就回去’这句话。

忽然间展梦白觉群豪之中有个人回过头来面容竟十分熟悉他还未想出此人是谁那人却已回转头去。

再看那人背影身材甚是枯瘦矮小只是两条手臂却长垂膝旁若非他身后的人走了展梦白便瞧不见他。

但这一眼瞧过展梦白便突然记起一人原来此人正是曾在信阳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九现云龙’孙九溪。

展梦白素知这‘九现云龙’孙九溪家财百万仗义疏财在白道中声名颇著绝不会是上线开扒的绿林道。

这一来自可证明他方才又猜错了但他们若非绿林道又怎会群聚在一齐又怎会向一位什么样的‘夫人’送礼。

只见群豪似声全都入院参谒完毕一排排立在院门之外似是不等那位夫人出来打还不敢离去。

过了半晌那轻衣丫环才施施然走了出来萧飞雨附在展梦白耳边道:“方才出来的也是这小丫头!”

转眼一瞧展梦白面色竟已大变双目直勾勾的瞧着那丫环萧飞雨奇道:“你别人不认得反倒认得她么?”

展梦白似已惊的说不出话来目光更是瞬也不瞬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彷佛疑心自己眼瞧花了。

萧飞雨咬了咬嘴唇在他耳边笑啤道:“瞧你这付样子若不是这小丫头年纪还小我可真要吃醋了。”

展梦白道:“她……她怎会是小翠?”

萧飞雨道:“小翠又是谁?莫非又是你旧情人用的丫头?”忽然忍不住在展梦白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展梦白心头一荡但瞬即叹道:“小翠是我家用的丫头!”

这句话大出萧飞雨意料之外她呆了半晌幽幽道:“小翠既是你家的丫头这位‘夫人’莫不成是你的妻子么?”

展梦白苦笑道:“我那有什么妻子?……我……我真觉奇怪……”

只见那小翠手里提着只竹篮将篮子里装的东西分给每人一件那东西体积不大也瞧不清究竟是什么。

然后小翠道:“夫人已安歇了各位也请去吧一个个走莫要惊吵了夫人。”

群豪应了果然鱼贯而去不敢争先。

那‘九现云龙’孙九溪恰巧走在最后。

※※※

展梦白瞧得小翠入院孙九溪却还未去远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手掌沉声唤道:“孙九溪孙兄!”

孙九溪脚步一顿回过头望满面俱是惊异之色展梦白自树后走出道:“孙兄可还认得展某?”

话声见了孙九溪已窜了过来惊喜道:“展兄怎会在此?”声到人到果然身手矫健行动无声。

展梦白笑道:“说来话长孙兄请假步屋内说话。”

三人回到房里斟茶落坐孙九溪目光灼灼来回打量着两人忽然笑道:“展兄可是要请小弟喝喜酒了。”

展梦白生怕萧飞雨怪他出言鲁莽那知萧飞雨却只是红着脸垂下头去非但不见怒色反倒有些喜意。

孙九溪笑道:“这位姑娘是……”

展梦白笑道:“这位便是‘帝王谷’的萧飞雨萧姑娘。”

孙九溪心头一骇笑容也立刻僵在脸上过了半晌方才呐呐道:“在……在下……

不知者不罪萧……萧……”

展梦白也未想到‘帝王谷’三字在武林中竟有这般威力见他如此惊骇改口道:“在下相唤兄台正有一事请教。”

孙九溪道:“展兄请说。”面容肃然再也不敢开玩笑。

展梦白道:“兄台远来所为何事那院中……”

萧飞雨忽也抬头笑道:“那院中的可是展梦白的夫人么?”原来她还是不放心生怕展梦白家里已有妻室。

展梦白腹中暗笑口中正色道:“孙兄休听萧姑娘说笑院中那位夫人究竟是谁但望兄台相告。”

孙九溪听他间出第一句话面上已现碍难之色此刻更是愁眉苦脸双眉紧皱道:

“这……这……”

萧飞雨道:“有什么事见不得的要说就说出来呀?”

孙九溪苦笑道:“此事本不便说出但展兄义薄云天在下若是不说岂非娈成了小人。”

萧飞雨笑道:“是呀?吞吞吐吐的不是小人是什么?”

展梦白本当萧飞雨性情已变的温柔了此刻听她这般说话不禁苦笑暗忖:“原来她只是对我温柔些对别人还是老模样!”瞧见孙九溪愁眉苦脸双手抱头显见对这位萧姑娘实是头疼的很展梦白又不觉暗笑。

孙九溪道:“不瞒展兄在下实是布旗门下……”

萧飞雨恍然道:“呀我明自了院子里的想必就是你们掌门人之妻子这我就……”含笑瞧了展梦白一眼倏然住口下面‘放心了’三子终是未曾说出但孙九溪是何等角色早已听出她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展夫人我就放心了。”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摇头。

萧飞雨道:“你摇个什么头莫非头上有蚤子么?”

孙九溪乾咳一声道:“敝门本就是一盘散沙自从秦老掌门死后更是大乱此番新掌门出世……”

展梦白突然惊呼一声但又道:“请接着说。”

孙九溪道:“此刻新掌门人出世竟有整顿本门之意而且雄才大略人所不及是以本门上上下下对他的夫人也甚是尊敬!”

展梦白已听得站了起来忍不住大喝道:“那新掌门人姓什名谁?他可有秦老前辈留下的‘白布旗’?”

孙九溪被喝声惊的一震不禁苦笑暗忖:“莫非这位展大侠和萧姑娘在一齐时问长了也变的有些疯疯癫癫否则本门中事他为何要大呼小叫?”口中却不敢怠慢沉声道:“新掌门人之尊讳在下等虽还不知但他手持秦先掌门传下之‘白布旗’与本门武功秘笈在下等却都亲眼见到。”

展梦白道:“布旗是真是伪?”

孙九溪道:“本门布旗看来虽似一方白布但浸水之后花色立现旁人怎能伪制得出?”

展梦白身子一震噗地坐回椅上。

※※※

他明明声将那‘白布旗’兴‘布旗秘笈’俱都塞入莫干山巅的洞窟之中若非他说出旁人再也难以寻得。

而他却将这藏旗之地始终守口如瓶此番这‘新掌门人’是如何得到它的展梦白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孙九溪见他如此模样不知其中究竟自是惊奇。

萧飞雨道:“你们掌门夫人的贴身丫鬟可是叫做小翠?”

孙九溪大奇道:“姑娘怎会得知?”

萧飞雨道:“你可知那小翠本是谁家的丫头?”

孙九溪茫然摇了摇头萧飞雨指着展梦白道:“他家的。”

孙九溪怔了一怔道:“这……这可是真的。”

展梦白道:“她自小在我家中长大万不会错?”

孙九溪怔了半晌沉吟道:“莫非……莫非是小翠姑娘自展兄家里出走而投向敝门掌门夫人身边。”

展梦白沉声道:“我已有多日未曾回去此事亦有可能……但你那位掌门夫人长的是何模样不知兄台可否见告?”

孙九溪道:“端庄淑丽美如天仙。”

萧飞雨道:“多大年龄?”

孙九溪听他们越问越奇心里虽疑惑又不敢不答道:“约莫双十年华和姑娘你年龄差不多。”

展梦白皱眉忖道:“既是双十年华便不会是朝阳夫人也不会是萧曼风?她到底是谁?小翠怎会跟着她?”

萧飞雨一双眼波又向他瞟了过去轻轻道:“美如天仙双十年华你家里可有这样的人么?”

展梦白摇了摇头犹自苦思:“是谁?……为什么……”

孙九溪乾咳一声道:“若非展兄义薄云天在下真要奇怪展兄怎会问出这么多话来?”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兄台奇怪……唉我若能见到贵教掌门与掌门夫人一面就好了。”

萧飞雨道:“可惜……唉……”

两人心里想的俱都一样展梦白若未受伤自可飞檐走壁暗中窥探只要看到那两人是谁便不难猜出真象。

而此刻展梦白受伤萧飞雨纵然去看也不认得展梦白目光一闪急道:“不知兄台可否带小弟去见他们一面?”

孙九溪道:“敝门掌门人从不以面目示人终日戴着传统的白布头套何况他夫妇两人根本不见外客。”

展梦白道:“兄台只要设法……”

孙九溪叹道:“以展兄对武林朋友之大恩大德在下本当为展兄效命只是……为什么?展兄为什么要见他们?”

展梦白双目凝注缓缓道:“为的什么在下此刻还不能说但孙兄却可放心那原因必是正正当当为的是江湖正义公道!”

孙九溪见他满面正气目光凛然垂呆了半晌叹道:“若是换了别人此事本是极难但展兄在下却可信得过!”

展梦白道:“请教?”

孙九溪道:“掌门人已令本门信徒传令各方兄弟俱来荆州集会此刻就等在蜀中唐门作客的一批……”

原来那快马驰至唐府头缠白布的四条大汉便是‘布旗门’信使只要是‘布旗门’下一看他们传统的打扮便可知道。

孙九溪接道:“本门弟兄虽然极多但掌门人此次找的只是已在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那集会之地也已令荆州的一位当家兄弟加紧布置想来会期便在这三两日间本门集会之间兄弟俱都头戴面罩……”

萧飞雨想起那日在太湖之滨捉弄头戴面罩的布旗门下一事不禁暗中失笑。

展梦白喜道:“不错只要孙兄相告在下那会期与会址在下便可依样做套白袍面罩混将进去!”

孙九溪肃然道:“只是这位新掌门人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行事极是谨慎到会名额人数俱已算定而且每人俱有一面腰牌。”

他一面说话一面自怀中取出块竹牌两面俱烙有花纹图画想来便是那小翠方才所之物。

孙九溪道:“这面竹牌虽可仿造上面的姓名都有海底可查却仿造不得。”要知‘海底’两字便说的是帮会中之名册。

展梦白皱眉道:“来一人便面腰牌勾上名册入门之时查腰牌对名册……

唉这法子果然精密已极。”

萧飞雨道:“冲进去就是了管他腰牌名册。”

孙九溪笑道:“别人都只得冲进去展兄却不必。”

展梦白喜道:“又要请教了。”

孙九溪道:“本门兄弟也有不少人身受展兄大恩粉身难报展兄只要吩咐一句他们必当将自己的腰牌奉上。”

萧飞雨道:“那好极了你就要他们送来吧要两块。”

孙九溪道:“据在下所知便有‘横江铁龙’江中柱与‘镇山虎’赵山君两人在下这就去将他们悄悄唤来。”

萧飞雨道:“你呢?你的腰牌为何不让?”

孙九溪笑道:“在下却想跟两位去瞧瞧热闹也好为两位掩护掩护。”躬身一揖匆匆别过。

展梦白知他所谓大恩云云必定又是杜云天等人以‘展梦白’之名行下的义侠之事心头不禁暗暗苦笑。

※※※

两日后深夜荆州城郊一座极大的宅院外人影闪动俱是白袍曳地白巾覆面望之有如鬼魅一般。

这座宅院本是荆州有名的凶宅荒废已久甚至连行人都宁愿多走些路绕路而行谁也不敢自此走过。

但这时荒宅前不但有人影闪动里面还隐约传出人声透出灯光在深夜中更显着秘密已极。

三更过后门前来往的白衣人影方自渐疏渐少而这时又有三个白衣人由城里连袂奔来。

三人脚步均极迅快其中一人道:“咱们来的迟些会已将开你两位便可兔得和别人寒喧招呼。”

另一人道:“孙兄安排自然不错。”

说话间三人已上了那荒宅门前的石阶门里传出低沉的口音道:“什么人?”

三人齐答:“啸雨挥风布旗独尊?”

油漆剥落的大门突开一线三人闪身而入六个白衣蒙面大汉守在门后一人道:“三位来的太迟了请示腰牌!”

三人呈上竹牌那人仔细瞧了瞧道:“九现云龙孙九溪横江铁龙江中柱镇山虎赵山君!”

另一大汉验对掌中名册道:“不错请!”

三人穿过荒园到了厅前厅前又有十二条白衣大汉守着门户将三人腰带名册又查了一遍方自开门道:“请!”

那伪冒江中左与赵山君姓名的展梦白兴萧飞雨至此方自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查得严密。”

展梦白见到这‘新掌门人’行事竟是这般周密仔细心里不觉更是暗暗担心更想知道此人是谁。

只见大厅中四燃火把亮如白昼四面窗户却蒙着黑??厅中已有百余人盘膝坐在地上俱是白布罩头难见面目。

孙九溪方才实是多虑只因此刻会虽未开但厅中人个个俱是肃然安坐那有人寒喧招呼。

三人在角落中寻地坐下过了半晌又有五六人悄悄进来。

萧飞雨闲着无事暗中一数厅中竟有一百七十七人但自始至终听不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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